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葉知秋還沒說話,倒是凌慕楓先開口了。他又是不悅又是關(guān)切的問:“你下來了,還難受嗎?”
“你當(dāng)我真是病入膏肓呢!就難受那麼一小會兒,沒事。”葉知秋笑了笑,又說,“你能不能,對別人的態(tài)度好一點啊!”
“別人?誰?那個小屁孩?”凌慕楓挑了挑眉毛說,“我不是說了,那傢伙對你意圖不軌嗎?你才應(yīng)該跟他保持距離!”
王仲林的事,跟凌慕楓也說不通。葉知秋搖搖頭,忽然看到凌慕楓手裡提著的袋子:“這是?”
“哦,買了芹菜和牛肉,中午我們做芹菜牛肉粥。我想著你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不能吃太油膩太辛辣的食物,而這個芹菜牛肉粥對調(diào)理身體很不錯的,所以就買了點。這可是超市賣菜的阿姨告訴我的方子,我得試一試。”
葉知秋啞然失笑。眼前的凌慕楓,哪裡還像是過去那個瘋狂無禮的人,他簡直就是一不折不扣的家庭婦男。
凌慕楓把菜放到廚房,又給她倒了一杯熱水。看著她手裡捧著熱水袋,一摸不是很暖了,他連忙說:“我再給你換水吧,先喝點熱開水暖暖肚子。”
葉知秋依言接過熱水,喝了一口。暖暖的水流順著喉管滑入胃裡,熱氣發(fā)散,瞬間驅(qū)走了腹內(nèi)的寒意。
溫暖重回身軀,被血流瀰漫的神思重新洗淨(jìng)。
等意識一回身體,那些被病痛掩藏的痛楚,又一次重回心裡。
亦書……
時至今日,她還是無法相信,那個秦亦書,會如此冷酷的欺騙她。
“可是亦書不想見你。就是亦書要我告訴你,請你離開!”
“我早就說過,我們秦家,不會要你這樣的人進(jìn)門!”
“我告訴你,他會和蕭瀟結(jié)婚,繼承秦氏企業(yè)。請你不要再來糾纏他!”
“秋兒,我……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日子吧。”
暫時分開,哼哼,暫時分開……
爲(wèi)什麼你不乾脆說“分手”就是?你真的以爲(wèi),我會因此而崩潰嗎?
是,我是痛苦,我痛苦的不是因爲(wèi)你說要跟我分手,也不是你要和柳蕭瀟在一起,甚至不是你不想見我,要趕我走。
我痛苦的,是我們之間的感情,原本因爲(wèi)利益的薄紗而不那麼純粹的感情,全然崩塌。
亦書,你說你愛我,你說你心裡只有我,你說你要和我在一起。
這些,全都是騙我的嗎?
根本就沒有什麼海誓山盟,根本就沒有什麼此情不渝。
他們之間沒有婚姻的牽絆,沒有誓言來維繫,有的,只是相信你,喜歡你而已。
所以,靠不住的,是根本就虛無縹緲的“愛”,還是你這個人呢?
捏緊拳頭,她還是沒有辦法把秦亦書與欺騙感情的敗類聯(lián)繫在一起。
就算是這樣,就算是這樣也好。
在她曾經(jīng)無助的那些每時每刻,在她過去心力交瘁的那些時刻,她不會忘記,是秦亦書來到她身邊,拉了她一把。
就算謊言是易碎的水晶,她也曾見過它消逝之前的美麗。
所以,就算了吧,都算了吧。
還是會心痛,還是會難過。
愛上一個人也許只要一分鐘的時間,但是忘記他,或者卻需要一輩子。
既然秦亦書已經(jīng)親口說了“分開”,她想,她會努力做到。
就算生活裡沒有感情,她也必須堅強(qiáng)。
她不要再那麼沒有尊嚴(yán)的跪在地上,祈求一份卑微的愛。
捏緊拳頭。
她現(xiàn)在什麼都沒有了,她只有她自己。
誰也別想再束縛她的心!
誰也別指望著,她還會像個弱者一樣求取幸福!
“在想些什麼呢?粥已經(jīng)在煮了,等會就好。”凌慕楓從廚房裡出來,看著沙發(fā)上低垂著頭,若有所思的葉知秋,不禁問道。
“沒事。”葉知秋搖搖頭,凌慕楓坐到她身邊,關(guān)切的問:“還疼麼?”
