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田因爲這幾天的疲於奔命臉色很差勁, 整個人都透露著一股灰氣,此刻,他定定的望向病房裡那個漸漸倒下,痛苦暈厥過去的肇事者,雙眼亮的嚇人。
“他,他是在爲我女兒贖罪嗎!”
“爲很多人,也包括了你女兒。”
英俊道長扶著柺杖,目光看向裡面已經(jīng)倒下的年輕人頭頂,那裡,早就黑氣死溢。
這不是印堂發(fā)黑了,整個人都黑了。
“秋秋復(fù)生需要生命,她的生命被剝奪,就只能從他人那裡取,裡面的人害死了她, 還絲毫沒有悔改,這七十年,就是他還給秋秋的。”
“他欠著因,現(xiàn)在, 就是要還果。”
“還果, 還果……”
邱田喃喃的重複著這兩個字,臉上慢慢的, 一點點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
“秋秋, 秋秋還可以回來,太好了, 太好了……”
衛(wèi)明言微微側(cè)身,一雙平淡無波的眸子,慢慢落在了滿是狼狽的男人身上。
“現(xiàn)在,輪到你的債了。”
***
“姐姐,吃果果,果果好吃……”小男孩小心翼翼的捧著端著被自己洗乾淨的葡萄過來,殷勤遞到病牀邊。
“謝謝龍龍,真乖。”
付蕓蕓靠在病牀前,吃一口葡萄喝一口酸奶,正要打開遊戲來上一把,病房門突然敲了敲。
老媽不是說今晚不回來嗎,她下意識把手機藏在身後,免得媽媽看見了又說她玩遊戲。
“進來。”
頭髮亂糟糟,因爲好幾天沒洗澡甚至還隱隱散發(fā)著臭氣的男人緩緩邁著腳步,低著頭像是一個罪人一般走了進來。
付蕓蕓眼睜大,這人,這人不是下午那個開車的那個人嗎?
“對不起。”
突然的道歉讓她更加懵了。
他下午不是棄車逃逸了嗎?怎麼還摸到醫(yī)院來了。
“對不起,害的你受傷。”
邱田露出滿是血絲的眼,仇恨褪去後,就只剩下一個老實人的愧疚與無措,他雙手不安的抓在一起,像是在被審判一般。
“醫(yī)藥費我會賠的,真的很對不起。”
付蕓蕓:“……額,那個……”
要死,她該說什麼。
一根柺杖從門口伸了進來,輕輕點在地上,帶出了握住柺杖的俊美道長,他站的板直,瞥了一眼付蕓蕓被紗布包裹的傷腿,語氣緩緩地,“放心的要錢,他會賠的。”
“那我,那我出院了把醫(yī)院發(fā)票給你……”
剛剛還搞不清發(fā)生了什麼的付蕓蕓一看見衛(wèi)明言頓時膽氣上身,大膽的開了口。
“謝謝,謝謝你!!”
衛(wèi)明言繞過一個勁鞠躬道謝的邱田,拄著柺杖來了牀邊,他目光落在一旁因爲有生人而膽怯的抓住姐姐衣角,怯生生看過來的男孩身上。
“你弟弟不錯。”
淡淡的語氣,讓一臉懵逼的付蕓蕓頓時高興了起來,她下意識接茬,“是啊,都說我弟長得好,長大了一定是個帥哥。”
話音剛落,就感覺到了衛(wèi)明言的目光轉(zhuǎn)移,落在了自己臉上,他眉頭都沒皺,可眼神裡面卻充滿了對凡人的鄙夷。
“誰跟你說皮相,膚淺。”
剛剛纔因爲弟弟被誇而一臉高興的付蕓蕓笑容僵在了臉上。
衛(wèi)明言慢慢踱步,來到了男孩面前,他伸出手,溫柔的摸了摸男孩的頭。
付龍龍一直很害怕陌生人,但不知道爲什麼,被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摸頭,他居然一點也不害怕,相反,還有些想要親近面前人。
“很好的孩子,品性純淨,以後會有大本事。”
聽著衛(wèi)明言略帶溫和的話,付蕓蕓瞬間又高興起來,“真的嗎!龍龍以後會很厲害嗎!”
“嗯。”
衛(wèi)明言淡淡的應(yīng)了,看向單純因爲弟弟會出息而滿心喜悅的付蕓蕓,眼微微暗下,脣角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來。
不會因爲姐姐爲救自己毀容而負擔著自責,也不會因爲姐姐被丈夫嫌棄不顧職業(yè)爲她出頭,更加不會爲此失去工作,最後,也不會在外地失去了一條腿後,瞞著家裡將賠償金打回去,只爲了能讓親姐姐治臉。
以後,沒了這些陰影,他會一點點長大,成爲一個正直,善良,被親人愛著,也愛著親人的人。
“給我。”
順手又摸了一把男孩的小平頭,衛(wèi)明言感嘆完,就衝著付蕓蕓伸出了手。
“啊?什麼?”
