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殿

羣臣們騷動顏易並沒有在乎，當他宣佈完柳莫天的任命後，又自顧自的，在龍椅上一一念出《乾坤大典》編撰館六位理事官中的四位。

馮南、陳北、楚西、魏東。

四人中除魏東外，其餘三人全部出自六部衙門，俱是該衙門數得著的能吏干將，而唯一不是六部中人的魏東，也是五寺之首大理寺裡難得的人才。

如此四位精兵強將，被顏易從各衙門抽調出來，編入《乾坤大典》編撰館，可見顏易對編撰館的看重和期望。

此外，六位理事官如今顏易只定下四個，剩下的兩個空缺，是專門留給馬晉安排自己人的，畢竟處理這麼大攤子，沒有幾個心腹幫忙可不行，所以顏易特批給馬晉留了兩個理事官的位置。

也就是編撰館新立，馬晉手裡實在沒有的得力的手下，短時間內確實打不開局面，所以，心急修書的顏易這纔給馬晉開了個後門。

不然的話，涉及兩個三品官員的任職，馬晉說話也夠嗆能讓顏易心神動搖。，

眼下這兩個理事官人選，馬晉也只是只舉薦之權，舉薦之後得到顏易同意，其才能正式任職。

官員任免之事涉及皇權，實在太過敏感，就是以馬晉和顏易現在的關係，他也不敢輕易觸碰這個底線………

………

宣佈完理事官之後，顏易又說了幾個司長的任命，這個職位就有點虛了。

畢竟《乾坤大典》編撰館各司是根據別類來分的，所以雖然大家名義上同爲司長，但裡面的水分很大。

就比如負責經、史、子、集這幾類的司長，必然得是大乾數得著的大儒名家，不然也壓不住場子，外界也得對《乾坤大典》這些類別的權威性產生質疑。

所以別的類別且不說，負責這些經史類的司長，肯定得請士林頂尖大拿過來坐鎮。

而這等人物一旦出現在編撰館，其地位排名必定會靠前排，超過幾個理事官不必多說，甚至還可能一定程度上可以和兩位副總撰修官掰掰腕子。

冷青書還好說，人家也是士林大拿之一，等閒人不敢招惹，但柳莫天就不一定了，驀然高升，德不配位，可是有許多人看不慣的。

要知道，不是所有的名士都是大度的，逮著機會落人面子看笑話的損人多的是………

………

書回正題，還是那句話，雖同爲司長，但彼此之間的差距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負責經史子集這類重要類別的，可以和副總撰修掰腕子，但若是負責戲曲、民俗等冷門小衆類別，那就等著挨冷遇吧。

別說那些手握實權的官員們，就是一個有頭臉的小屬官書吏都看不上你，當面給臉色是不敢，但私下背地裡同人唸叨你兩句，你也拿他沒辦法。

所以，雖然前面按照顏易的意思，司長和理事官平級，但估計除了有限的幾個強類司長，其餘普通司長未必有能力和底氣，同理事官唱對臺戲。

這其中的來去因由，殿中的這些官場老油子，心裡自然一清二楚，所以在顏易任命一衆司長時，大家的重視度寥寥，遠不如剛纔宣佈理事官的時候。

事情上也是如此，因爲編撰館新立，夠份量的大儒還沒出山，所以馬晉宣佈的十數位司長，除馬晉之前四位老下屬，《地理志》的蔣沈韓楊四位副總撰修，各自負責了比較重要的一司外，其餘顏易宣佈任命的司長負責的種類，全部都是那種冷門小衆，一聽就知道是添頭的那種。

………

百官的臉色神情，顏易自然看在心裡，不過他卻沒有怎麼在意。

顏易在宣佈完這十幾個司長後，剩下的官員就沒資格讓他親自過問了，自有吏部和馬晉商討後，擬定好章程，再遞於他審批。

將手裡的名單摺子放下，顏易看著臺下蠢蠢欲動的大臣們，知道這些人準得就柳莫天之事糾纏，索性直接衝一旁的大內總管戴權使了個眼色。

戴權從小跟在顏易身邊，對顏易的一舉一動都瞭解非常，當即會意，一擺拂塵，尖聲念道。

“皇上乏了，今日的朝會就到這吧，退~朝~”

