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與鋼鐵聯邦北部邊界地形屬於草原,但長年秋冬季變化使這塊土地只有枯敗的寥寥草木,只能算是平原,矮小的草叢無法保護天生弱小的食草動物,或許它們根本不應該活在世界上,強者尚且朝不保夕,弱者從出生就只有靜待死亡——除非你生在一個足夠強大的家族,並且要強大到不在乎養幾個廢柴。
平原上偶有幾座不算高聳的山丘,光禿禿地裸露在冰冷的陽光下,風化的巖石被微風帶走表面的沙礫,長年累月,形成一道道割痕。一眼望去能清楚地看到視界的極限處,所以人們在趕路時總是像警覺的幼鹿東張西望,提防危險的過分靠近,雖然辛苦但起碼能躲掉部分不必要的麻煩,剩下避之不及的危險只能硬著頭皮抗爭了。
比如災獸。
莉莉和波託斯距離那頭紫色豹形災獸五米之遠,一道殘影在它周身飛速環繞,而殘影包裹了一團金色的光球,且越來越亮。這是一頭落單的災獸,失去夥伴的它急切地想要逃離殘影的包圍,一邊撤退一邊用鋒利的爪不停追捕空中的影子,遠處那兩個人似乎有點大意,在它看來,躲開殘影就能利用自己的速度逃離,但每一次都在影子過後,指爪才姍姍來遲,一直引以爲豪的敏捷卻在殘影面前顯得遲鈍緩慢。
這究竟是什麼?災獸失去耐心或者說是終於掉入恐懼深淵,猛吼一聲掉頭狂奔,豹子的速度果然猶如風馳電掣,頃刻間拉開了和……莉莉、波託斯的距離,但它驚恐地發現,身邊的殘影仍然緊隨其後!
“靈詠……”此時殘影身形一頓,刻意把速度與災獸調爲一致,同步之後立刻展現了真面目。
微微上揚的嘴角,欠抽的玩味表情,一旦戰鬥就會點燃的淡藍色眼睛,秦久手裡的金色光芒發出灼熱的高溫,有無數金色的火星因爲高速移動而向手掌外散射,空氣裡的水瞬間蒸發作騰騰的白氣,手部的線條忽然一陣扭曲,那是火焰極速燒光氧氣使得光線折射的緣故。
靈詠·炮烙!秦久雙腳站定,和災獸的距離也拉開,一甩胳膊,掌心的火焰像橡皮球彈射出去,幾乎同時撞擊在以爲逃過一劫的災獸身上,再徑直穿過紫色豹子的身體,劇烈燃燒的炮烙瞬間融化災獸的皮膚,繼續前進,又持續飛行二十米左右後消失在空氣裡。
看來用靈詠·曳步跟上災獸純粹是秦久捉弄它的把戲,他看著豹子因爲慣性而衝刺了一段時間後倒在地上,由背部到前胸赫然可見一個燒得焦黑的創口,紫黑色的血液在從血管裡衝出的那一刻就被高溫蒸乾。
“老頭的炮烙可以發出一道光柱,我怎麼就只能發出一顆蛋?”一臉嫌棄,他也想不通原因,帝督從來沒有批評過秦久釋放靈詠的錯誤,絕不可能是因爲他的操控已近乎完美,“總感覺學藝不精。”
“秦久!”波託斯和莉莉看到秦久耍完災獸在那裡發呆,以爲遇到什麼問題。
“沒事,只是不論多少次釋放法術之後,總會感到興奮。”他手攤開,還能看到一簇跳動的金色火焰,有高強的力量卻不會灼傷釋放的人,在古代人看來這是匪夷所思的事情,雖然古代總會有道士巫師,但大部分著實是坑蒙拐騙的神棍,以至於在科技爆發的時代,人們立刻放棄了對於魔法的研究,轉而崇拜科技帶來的力量,可真理永遠不會被遮掩,當火焰終於在指尖燃燒,當電光在周身環繞,植物瘋狂生長,被人隨心所欲操控……魔法元素終於受人所感知,這時,爲神秘學奮鬥一生的狂熱者才能高喊出那句“魔法是人類的終極智慧”!
“雖然我們不是法師、法刺,但我們能理解你的心情。這好像三維人類能觸及四維世界,那種欣喜是無可替代且難以磨滅的,現在這個時代,很多人因爲聖戰的緣故仇法,但那不過是人們對於魔法威力的恐懼,事實上內心深處每一個人都渴望掌握魔法,誰能完全抹去掩藏在內心中那渴望幻想的靈魂?”莉莉的水藍色長裙已經被她撕去過長的下襬,爲了行動方便女人也是蠻拼的,變成短裙後,兩條大長腿晃呀晃,晃得秦久一陣眼花。
“我可真沒想到隨便撞到人就是法刺。”波託斯此時俯身查看起豹形災獸的屍體,傭兵的習慣,在玩命的傭兵任務裡,死亡如風般常伴,他們往往不會放過任何一條線索,好比眼前的這頭災獸,可以從它身上獲取很多重要的信息。
秦久明白兩人對於他的身份有強烈的好奇心,這和一頭動物園的大猩猩會加減乘除是一個級別的新鮮事……慢著,我爲什麼要拿自己和畜生比?秦久無奈地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莉莉繼續晃悠兩條白嫩的長腿,無疑給三人小隊平添不必要的麻煩,在一切都顯得飢渴難耐的野外,白花花的腿不僅會吸引肉食猛獸,還會勾引肉食叫獸……“我以爲我一輩子都不會遇到會像樣法術的人呢!”
