再龐大的戰場亦有間隙，哈迪斯鬆了口氣，鉅艦在他身邊沉沒，璀璨爆炸間，艙內被擠出的氣流吹過他的臉。

“總算告一段落了。”

高強度的作戰饒是哈迪斯也有點扛不住，他側身，漂浮在太空中已然不算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哈迪斯漂浮至殘破敵艦的殘骸處，在稍微大一點的平臺上，他看見正在清繳異族殘餘的伽羅。

哈迪斯打了個響指（即便太空中聽不見），銀色的液體如同子彈般立刻貫穿了圍繞在伽羅身旁的敵人，伽羅愕然地停頓了片刻，便扭頭看向哈迪斯。

“接下來你去哪兒？”

哈迪斯問道，看見伽羅身上的金色火焰越發明媚——黃皮子要收回咒縛軍隊了。

“回去。”

伽羅說，在一片金焰中，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笑起來，

“你回來了……離開倒也並非壞事，現在的蒼白之主遠比當初要成熟太多……這萬年他也吃了不少苦，自找的。”

“你過得怎麼樣？”

哈迪斯急忙再度問道，但伽羅卻是搖搖頭，

“死人能怎麼樣……？天國卻是真的，也是我自求的——告訴沃克斯，讓那小子好好幹活，別再自己寫他的日記了。”

伽羅又自己笑起來，金焰已經讓他的面容一片模糊了。

“我或許太殘忍了？沃克斯那悶葫蘆也就寫點東西了……”

隨後老兵的身影同金焰一同消逝在寒冷中，哈迪斯嘆口氣，他打算美化一下伽羅的話再轉達，與此同時，他決定下次毆打黃皮子讓他多給咒縛軍隊一點時間。

萬年後還能見到伽羅，他確實不能奢求太多，畢竟有太多故知都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有的人還在，卻是永遠地改變了。

哈迪斯巡視了一圈，確定這次海戰已經結束了，隨後空間扭曲，他消失在一片虛空中。

………………

“進度怎麼樣？”

哈迪斯問道，同時看向莫塔裡安身前的墮落靈族，詭異的多臂靈族已然眼神空洞地倒下了，黑域永久地帶走了它。

【計劃第一階段順利完成。】

莫塔裡安說，見哈迪斯來了，索性直接收回鐮刀，他伸手展開全息投影，爲哈迪斯展示現在的局勢。

但莫塔裡安瞥了眼哈迪斯，又在開口展示前補充了一句，

【你該休息了。】

哈迪斯笑笑，探頭看向全息投影，莫塔裡安也不再多言，開始調動投影，

【第一區外側戰場，凡人軍隊已經成功佔領了四顆星球，剩下還有兩顆星球在交戰中，但局勢已經倒向我們。】

【內側戰場，腐化最嚴重的三顆星球也由死亡守衛聯合帝國之拳攻下。】

哈迪斯點頭，海戰的部分他清楚，單是黃皮子的超光速艦隊是遠遠不夠的，因此帝國之拳與帝國海軍亦負責了部分海戰區域。

【第二戰區……馬卡多跟黑暗天使倒是幹了些活兒。】

原體嗤鼻，

【希望他們暗地裡的齷齪沒有損失太多兵力，接下來我要送他們填線。】

“殘忍。”

哈迪斯點評道，

“所以填哪兒？”

【網道的缺口，一部分瘋癲的靈族逃出科摩羅了，我準備讓第一軍團來，再把馬卡多調回正面主戰場——是時候讓我們看看馬卡多的計劃了。】

哈迪斯一臉平靜，“那邊呢？”

【一切順利，我想我的兄弟已經爲那一天準備太久了。】

【人類之主也參與了……他讓我們不必操心。】

莫塔裡安加重了最後一個高哥特詞，又輕蔑地笑了聲，

【我決定給予他一次信譽貸款。】

哈迪斯則仔細檢查著星圖，帝國的軍隊已然將被色孽勢力滲透的帝國疆域重新拿下，保證了與戰亂星區接壤的興趣穩定。

接下來，帝國的軍隊將繼續深入，他們將面對浸透在色孽靈能的星球們，一些網道出入口潛伏在這一星區，亞空間與物理世界的界限已然變得模糊。

亞空間、破碎的網道、物理世界，由色孽靈能作爲那顆子彈，打破了這三者的分界，亞空間正通過網道滲透入物理世界內。

網道本就處在亞空間與物理世界的夾層，具有兩個領域的特性，喪失隔膜後，反倒加速了亞空間的侵蝕。

色孽藉助靈族的墮落，一次性釋放出瞭如此多的靈能衝擊……

這對於哈迪斯來講也會更加困難，上一次是色孽主動撕破帷幕進入物理世界，而這一次則是哈迪斯將試著進入亞空間，短期的停留還可以，但一旦時間拉長，停留將變得更加勉強。

他到也可以強行突圍，但代價依舊是醫療室重癥區門票一張。

哈迪斯暫且不能進ICU，現在萬一混沌出王炸，他還能抗一波，若他提前被消耗下場，那麼混沌便可以肆無忌憚了。

“大事上還是可以相信黃皮子的。”