戴全一聲退朝，坐在龍椅上的顏易立刻起身，腳步飛快的轉身朝殿後走去，幾乎是片刻工夫就不見了人影，待其完全消失後，殿中甚至還有不少大臣，還沒從顏易突然散朝的舉動中反應過來。

……………

“……大舅子這是……跑了？”

馬晉也被顏易的突然舉動弄得有點迷糊，愣了下半響纔回過神來，而後立刻轉身快步離開大殿。

他都快憋了小半個時辰了，就快要決堤了………

滿朝文武，馬晉是第一個動的，他這一邁步，其他人也反應過來，馬晉身後側的京畿道巡按御史茍慶通就一把拉住他，滿臉喜色的祝賀道。

“子升恭喜啊，如今你做了一衙主官，也算是高升了，得請客呀。”

馬晉：“………”

茍哥，你是我親哥，我真快繃不住了………

…………

馬晉心中的絕望吶喊，茍慶通自然不知道，此時的他滿心都在爲自己的這位好兄弟高興不已，哪裡會注意馬晉眼神都閃過的悲傷。

作爲馬晉死黨，甚至當初被人將其和馬晉並稱犬馬二御史的茍慶通，同馬晉關係之親厚，冠絕整個都察院，自然不可能這麼多年一直在原地踏步。

事情上，茍大人這些年雖然不如馬晉一路飆升，但也是穩紮穩打，一步一步的往上爬，速度雖然不快，卻勝在根基牢固。

如今的茍慶通，乃是正三品京畿道巡按御史，正兒八經的都察院僅次於五位大佬的六把手，而且之前說，成天樂有望在三年之內，正式成爲京畿道巡按御史，實際上就是接茍慶通的班。

前一段日子，山東巡撫劉賢忠上表顏易，稱自己年紀大了，精力低落，身體也一直不好，準備近兩年準備致仕，故此，朝廷一直打算在其派一個能幹的要員將來去山東接替劉老巡撫的位置。

朝堂中有傳聞，顏易屬意的新任山東巡撫人選就是茍慶通。

一旦這個傳聞成就事實，那茍大人真的就要成爲一省父母，朝廷的封疆大吏了，那算是真正的熬出頭了。

………

不過這些離現在還有點遠，此時作爲馬晉死黨同盟的茍御史，喝好沒有未來巡撫的架子，見馬晉得了好差事，滿臉喜不勝禁攛掇的馬晉請客。

其後面跟著湊過來的御史們見狀，也紛紛笑著開口附和，一羣人笑鬧成一團，險些把某人的引的一泄而注。

本來四周還有不少官員想過來同馬晉，套套近乎，祝賀兩句什麼的，眼下見到這麼一大羣在朝中人嫌狗臭的御史們，也歇了這個心思。

哪怕就是那些和馬晉交好的官員，也沒有幾個看見了這羣御史還往這邊靠的，在旁給馬晉做了個恭喜的手勢，聊表一下心意，就各自散去了，馬晉也抽空一一回了個禮。

此番爲了《乾坤大典》，他可是欠了不少的人情啊……嗯，得找顏易報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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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晉一邊忍著尿意，一邊和同僚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腦子裡卻在暗戳戳的琢磨著怎麼讓顏易報銷自己此次“演出”的損失。

………

一炷香後

馬晉費盡千辛萬苦從御史羣中掙脫出來，在大殿之內尋了專門供大臣解決三急的五穀輪迴之所，閃身進去，卸下身上官袍玉帶，終於舒舒服服的解決了膀胱告急。

“呼，舒坦?！?

馬晉發出一聲感嘆，而後將身上的一切又全部收拾妥當，轉身出了偏殿，只是，他纔剛邁步過了門檻，就被一人攔下了。

“柳大人，你此番攔下馬某，是所爲何意？”馬晉瞇著看著面前這個“疑是”大舅子，忍不住主動開口詢問。

面對馬晉的詢問，初登高位的柳莫天竟然一反方纔在殿中顏易宣佈他職位的風淡雲輕，同馬晉態度明顯很是恭敬，輕施一禮。

“您是下官的上司，下官理應來拜見您一下，聆聽訓導?！绷旃Ь吹?。

有點意思。

馬晉開始對這個副手有些興趣了，他一挑眉毛，仔細上下打量了柳莫天一眼，伸手一指周圍的環境，笑道。

“這皇宮大院，可不是什麼聆聽教誨的地方?！?

