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道:“自然是有,不過不急,今天渁大人進宮,你先仔細說說她與你家小姐說了什麼?說詳細點兒,一句都不要遺漏。”
嗯?問這個做什麼?
清梨不解。
黑影輕聲解釋:“我家主子要把各方面都算到才能安全帶你家小姐出來?!?
是這樣吧。
清梨迷迷糊糊的,將日間兩人的對話複述出來。
“再沒了?”
清梨搖頭,想到他未必看得見,開口道:“沒了?!?
黑影很滿意:“我家主子說了,讓你家小姐安心等著,他必會許你家小姐一世榮華。”
清梨笑道:“小姐只願與公子一世相隨。”
黑影點頭:“好了,你回去吧?!?
等清梨走了好一會兒,黑影纔出了壽康宮。
他走的很小心,時不時停下來,忽往前,忽往後,忽而左,忽而右。
但從他出來壽康宮就跟上去的人更小心,蟄伏在各處黑影裡,遠遠又緊緊跟著他,即使他忽然站立不動,也靜靜趴伏在黑影裡,彷彿連呼吸都沒有。
半天,黑影繞進下等宮人的住所裡,不再出來。
跟著的人似乎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按捺下了近前看的心思,遠遠守著。
幸好他沒上前,因爲黑影進了屋,並未點亮燭火,而是靜靜坐著,一動不動,手裡卻反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一直靜坐到天亮,黑影才收起匕首,藉著窗戶透進的晨曦,寫了一張密密麻麻的字條,渁競天最後對金穎兒說的那句話赫然在其上。
一隻白鴿飛上天空,遠處蟄伏的人看了一眼並未動。過了一會兒,又一隻白鴿飛上天空,蟄伏的人冷笑,狡詐。
一共四隻白鴿飛了出去,最後屋裡出來一個形容普通的太監(jiān),彎腰駝背。遠遠的看不清面容,蟄伏的人仔細記下身形,悄悄離去。
韓謙面色冷峻:“竟真是宮外的人?”
下首站立的人回道:“是。主子,不然下次屬下將信鴿都打下來,一定能找到幕後之人?!?
“不必。”韓謙冷笑:“便是放飛了四次信鴿又如何?那人太狡詐,你能肯定哪隻鴿子身上必有傳信?誰知道他們真正的送信渠道又是什麼?”
“那…”
“你只用跟著看著,不要被發(fā)現(xiàn),什麼也不用做?!?
“是?!?
“下去吧?!?
“是?!?
韓謙沉沉坐在案後,右手放在膝上,左手放在案上手指飛快的跳動著。
誰呢?會是誰呢?金穎兒後頭隱著的那人是誰?
那人一定在宮外。不然,放飛信鴿這一舉動純粹是多此一舉反而更容易暴露他。
宮外的人,在宮裡有勢力,還能隱藏的這麼深…
韓謙不由埋怨先帝往宮裡帶了太多人,身份低微的有,可大家族有來頭的更多,有權(quán)有錢,誰都能在後宮安釘子,便是他諫言小皇帝大清洗也沒清乾淨。
到底是誰呢?目的又何在?
韓謙想到從金穎兒那裡下手,又跑了趟渁府,向渁競天討了金穎兒往日有來往的名單。
衛(wèi)同在一邊說風涼話:“原本便沒幾個人,我家都查過了,除了嫁到外地去的,被叛亂牽連的,京裡只一個,還沒查出任何問題來?!?
想讓他知難而退?
“多謝衛(wèi)世子提醒,我會查得更仔細。”
衛(wèi)同撇嘴,他纔不信韓家的暗衛(wèi)能比得上衛(wèi)家的。
韓謙匆匆離去,渁競天沉思不語。
衛(wèi)同道:“這事發(fā)現(xiàn)的晚了些,那些人大多都落了難,人都不好找了?!?
渁競天搖頭:“便是都在京,這種事情也沒法問上門。我在想,金穎兒往日認識的人裡,沒有人會有這麼大的能力呀?!?
