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底,距離年關只有十天不到的時候,李雲的王駕,終於抵達洛陽城下。
距離洛陽還有數十里,已經到洛陽的江東官員,在杜謙,姚仲的率領下,出城數十里迎接李雲。
不光是他們出來迎接,他們又帶了一支儀仗隊,一起出迎,等李某人的王駕接近,杜謙率先跪在地上,叩首行禮。
“臣杜謙,拜見大王!”
“姚仲,拜見大王?!?
一衆官員,嘩啦啦跪了一地。
李雲懷裡抱著李元,掀開車簾,讓李雲看了看外面,笑著問道:“看到這場面了沒有?害不害怕?”
李元左右看了看,搖頭道:“孩兒不害怕?!?
李雲摸了摸他的腦袋,笑著說道:“不害怕就好,那跟我一起,出去見一見他們罷?!?
說著,李雲下了車駕,然後回頭,把李元也抱了下來,他牽著李元,走到了百官面前。
衆人下意識擡頭看了看父子倆,姚仲第一個低頭:“拜見王子?!?
衆人又低頭行禮,口稱王子。
李雲啞然一笑,擡手道:“諸位太客氣了,拜一拜我也就算了,他還是個孩子,有甚可拜的?”
“都起身,都起身?!?
他走到杜謙姚仲面前,親自把這兩個人扶了起來,然後笑著說道:“這裡連洛陽城都還看不見,出城這麼遠迎接,等回去,恐怕天都黑了?!?
說到這裡,李雲擡頭看了看天色。
此時,還是上午。
杜謙笑著說道:“天不亮的時候,臣等就開始準備了,就爲了迎接上位,正式駕臨洛陽。”
李雲看了看左右的儀仗,微微搖頭:“這已經是天子儀仗了罷?”
杜謙與姚仲對視了一眼,姚仲拱手道:“上位,這個時候上位必須要當仁不讓,當今世上,也只有上位,用得起這天子儀仗了。”
他低聲道:“上位,中原無數雙眼睛在看著這裡,看著上位。”
“天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此時正在看著洛陽?!?
李雲沉默了片刻,無奈道:“太麻煩,太麻煩?!?
說完這句話,他低頭看了看李元,沉聲道:“還不向兩位相公行禮?”
李元老老實實,作揖行禮,杜姚二人連忙側身避開,拱手還禮。
李雲擡頭看了看天色,又跟一旁的卓光瑞說了幾句話,問了問卓光瑞的近況,然後開口笑道:“距離洛陽還有相當一段距離,不要再耽擱了,大冷的天,爭取天黑之前進城。”
“我還指望著各位辦差,要是都凍傷了,那可大是不妙。”
他這話一出,附近的官員們都跟著笑出了聲,然後隨著李雲父子上車輦,隊伍重新開動起來。
回洛陽的路上,李雲在自己的車駕裡,分別跟杜謙,姚仲以及卓光瑞三個人說了話,中間又耽擱了一段時間吃飯。
等到天色快要黑下來的時候,他們纔到達洛陽城外,而這個時候,杜謙開口攔住了正要進城的李雲,這位杜相公低頭拱手道:“上位是將來的天子,哪有天子夜間進城的?”
“臣以爲,上位應當在城外歇息一個晚上,明天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的進入洛陽。”
李雲瞥了一眼杜謙,認真考慮了一下,然後叮囑道:“明天進城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許像我上一次離開洛陽時那樣,弄不知道多少百姓跪在兩邊了。”
杜謙笑著點頭,開口道:“上位放心,臣跟姚相,一定安排妥當,不會有任何問題。”
李雲點了點頭,又叫來楊喜,吩咐在城外紮營。
…………
次日,太陽高照。
吳王以天子儀仗進入洛陽,道路兩邊,百姓夾道歡呼,同樣有人跪在地上,對著李雲的車駕行禮。
不知道是誰帶了頭,沒過多久,竟然有人開始高喊萬歲。
很快,兩邊百姓,俱山呼萬歲。
而這場歡迎吳王進入洛陽的儀式,一直弄到接近正午,一家人才得以進入洛陽,在洛陽天子行宮外一座大宅,臨時落腳。
卓光瑞站在李雲面前,拱手行禮,面色有些羞愧:“臣奉上位之命,任洛陽尹,已經有數月時間,但是至今洛陽只恢復了小半,上位住的宮殿也沒有修好,臣大罪。”
李雲擺了擺手,笑著說道:“洛陽先後被好幾撥人打進來,先有王均平,再有韋全忠,當初我進洛陽的時候,洛陽什麼模樣,我也不是沒有見過?!?