柳莫天可能怕馬晉有所誤會，趕忙解釋道：“本來下官是打算親自過府拜訪大人的，只是之前大人和下官素未相識，下官怕貿然登門有所不妥，方纔出此下策，斗膽在宮裡攔下大人………”

………

“哈哈。”

馬晉不置可否的輕笑了一聲，又左右四下瞧了瞧，見已經有內侍和還沒散去的官員注意到這裡，便轉頭看向柳莫天。

“好，既然如此，今日就算是你我二人認識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等過兩日你到我府上，咱們再細聊一番?！?

甭管這位身世如何，其畢竟是顏易親封的編撰官副總編撰官，於情於理，他們上下級之間也得談談，就算這次柳莫天不主動找過來，等馬晉有空也得專門尋他一趟。

“既然如此，下官就先告辭了，過兩日我再到您府上叨擾?！绷炻劼狇R晉相邀，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忙不迭道了一句，而後識趣離開。

而望著其離去的背影，馬晉也開始好奇自己那位正牌大舅子顏易的想法。

如果這柳莫天真是景康帝的私生子，那麼景康帝對其恩信有加還情有可原，可顏易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又整什麼幺蛾子。

別說什麼血濃於水，當年爲了奪嫡，顏易親手對其使絆子的兄弟絕對不下兩位數，甚至如今他登基之後，還不忘變著法的壓制他這些失敗的奪嫡競爭對手們。

除了顏妍、顏元這幾個一母同胞，馬晉還沒見過顏易對誰講過親情呢，指望著他對柳莫天這個不知道從哪蹦出來的私生子表達兄弟感情，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來。

…………

難不成是老丈人對柳莫天心有愧疚，臨走的時候留了遺旨安排？

馬晉從宮裡到公主府想了一路，也只有這個想法算是符合情理，甚至可能性還不小，仔細想想也是如此。

柳莫天三元及第，三年之內從正六品升到從四品，如此驚人升職，顯然是晉康帝在後扶持。

而其這麼做，恐怕也是想讓柳在官場立足，畢竟柳一個私生子，是進不了皇家宗室族譜的，而既然進不了宗室，那做官就是最好的選擇。

彌留之際，景康帝放心不下這個心有愧疚的兒子，吩咐顏易讓其好好照顧他，迫於孝道，顏易答應了景康帝的這個請求。

只是當他面對柳莫天這個私生子弟弟時，心裡總是彆扭厲害，所以，在顏易登基後，柳被冷落了一年，直到前段時間可以籌備《乾坤大典》，顏易纔想起了這個“弟弟”，和景康帝當年留下的話。

顏易沉吟了半響，索性直接準備在新成立編撰館給其安排一個品級高卻實權不重的職位，如此一來，他既傳承了景康帝的囑託，又不讓柳莫天耽擱朝廷正常運轉，同時又讓其遠離朝堂中心，斷絕其可能會有的野心，一舉數得。

………

“啪~”

馬晉忍不住狠狠拍了自己一下大腿，職業病又犯了，動不動就開始聯想狗血劇情。

柳莫天的身份八字還沒一撇呢，自己就開始聯想他和顏易之間的恩怨情仇，著實有點蛋疼。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劇情還真有不少看點，回頭探探柳莫天的底，此事是真的還則罷了，要是子虛烏有，自己便捋捋大綱、細節，編成本子送到雲慶班，改成戲和舞臺劇什麼的，搞不好還能弄個原創的經典戲目。

馬晉在心裡胡思亂想的時候，馬車也到了公主府，下了馬車，馬晉便直接邁步趕往後院。

一進房間，就見顏妍正讓幾個丫鬟，各自捧著一匹布站著，她自己在那挑選，並不時拿著他給做的炭筆在一個硬紙板上寫寫畫畫。

“你幹什麼呢？”馬晉心中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給你和兒子作身衣服?！鳖佸^也不回的打到手裡也不閒著，繼續寫寫畫畫。

殊不知她的話在此時的馬晉耳中宛如晴天霹靂，某人回想起顏妍那些慘絕人寰，鬼斧神工的作品，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而後熟練的禍水東引。

“……那個，我就不用了，上次置辦的衣服還沒穿完呢，你光給兒子做就行了，多做兩天，他最喜歡你做的衣服………”

…………

ps：感謝書友小夜Saya的500賞，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