那時,金家在京城並不顯,來往的人家也多爲二等人家,並沒有誰家顯赫權(quán)利熏天呀。
“京裡關(guān)係錯綜複雜。”
“但金穎兒一閨閣女子能與什麼人接觸?唉,算了,等消息再多些吧?!?
衛(wèi)同嘆氣:“也就是說,以後韓謙還會來咱家嘍?”
他還以爲媳婦以後再也不會跟他見面呢。
渁競天無奈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心思,但,從公來講,他是最得小皇帝信任的天子近臣,與他有合作的價值與便利。從私來講,他畢竟是朝兒的生父。朝兒的情況,他怎能不出一份力?”
衛(wèi)同有些沒精神。
渁競天過去抱住他,埋首在他頸窩:“那你可看出我對他還有一絲情誼?”
衛(wèi)同回抱著她:“你沒有,可他有?!?
渁競天切了聲:“那個東平——”
“好好好,我不說了?!?
渁競天就笑了,自己都一身爛賬好意思找別人的事。
“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唔,”衛(wèi)同抱著渁競天懶洋洋閉著眼:“等會兒就回國公府?!?
“不是,”渁競天推了把衛(wèi)同:“該回邊關(guān)了。”
衛(wèi)同一呆:“這就走?”
“京裡又沒事。”
京裡怎麼就沒事了?
渁競天道:“在這裡做什麼都束手束腳,我還要去海島看看?!?
“這次帶上我?!?
“好?!?
衛(wèi)同尋思道:“行,那我上摺子?!?
兩人都是正經(jīng)武將呢,尤其渁競天,淦州只聽她的,小皇帝應當不會再留。
小皇帝不留,但有人不想讓他們那麼快走呀。
鍾大將軍讓鍾皇后給小皇帝吹耳旁風,讓衛(wèi)同留下渁競天先走,反正砛州有衛(wèi)國公,不少衛(wèi)同一個。他一定要把鄰國公主塞給衛(wèi)同,等將來與東廈翻了臉,就是清算衛(wèi)家好時機。至於怎麼翻臉,只要派一支兵去挑釁即可。
鍾皇后就去給小皇帝說了,小皇帝聽了道:“你不要摻和前朝的事,不然御史會參奏,朕也不好太偏你。”
鍾皇后嘟了嘴:“只要你護著我,御史怎麼敢開口。哼,是不是你要選妃了,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以前,小皇帝覺得鍾皇后亦笑亦嗔皆動人,可惜現(xiàn)在一想到那湯他心裡就不對味兒,但他在太后那裡取了經(jīng),要不形於色。
只笑著哄她:“哪有,你也知道御史難纏,若是他們藉機參你孃家還不是你心煩?!?
鍾皇后哼了聲沒說話。
小皇帝眸色一深,怎麼給朕帶來麻煩你不介意,給你孃家惹麻煩,你就不張嘴了?你可是皇家婦!
鍾皇后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那這事你答應不答應我?不告訴別人是我求你的不就行了?”
小皇帝開始不耐:“涉及邊關(guān)重防,便是朕也不能無故阻攔,你怎麼如此不懂事了?”
鍾皇后想較真,及時想到母親的話,不能與皇帝吵,要順著來。
遂開口說別的:“你好幾日都未來找我了。”
小皇帝心道,我還敢去找你,一找你就滾牀單,我害怕被你掏空了呢。
敷衍道:“政務忙,南邊降雨有些多,朕要同閣老大臣商議呢?!?
“那我去給你燉湯好好補一補?!?
小皇帝心裡一冷,垂著眼睛沒說話,半天才在鍾皇后的期待中擡臉看著她笑道:“皇后也要補一補,給朕生個兒子纔好。”既然你要生,那便成全了你,反正太醫(yī)說了,男子節(jié)制些調(diào)養(yǎng)好了,對日後沒影響,但女子可就不一樣了。
鍾皇后羞澀撒嬌,歡天喜地的去了。
小皇帝恨恨踢了腳,咬牙切齒,想,該讓太后好好調(diào)教調(diào)教皇后才行,一口一個我啊你的,半點規(guī)矩沒有!
絲毫沒想,初進宮時有規(guī)矩的皇后是怎麼變得沒規(guī)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