“現在這個樣子,已經不錯了,至於那個行宮嘛?!?
李某人搖頭道:“慢慢來,無所謂?!?
卓光瑞低頭道:“上位放心,明年一個春天,宮殿一定能修繕好,至於擴建成爲皇城,估計還要兩三年時間?!?
李雲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問道:“他們催你了,是不是?”
卓光瑞低頭,沒有說話。
李雲笑了笑,也沒有追問。
顯然,對於修建皇宮,修建皇城這件事情,有人比他更著急。
而比他更著急的這些人,並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而是包括杜謙姚仲在內的幾乎所有文官。
甚至,一些武將也有些著急。
李雲低頭喝了口茶水,淡淡的說道:“我還是那句話,你這個洛陽尹,要以民生爲第一要務,至於宮殿豪宅,能建的快一些當然是好,要是慢了。”
“我不催你?!?
“也不要一直彎著腰了,坐著說話罷?!?
卓光瑞依言落座,然後看了看李雲,低頭苦笑道:“兩位相公說,上位明年就要正大位,無論如何,明年上半年,一定要把皇宮給改建好。”
李雲挑了挑眉,沒有糾正卓光瑞的話。
現在很多事情,對於他來說,是水到渠成,他雖然不是太著急,但是也沒有矯情到皇位擺在自己面前,自己非不坐的地步。
“正位不正位,很多事情還要慢慢商議才能定下來,我不在中原也一年時間了,這一年,中原恢復的如何?”
卓光瑞想了想,開口道:“上位,臣接手洛陽,只幾個月時間,而且臣也只管洛陽一地的事情,至於整個中原…”
“上位恐怕要問過姚相公?!?
李雲皺眉,隨即開口說道:“那你就說說洛陽?!?
“洛陽今年一年,情況相當不錯,明年…”
“便可以開始徵稅了。”
過去兩年時間,李雲一直沒有對中原徵稅,因爲中原這些年,實在是太慘,非要幾年時間休養生息不可。
而現在,中原的經濟民生,顯然恢復了許多,至少在卓光瑞這些官員看來,已經到了可以正常徵稅的地步。
聽到這裡,李雲微微點頭。
只要山南東道,嶺南道,中原,以及整個河南道可以正常徵稅,哪怕河北道暫時還沒有辦法正常徵稅,只需要兩年時間左右,李雲就能夠“恢復”戰鬥力。
至少是把這幾年消耗一空的“積蓄”,給補充回來一些。
李雲又問了卓光瑞一些問題,然後才親自起身,送他離開。
卓光瑞離開之後,李雲又讓人把杜謙請了過來,二人在書房裡,隔桌對坐,桌子上,擺了幾個小菜,一壺好酒。
李雲跟杜謙碰了碰酒杯,然後笑著說道:“受益兄讓我正位,已經好幾年了,這幾年,我也一直沒有著手考慮這個事情,現在,終於到了考慮這個事情的時候,受益兄你說。”
“這事,該怎麼辦?”
李雲現在的勢力,以及實力,想要稱帝是隨時的事情,但是貿然稱帝,後患無窮。
名不正言不順,就一定會有人藉著這個事情生事,藉著這個事情造反。
而想要正統,通常來說有兩種方式。
一種是接受前朝禪位。
另外一種強行一些的方式,則是打進前朝國都,然後對已經佔據的地方,進行強宣稱。
如今,李雲兩樣都很難做到。
舊周皇帝武元承,還好生生的在蜀中享福,按照九司的情報,每天能睡好幾個女人。
活蹦亂跳的。
而舊周的國都,關中京城,目前在韋全忠手裡,李雲還沒有打下京城。
杜謙聽明白了李雲的意思,他看著李雲,開口道:“上位可以先祭天稱帝,拿到名分,名分到了,將來正統自然加身?!?
“或者,可以派使者前往蜀中,讓舊周皇帝禪位給上位,上位順勢封他做個蜀王。”
“只要上位許諾永不進蜀,以臣對那位舊周皇帝的瞭解…”
“他幾乎,一定會答應上位的要求,甚至會主動把傳國玉璽給上位送到洛陽來。”
李雲聞言,仰頭喝了口酒。
“可是…”
他的目光,擡頭看向窗外,然後輕聲說道。
“我一定會進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