那何止叫做像樣法術……秦久一臉“說的輕巧”的神色,靈詠是屬於法刺的法術釋放程式,就好比發射**要輸入特有指令一樣,靈詠就是法刺法術的指令,而靈詠·炮烙這種高能火焰術,要高出火球術幾個檔次!當然,和禁咒·裂日相比還是有差距的,而且秦久還不會使用任何一個禁咒級法術——法刺們也不被要求掌握禁咒法術,高速移動的他們往往只需在目標脖頸上劃出風刃就夠了,這點和傳統刺客是一樣的……不知道老頭會不會禁咒魔法?他能想象號稱法刺之主的老不死一邊快速移動一邊召喚出裂日的場景。
不怪莉莉魔法知識不充足,北國的魔法文明是大陸前列不假,可弱法時代裡,魔法文明的中流砥柱不再是德高望重、法力雄厚的大魔導們,而是一羣在理論魔法上造詣頗高的科學家——魔道學者。魔法元素在空氣裡過分稀薄,已無法通過肉體儲存大量魔法元素,可頂尖的魔法研究又往往要耗費大量元素才能進行,因此,魔道學者們利用科技製造元素儲存裝置“魔咣”,魔咣的誕生間接促成人們不再鑽研人體儲存元素的方式,所以,高度魔法文明的北國卻再難尋覓掌握魔法的大師,真是諷刺之至。
秦久以爲兩人仍在糾結:“我不是刻意隱瞞身份,不好意思。”
“沒事啦,是吧大個?”莉莉拍拍波託斯的臂膀,後者爽朗地一笑,“我們也清楚,掌握魔法或許算是不幸而又幸運的事,兩百面前,魔法帶給他們的創傷,現在已經加倍償還在魔法掌控者身上了。”
秦久有些不解,帝督在魔法史方面講解甚少,他說過這最好讓學生自己親身去體驗,從不存在魔法史,“魔法是有痕跡的,它存在在巖石裡、水裡、空氣裡,整個世界就是一部魔法史。”老頭曾說過一句令男孩至今費解的話。
波託斯解釋:“術士、法師、祭司還有牧師統稱爲魔法掌控者,術士在聖戰結束後被屠殺殆盡,除非是國都法師協會裡的教授們,其他法師遭到排擠被迫離開,而需要靠澎湃元素才能維持的神聖魔法自從元素銳減就消失無跡,神聖魔法失效也宣告了牧師名存實亡,至於切諾瓦的特產祭司……北國就根本不存在,算是萬幸。”
“切諾瓦在兩百面前的聖戰中被完全攻陷,爲什麼祭司反而沒有被仇視?”莉莉問。
“他們可是唯一在術士大軍前殊死搏鬥的魔法掌控者,更何況切諾瓦整個帝國幾乎是被祭司掌握的。”祭司是一種很奇妙的職業,只存在於切諾瓦帝國的他們像戰士一樣剛猛卻又能在遠方向敵人傾瀉魔法攻擊,所以十分受帝國百姓擁戴,在帝國復興後,驍勇善戰的祭司更是被百姓尊崇,雖然偶有仇視祭司的言論出現,但很快便會被龐大的呼聲蓋過。
“說來慚愧……”秦久又一次皮笑肉不笑,波託斯和莉莉都明白他的意思,那場聖戰裡,一直被認爲是四種魔法掌控者中最強大的法師,卻第一個臣服在術士的腳下,淪爲一個持續了幾十年的笑柄。
波託斯奇怪地嘟囔了一句,從剛纔一直俯身檢查災獸屍體的他發現了異樣,更爲仔細地重新確認了一遍:“受過攻擊。”
“什麼?”秦久一時間沒聽清楚。
波託斯示意他湊近點:“你攻擊的地方是由背部貫通了腹部,屬於一擊斃命,除此之外你沒有再做任何進攻了吧?”
秦久點點頭,波託斯於是指著頭部眼角處,那裡有一道細微的疤痕,不注意看根本發現不了:“這道傷疤應該是武器所致,武器足夠鋒利但使用者揮舞時不夠精準,被災獸躲過,而且……”他拔出腰間的獵刀撬開災獸的嘴,一把從散發惡臭的大口裡掏出一片布料,依稀可辨上面的花紋有些繁複,“精細的製作手藝,上流社會人士的做派,而上流人士出遠門一定會有大批隨從,想來在遇到我們之前遭遇了災獸羣並爆發衝突,也就是說這頭災獸不是落單,而是在戰鬥中僥倖逃離的,人類隊伍大概是贏了。”
“不對。”秦久假笑一下,波託斯的結論有一點瑕疵,“因爲災獸具有極強報復心理而且懂得優化戰略方針,和它們戰鬥要當做和人一樣對待,如果人類勝利,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頭偷偷逃離的災獸,而我殺死的這頭除了眼角的輕傷外接近毫髮無損,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兩敗俱傷?”莉莉試探。
秦久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這是他今天第四次假笑,而且是最令人討厭的一次,那種感覺就好像旁觀者在譏諷當局者迷糊不清一樣:“準確來說,人類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