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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小小蘇

折袖走上前來,看著他手中的黃紙傘,問道:“怎麼了?”

陳長生不知該怎麼解釋,想了想後說道:“心血來潮?”

折袖沉默了會兒,說道:“那是病。”

陳長生笑了起來,說道:“這病我應該能治。”

二人走下石橋,撐著黃紙傘,消失在了煙雨裡。

片刻後,那數(shù)名後至周園的青曜十三司的女子也來到了石橋上。

其中一名少女容顏清秀、氣質(zhì)很普通,就像是修行宗派裡常見的普通弟子。

那少女站在橋頭,擡頭望向天空裡落下的雨絲,便有些不尋常。

一名年齡稍大些的青曜十三司女子,看著這名少女的側(cè)臉,眼中流露出敬畏的神情。

又一名女子看著那少女鼓起勇氣問道:“師姐,您就這麼不想見他?”

那名少女平靜說道:“見或不見,並無兩樣,那麼何必相見,我最不喜歡麻煩了。”

離漢秋城數(shù)萬裡之外的風雪之中,渾身籠罩在黑袍裡的魔族男子,看著黑色方盤,眉頭微皺。

就在先前那刻,陳長生的身影消失不見,緊接著,折袖也消失不見。

他並不知道陳長生撐開了汶水唐老太爺相贈的那柄傘,默然想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當今世間,再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周園,也沒有誰比他的謀劃更深遠,他自認爲可以完美地操控周園的局面,如果這張黑色方盤是棋盤,周園裡的那些人都是他的棋子,此時卻忽然發(fā)現(xiàn),有棋子從棋盤上消失了,這讓他很意外。

懸浮在風雪裡的三隻青銅壺,點燃了折袖等三人的命火,已經(jīng)被他與潛入周園的那些下屬相聯(lián),但他還沒有來得及處理陳長生,他只能等著陳長生再次現(xiàn)出蹤跡,也不知道周園裡的那場微雨何時纔會停歇。

風雪忽然停了。

不是普通的停,而是真正的停。

風靜無聲,孔雀尾翎般的雪片,靜止地懸浮在空中,散佈在魔族男子四周的天地裡。

魔族男子擡起頭來,望向雪片深處某個地方,神情依舊漠然,雙眼微瞇,顯得細長而秀氣,卻是那般的死氣沉沉

一道清晰的劍痕,在那處緩緩顯現(xiàn),彷彿要把雪空切開。

這是從何處來的一劍,居然能夠止住魔域的風雪?

“爲了謀害一些後輩,便暴露了本門的功法,難道你不覺得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些?”

一道聲音在雪空裡響起,這聲音很清冽,又透著股散漫的味道。

“說實話,我們這些人查了數(shù)百年時間,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魔族軍師居然是個燭陰巫。”

魔族男子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

原來他便是傳說中最神秘、最可怕的魔族軍師黑袍。

難怪他一身黑袍,在風雪之中如此醒目。

那麼這道清冽聲音的主人又是誰?

面對深不可測的魔族軍師黑袍,那人竟沒有絲毫懼意,甚至顯得有些蠻不在乎。

伴著恐怖的空間撕裂聲,雪空裡的那道劍痕緩緩擴張,一個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走過劍痕,那人彷彿被鍍了一層鋒芒,衣衫四周與眉眼之間,盡是明亮的光澤。

直到那人在雪地上走了數(shù)步,那道鋒芒才漸漸斂去。

那是一名人類男子,不知多大年齡,如果只看眉眼間的散漫神態(tài),似乎還是年輕人,但看他眼瞳裡的寧靜深意,卻彷彿已經(jīng)修行千年。

那男子負手站在雪地上,腰間繫著柄劍,輕輕擺盪,顯得很隨意,所以很瀟灑。

“要做成一些事情,總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黑袍看著那名男子平靜說道:“蘇離,你在世間流浪了數(shù)百年,難道還沒有想明白這個道理?”

姓蘇,並且讓魔族軍師黑袍有興趣與之交談,世間只有一個人。

離山小師叔,蘇離。

對於人類世界而言,魔族軍師黑袍是最大的噩夢,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比魔君更恐怖。

那麼離山小師叔蘇離,便是最離奇的傳說,最恣意的一片汪洋。

因爲周園,他們相遇,那麼稍後誰能離開?