俊美男人眼中露出了點點嫌棄,“我孫女的玩具呢?只是給你用用,可沒說不還。”
他滿臉都是‘你這個人怎麼連我孫女玩具都不還’的不耐煩,付蕓蕓連忙小心翼翼的把一直帶在身邊的撥浪鼓遞了過去。
修長的手接過撥浪鼓,衛(wèi)明言搖了搖,聽著撥浪鼓發(fā)出的聲音,突然道,“你以後找男人,別找姓白的。”
“血光之災(zāi)。”
付蕓蕓立刻精神起來,“好的好的,我記住了,謝謝伯父。”
她殷勤的態(tài)度又引來了英俊道長嫌棄的一撇,拄著柺杖慢騰騰的轉(zhuǎn)身,對著邱田道,“走吧。”
看著那道怎麼看怎麼仙氣飄飄的身影走了,付蕓蕓小心的呼出一口氣。
不知道爲什麼,面對著這位會算命的伯父,她總有一種高中面對數(shù)學(xué)老師的感覺,那種彷彿一言一行都被掌控,還總是提心吊膽會被叫上去做題的恐懼感,簡直了。
“姐姐,電話響了。”
弟弟的提醒讓付蕓蕓回過神來,她連忙掏出剛剛被藏在身後的手機,接了電話。
“喂,蕓蕓,聽說你受傷了,正好我回來了,來看看你吧。”
溫柔的,彷彿正在對著戀人的寵溺聲音響起,付蕓蕓把手機拿開,看了看上面的名字。
【白育木】
高中同學(xué),數(shù)學(xué)課代表,無數(shù)次給她抄作業(yè),是當時付蕓蕓認爲的最好的朋友。
因爲那張帥氣的臉蛋和對待自己溫柔的態(tài)度,付蕓蕓曾一度將他視爲男神,夢想著來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什麼的。
但是……他姓白!
“不用不用,我好著呢,你不用來看我,馬上我就出院了……那個,我這有事,回聊啊。”
付蕓蕓像是躲避什麼洪水猛獸一樣,快速的嘚啵完掛了電話。
“姐姐?”小男孩奇怪的看著姐姐不停拍著胸口,一副嚇到窒息的模樣,連忙擔憂的跑了過去。
“姐姐你不舒服嗎?”
“好險好險。”付蕓蕓捂住自己即將蹦出來的少女心,眼中滿是慶幸。
還好那張帥臉不在她跟前,要不然,還真的要把持不住。
“來,龍龍,咱們睡覺。”
帥哥重要還是小命重要?
當然是命啊!
雖然……白育木真的很帥就是了……
***
“對不起警/察同志,我自首,你抓我回去吧。”
正在安撫妻子,聯(lián)繫了警局等待同事過來的小警察一看到邱田進來神情就是一緊,連忙站了起來一臉的警惕護在了妻子前面。
邱田看著著他這副‘你敢動我老婆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勢,眼睛一酸,低下頭併攏雙手伸了過去。
他剛纔,差點就傷害了別人的親人。
怎麼會舉起刀對準一個無辜的孕婦呢,明明,她和自己的女兒一樣,都是無辜的。
邱田被收到消息趕來的警/察帶走了,在大家看來,他持刀傷人導(dǎo)致肇事者輕傷,來了醫(yī)院後又被正在照顧妻子的年輕警/察撞破。
沒有人知道,從頭到尾都順從跟著警/察離開的邱田,曾經(jīng)跟著一個穿著道袍的男人,見證了仇人的地獄。
他的妻子,不會再知道丈夫殺了人而情緒過於激動流產(chǎn)。
她會很小心的注意身體,好好保護自己懷著的兩個珍寶。
看著人都走了,俊美男人將柺杖丟到兒子手上,看他想要伸腿往前走,又疼的齜牙咧嘴的蠢樣子,嫌棄的撇開了目光。
“來,七七,爺爺抱抱。”
衛(wèi)明言或許只有在面前還是嬰兒的小孫女時才能露出幾分笑容,他抱著孫女輕輕地搖晃,看著她睜著眼睛望過來,臉上笑容又柔和了幾分。
“乖七七,看這小臉,真像我……”
衛(wèi)金拄著柺杖湊了過來,看著正睜著黑亮眼睛四處望的女兒,臉上頓時露出了傻爸爸的笑,“也真像我。”
“誒,爸,你之前是不是就算準了我會被門擠到啊?”正傻樂著,衛(wèi)金突然想到了手上的柺杖,連忙問向父親。
“嗯。”
俊美男人淡淡應(yīng)了,輕輕拍著懷中襁褓,輕描淡寫道,“你不用謝我,誰讓我是你爸呢。”
衛(wèi)金:“……爸你都算到我會受傷了,你直接提醒我不就好了。”
不提醒,還買柺杖給他,還想讓他謝……
是親爹嗎……
衛(wèi)明言涼涼的擡眼看向兒子,“我早就說過,你和錢妙水火不容,有血光之災(zāi),今天不是你受傷,就是錢妙受傷。”
“我問你,你媳婦剛生了孩子,你忍心讓她受傷?”
衛(wèi)金愣愣的搖頭:“不,不忍心……”
“那我沒有提醒你,還特意買個柺杖來,是做錯了,還是做對了?”
“做對了……吧?”
衛(wèi)明言微微挑眉,輕輕拍著手中嬰兒,“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什麼?”
衛(wèi)金迷茫了一會,在父親看傻子的目光下,遲疑道:“謝謝爸?”
男人放下被自己哄睡著的孫女,“謝什麼,誰讓我是你爸呢。”
“關(guān)心兒子,是爸爸應(yīng)該做的。”
見蠢兒子感動的看向自己,他難得拍了拍衛(wèi)金肩膀,“乖,那根柺杖89,爸給你打個折,你給一百整就好。”
“要現(xiàn)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