哈迪斯琢磨著星圖說道，

“畢竟這次失敗了的話……他估計會是最悲傷的那個。”

原體再度冷笑一聲，

【那麼他便不該隱瞞……數字告訴我，人類之主隱瞞了什麼……剛剛塔拉辛來找我了，你猜它說了什麼？】

“什麼？”

哈迪斯眨眨眼，莫塔裡安卻不緊不慢地自自己鐮刀上拆下了盛滿異族靈魂的提燈，交給哈迪斯，哈迪斯下意識接住，意識到這是死神交給自己處理的靈魂。

他也不推脫，黑域直接覆蓋上去，在若有若無的慘叫聲中，燈光再度熄滅。

【色孽死亡會導致時間的混亂，這可能會引來太空死靈的注視……但我認爲盯著這裡的存在不止是死靈們。】

莫塔裡安淡淡地說，看見數字給他的答案，九。

哪裡都有祂。

死神沉默地想到，已經陷入了某種寂靜的憤怒，他從未忘記花園裡的那次背叛也有奸奇的手筆，儘管祂將自己藏地很好。

“奸奇？”

像是知道莫塔裡安在想什麼，哈迪斯隨意地問道，莫塔裡安點頭。

哈迪斯也陷入了短暫的思考，他並不打算拼智謀玩過奸奇，因爲奸奇永遠比他們更有時間、遠見與耐心。

哈迪斯對此的解法是一力降十會。

“人類之主一直在盯著奸奇，應該沒什麼問題。”

【戰爭不會因混沌而停歇……若祂出現，那便讓迷宮也燃燒起來。】

莫塔裡安陰森地說道，祂們全部都要付出代價。

哈迪斯則笑起來，這種標準的反派發言莫名戳中了笑點。

“那就讓我們把亞空間變成易燃物！全給他們點了！”

哈迪斯大笑道。

……………………

【？？？】

【？？？】

【寒冬將至，吾友，你聽見那呼嘯過的寒風了嗎？】

魯斯嘆息般地說道，他撫摸著平滑巨石的表面，在翠綠的樹葉與繁花編織的花叢中，正躺著獅子的屍首，萊昂已經爲了這一天所等待了太久，魯斯與可汗也是。

爲了對抗奸奇。狼王想起馬格努斯……他當時不該那麼對待馬格努斯的……現在輪到他們遭受這些了。

這麼想，魯斯開始糊塗是他現在慘還是馬格努斯當時慘了。

【你說，他醒來那刻能夠理解這些嗎？】

魯斯又皺著眉說，濃密的鬍鬚下嘟噥著，似乎在擔憂如何向甦醒的獅子短時間解釋一切。

【魯斯，我們是果，並不是因；我們是另一種失敗的可能。】

可汗冷靜地說道，他的臉在羊油燭的映襯下越發瘦削堅毅，雙目如雄鷹般銳利閃耀，

【這之後我們便可回去了——面對真正的現實，但對於他們來講，這一切纔剛開始。】

【哦，】

魯斯語焉不詳地說道，似乎還在擔心獅子，

【那他呢？他一直被困在這個循環裡？】

【他會同我們一起出去，你忘記父親爲他鑄的獅棺了嗎，魯斯？】

【哦，】

魯斯伸手拿起一碗酒，裡面的酒液渾濁，發出刺鼻的味道，即便是原體也不該飲下如此垃圾，

但兩位原體卻都平靜地接受了這些，因爲物資短缺已經持續很久了。

他們是父親選中的逆行者，萊昂的情況則更加複雜，人類之主相信他們絕不會糊塗，事實上，他們也挺過來了，只有他們沒有妥協。

【過去太久了，我記不清了。】

狼王小聲地說道，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酒，又將酒碗遞過去，可汗也平靜地飲了一口。