蘇離對黑袍的話不感興趣。

從數(shù)百年前開始,他對掌門師兄、聖女、教宗、太宗陛下那些大人物們玄妙至極的談話便非常不感興趣。

他的興趣在於劍,在於旅途,在於流雲(yún)與星空。

他直接問道:“你派了多少下屬潛進周園?燭陰巫還有族人爲你所用?”

黑袍揮了揮手,黑色方盤上雲(yún)霧再起,湮滅了周園裡的景物與人蹤。

他望向蘇離,瞇著眼睛,微笑說道:“怎麼?擔心你女兒?”

聽著這句話,蘇離也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黑袍瞇眼的時候,眼睛細長而秀氣,但卻滿是死意,很是可怕。

蘇離瞇眼的時候,笑瞇瞇的彷彿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此時卻彷彿是劍上奪目的鋒芒。

他感慨說道:“不愧是傳說中的黑袍,確實很可怕,你居然連這件事情都知道。”

黑袍平靜說道:“這個世界上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少。”

蘇離笑容漸斂,神情認真問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發(fā)起瘋來的時候,有多可怕?”

黑袍笑的更加真摯,說道:“當年你第一次發(fā)瘋的時候,離山的萬劍大陣險些就被你毀了。你第二次發(fā)瘋的時候,長生宗一夜死了十七位長老,於是直到現(xiàn)在都還無法推選出一位宗主,六聖人就這樣少了一位。你們?nèi)祟惗颊f畫甲肖張是個瘋子,卻哪裡知道,他連你的一根腳趾頭都及不上,只不過你發(fā)瘋的時候做的那些事,瘋狂到?jīng)]有人敢提而已。”

蘇離認真地解釋道:“第二件事情和我沒關(guān)係,至少我是不會承認的。”

黑袍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蘇離說道:“既然你知道我發(fā)起瘋來很可怕,爲什麼還要這樣做?”

黑袍斂了笑容,看著他非常認真地說道:“這說明,我有信心掌握所有的事情。”

蘇離挑眉說道:“我最無法理解的事情,是你憑什麼掌握周園,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你會不會是王之策大人。”

黑袍平靜說道:“數(shù)百年來,你一直在世間遊歷,想必就是在找我,想問個究竟?”

蘇離靜靜看著他,右手落在劍柄上,說道:“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既然好不容易纔找到了你,我就不想再放過你。”

魔族軍師黑袍,毫無疑問是人類世界最詭秘最可怕的敵人。

當年如果不是他,或者太宗陛下麾下的聯(lián)軍,早已經(jīng)攻克了雪老城,魔族已然成爲歷史裡的名詞。

數(shù)百年來,人類世界的強者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找到黑袍,然後殺死黑袍。

問題在於,直到現(xiàn)在,依然沒有人知道黑袍的真實身份,更不要說找到他的蹤跡。

直到今日,黑袍在天空裡擷了一絲彩虹,爲周園開了一道門,驚動了離山,從而讓正在北地遊歷的蘇離,找到了他。

“找到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殺死我,問題在於,你殺得了我嗎?”

黑袍看著蘇離平靜說道:“我動周園,泄出一絲蹤跡,被你所趁,但你有沒有想過,這也有可能是對你的一場伏擊,就像先前說過的那樣,你找了我數(shù)百年都沒有找到,那麼,如果我不是想讓你找到我,你又怎麼可能找到我?”

蘇離的眼睛瞇的更加厲害,笑意盈然,鋒芒漸起。

黑袍彷彿並無察覺,淡然說道:“最初我讓那名耶識族人去京都刺殺妖族的小公主,就是爲了讓你們?nèi)祟愊日业街軋@,爲了取信於你們,我甚至把陛下的天羅都借了過來。當然,秋山君那個小傢伙在外園的表現(xiàn),有些超出我的想象,我原本準備的一些手段,無法落在實處,只好動用備選的方案。”

蘇離說道:“你要在園內(nèi)殺人?”

黑袍說道:“不錯。”

蘇離說道:“如果你真的這等手段,爲何這數(shù)百年來,你一直沒有在周園裡動手?”

黑袍看著他微笑說道:“因爲你十幾年前纔有一個視若珍寶的女兒,因爲你女兒今年才能進周園,我就是要讓你知道,我有能力傷害到你的女兒,所以你纔會一定來找我,這樣,我才能把你殺死。”

蘇離彷彿恍然,說道:“原來最終還是爲了殺死我?”

黑袍說道:“費了這麼多心思佈局,總要拿到足夠的好處。”

蘇離有些尷尬說道:“我不是聖人,也不掌一方風雨,對人類來說,我並不重要。”

“你這不是謙虛,而是在嘲笑我的眼光。”

黑袍搖頭,正色說道:“所謂五聖人,八方風雨,在我眼中都不足懼,因爲他們已然老朽,不思進取,但你不同,你不爲世俗所羈,孤身一人,敢殺能殺好殺善殺甚至不惜濫殺,我族要戰(zhàn)勝人類,像你這樣的人必須死去。”

蘇離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有些苦惱說道:“爲什麼我覺得這話聽著很開心?”

黑袍笑了笑,沒有說什麼,拿起黑色方盤輕輕一抖,只見雲(yún)霧收斂,一切似乎如前。

蘇離卻神情微寒,說道:“你把周園關(guān)了?”

黑袍說道:“這是周先生的世界,我雖然有所瞭解,卻也無法完全關(guān)閉,但暫時關(guān)幾天還是能做到的。”

蘇離微微挑眉,說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黑袍說道:“我說過,費這麼多心思佈局,總要拿到足夠的好處,除了你,我還想殺很多人。”

蘇離寒聲說道:“只有通幽境才能進周園,就算你早有謀劃,但潛進去的下屬再強也有限,幾個魔崽子就想打贏數(shù)百人?魔族得天道眷顧,天生便能修行,身軀堪稱完美,但爲何始終打不贏我們?nèi)祟悾恳驙懳覀兙褪强咳硕?欺負你們魔少”

“那你有沒有想過,爲何你們?nèi)祟愂冀K無法戰(zhàn)勝我們?因爲你們?nèi)祟愒蕉?便越容易內(nèi)訌,除了食腐豺,我在這片大陸上還真沒見過,像你們?nèi)祟愡@樣喜歡自相殘殺的種族。當然,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在周園開一道側(cè)門,便能埋葬數(shù)百個通幽境人類修行者,我只是要殺死幾個人而已,這並不困難。”

蘇離問道:“你想殺誰?”

黑袍微笑說道:“折袖太像當年的你,所以是一定要殺的。包括你女兒在內(nèi)的兩個小姑娘,也是一定要死的,那個國教學院的少年院長叫陳長生?就這四個人吧,我很遺憾茍寒食沒有進周園,不然差不多齊了。爲什麼要殺這四個人?因爲他們是人類的將來,而你是人類的現(xiàn)在。周園重現(xiàn),助我毀掉人類的現(xiàn)在與將來,想來它的主人如果知道這件事情,也會很欣慰纔是。”

蘇離沉默片刻後問道:“秋山君呢?”

“真龍血脈,不滿二十便聚星成功……確實是真正的天才。”

黑袍看著他微笑說道:“可惜你那個晚輩是個情癡,當他知道,開啓周園等於是給那四人開啓了通往深淵的大門,當他知道徐有容是因他而死,他便必定會追悔終生,對付這等情癡,不殺他要比殺了他更殘忍。”

蘇離說道:“王破,肖張,樑王孫。”

這三個名字,都在逍遙榜上。

他說出來,是疑問,也是挑戰(zhàn)。

黑袍想了想,說道:“就像你說的那樣,人類這麼能生,我總需要多些耐心,慢慢來吧,慢慢殺吧,我想,總有一天能殺於淨。”

說完這句話,他咳嗽了起來,英俊的臉龐變得愈發(fā)蒼白,皮膚下的青色也越發(fā)濃郁,顯得格外妖異,脣角甚至溢出了一道鮮血。

蘇離的身影也微微搖晃了起來,眼神微顯黯淡。

直至此時,靜止的雪空裡,纔出現(xiàn)了數(shù)百道縱橫交錯的劍痕。

有些劍痕深入雪中數(shù)裡,甚至彷彿要把天空破開。

但終究未能破開,因爲在雪空之外,還有飄舞的大雪。

原來談話的同時,這兩名世間最強者,一直在戰(zhàn)鬥。

隨著黑袍的咳嗽聲,靜止的雪空逐漸鬆動,雪片重新落下。

數(shù)道如山般的身影,在雪原四周緩緩顯現(xiàn),威壓恐怖至極。

數(shù)位魔族大將出現(xiàn)在場間

一道陰影從遠處的雪老城裡生出,遮蔽半片天空,落在了雪原之上。

蘇離怔了怔,轉(zhuǎn)身望向南方,瞇著雙眼,神情微悵,彷彿有所感慨。

然後,他暴喝道:“快來人啊”

(忽然非常期待百萬字後,陳長生上離山大戰(zhàn)小小蘇的畫面……下一章十一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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