【他就這麼殘忍？】

魯斯又自言自語道，

【他就這麼對待獅子？】

【因爲只有莊森無條件服從他，比我們中的所有人都更具亞空間抗性。】

可汗說，聽見了歐瑞坎走來的聲響，看起來占星者走地相當小心翼翼，因爲可汗沒有聽見它腳踩上惡魔血肉塊的聲音。

【當時若非獅子人緣太差，戰帥的位置本來是——】

【啊，啊啊啊！】

狼王胡亂喊起來，打斷了可汗的話，

【別提這個，那我寧願他現在好好躺在我面前做個死人。】

“咳咳。”

端放獅子屍首的石臺旁，可汗與魯斯同時側目，看向人類之主爲他們找來的援兵。

“我確定第二個隱蔽的時間錨點了。”

歐瑞坎說到，此刻的占星者全身上下所有的金屬都泛著某種耀耀的光芒，獨目中更是宛如星河在其間流轉，某種能量，或者說時間，在它的掌間化作某一個角度可以被凡人看見的存在。

【卡利班陷落。】

魯斯率先說出來，他打了個響鼻，

【這還用確定嗎？萊昂就在這裡。】

可汗擡起一隻手擋在魯斯面前，示意他沉默，

“但我們都知道萊昂是因爲我才能抵達的，”

歐瑞坎提高聲音，

“我確定我會用物理法則完成這件事——但這說不清卡利班在亞空間中的時間錨點。”

【那麼是什麼？】

察合臺問道，

“馬卡多！”

歐瑞坎喊道，它擡起手，

“這是個時間閉環，而我們必須回去！我們的回去將導致皇帝的提前復甦——這就是爲什麼祂比其他諸神提前醒過來了！這之後他的很多行徑都可以被解釋——也是爲什麼色孽如此的原因！”

【好吧，】

魯斯說，

【我不懂……但我希望我們打完後能看見活著的各位——我甚至開始想念馬格努斯了。】

【我只希望超光速引擎已經普及。】

可汗微笑起來。

在狹窄臭烘烘的艙室內，兩位原體等待著最後的解脫。

……………………

【科摩羅】

他會回去的。

萊昂獨坐在斷壁殘垣間，默默保持著體力，最後的墮天使子嗣都送回到安全的位置了，他亦希望不再有當時混亂時分跌落的子嗣出現在科摩羅。

馬卡多……盧瑟……

獅子在嘴中咀嚼著這兩個名字，前者令他憎惡，後者令他沉默。

莊森想起當時的畫面，彼時的他朝著盧瑟怒吼，他當時認爲盧瑟已經起了謀逆之心。

但盧瑟真的那麼想了嗎？還是被蠱惑？亦或只是走錯了一步？

他是否該殺了他？

不……

莊森沉默著，每一次思考與回憶都令他痛苦，他意識到盧瑟當時可能真的出現了謀逆之心，那麼他該寬恕他嗎？

這之後的萬年……卻又讓獅子見證了盧瑟的堅守與忠誠。

他感到茫然，自幼生長在叢林中的猛獸讀不懂人心，也讀不懂自己腦中映出的想法，莊森試著解，卻始終無法找到理智的出口。

在科摩羅躲藏的這些年，卻讓他更加懦弱與感性，在黑暗靈族的角鬥場中，徹底的瘋癲卻又砥礪出真正的寶石，獅子救出了一部分的奴隸，奴隸們也儘可能地回饋著他。

獅子唾棄著自己，卻又回想起卡利班爆炸的那一天，他本來能夠阻止，只要走對一步，只要再跟盧瑟多溝通一次，太多的慘痛便可以挽回。

他原本可以鑄成軍隊，成爲帝國真正的領袖與戰帥，而不是看著聖吉列斯等人釀成大錯。

渡鴉再度叫起來，萊昂起身，繼續爲基利曼的到來佈置信標。

他要聯合基利曼，徹底殺了馬卡多。

………………

“真累。”

身戴草帽的中年男子坐在田間的石頭上，尼歐斯拿出水袋喝水，微笑地看著天邊雲朵，對於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一切，似乎瞭如指掌。

但上一次壓上一切時，他也是這幅表情。

想要得到……就必須壓上對等的籌碼，這是亞空間賭局的規則。

人類之主不急不慢地拋出自己的鉤，魚兒已經上鉤，就看是他把魚釣起來，還是魚把他拖下水了。

唔……或許他該再問候一下哈迪斯。

人類之主瞇著眼，放下了繁多無用的思慮，

他看著田間扛著鋤頭的農夫好奇地朝他這裡走過來了，他的永生者老朋友們，是時候回來啦。

至於子嗣與馬卡多之間的恩怨……讓他們自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