“早就不了,一般生理痛也就是當(dāng)晚難受一點,以後就不會有事。”察覺到凌慕楓身體的熱氣漸漸飄來,葉知秋微不可查的挪了挪身子,遠(yuǎn)離他。
“昨晚,謝謝你照顧我。”葉知秋覺得,還是禮貌一點比較好。有時候,對人客氣就是一種禮貌的婉拒,意思是,咱倆不熟。
“客氣什麼,你我之間,還需要算的那麼清楚嗎?”凌慕楓倒是很不滿意跟葉知秋這麼客氣,他確實是覺得,昨天葉知秋的事他是要負(fù)責(zé)任的。除了欺騙她和秦亦書,把他們拆開之外,就連流產(chǎn)也……
神色略有些複雜的看了她一眼。葉知秋隱瞞了曾經(jīng)和他有孩子的事,讓他心裡微微有些緊縮。
不過想一想,也就釋然了。他那個時候已經(jīng)和葉知秋離婚,她獨自一人漂泊在這裡,舉目無親,卻又遭遇到流產(chǎn)的事。就算告訴他,又能怎麼樣?
孩子,還是沒了。
只怕,她的病根,就是因爲(wèi)流產(chǎn)以後沒有保養(yǎng)好,才落下的吧。
無奈的嘆息一聲,說到底,錯誤還是在他自己。如果一開始就對她好,她怎麼會拼命了想逃離,最後弄得自己遍體鱗傷?
葉知秋,是個一旦交付了感情,就不會輕易放棄的笨蛋。
感覺到凌慕楓的眼神越來越執(zhí)著,越來越複雜,葉知秋一凜。她纔剛剛和秦亦書分開,還沒有做好準(zhǔn)備馬上進(jìn)入下一段感情。更何況,旁邊的人還是他,是凌慕楓。
“嗯,禮貌是基本品德嘛。”葉知秋尷尬的笑了笑,胡亂搪塞了一句。
“真的是,這樣麼?”凌慕楓上半身緩緩向她靠近,鼻尖噴出輕柔的熱氣:“知秋,你和我……”
剛要說出“你和我是不是有過一個孩子”的時候,廚房裡,傳出蒸汽勃發(fā)的聲音。
粥煮開了,得去加肉末,攪勻。
凌慕楓身子一收,站起身道:“我去看看。”
葉知秋“嗯”了一聲,看著他離開。她知道,凌慕楓一直對他們之間的關(guān)係有所期待。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對凌慕楓想要更進(jìn)一步的接觸,總是打心眼裡排斥。
就算現(xiàn)在他對她真的很好很好,但是心裡總是有個疙瘩,怎麼也解不開。
她喜歡的人,還是像秦亦書那樣溫和謙恭的。
不多時做好了飯,凌慕楓盛了一碗給她。暖暖的捧在手裡,喝一口,牛肉鹹鮮,芹菜清新,白粥甜糯,很是舒服。
“好喝嗎?”凌慕楓看著她期待的問。
“嗯,還不錯,謝謝你。”葉知秋還是很“禮貌”的迴應(yīng)。
凌慕楓苦笑,知道她還是不願意和自己太親近。除非下點猛藥……
“知秋,我想問問你。”凌慕楓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她,問她,那個孩子的事。
“什麼事,你說。”葉知秋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覺得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什麼,又不敢開口。
“你和我,是不是有過一個孩子?”凌慕楓有些痛心,又有些期許的看著她。
“咳咳。”葉知秋一口粥沒嚥下去,聽他的話頓時嗆得昏天黑地。凌慕楓連忙上前幫她順氣,手一上一下按摩她的背脊,順道抽過凳子來,坐在她身邊。
等葉知秋舒緩一點,立即對他怒目而視。她的臉因爲(wèi)憋氣,還紅紅的,眼角還擠出了一滴淚。
“你!你怎麼……”
“我不是有意去調(diào)查你的,是昨天晚上……”凌慕楓連忙說,“昨天晚上,醫(yī)生告訴我,你曾經(jīng)流過產(chǎn),所以例假一來纔會特別疼,是不是?”
葉知秋不說話了。她放下手裡的勺,眼睛靜靜的看著前方。
“知秋,那是我們的孩子,是不是?”凌慕楓看到她心裡若有所思的樣子,知道自己剛剛的做法已經(jīng)奏效。雖然有些對不起那個孩子,可是爲(wèi)了讓你媽媽儘快接受爸爸,以及,抹除壞叔叔對你媽***影響,爸爸只好拿你來說事了。
“他才半個月大,是不是?”凌慕楓緊緊的盯著葉知秋的臉龐,用盡量哀傷和溫婉的語調(diào),問她。
“聽說,是你不小心……”
“別說了!”凌慕楓話還沒有說完,葉知秋忽然打斷他的話,“別說了!”
“知秋,我……”
“我求你別說了!”葉知秋忽然高聲喊著,而後捂住了耳朵。她雙肘重重的撐在桌面上,大口大口喘氣,眉頭死死的皺在一起。和秦亦書分手已經(jīng)耗盡了她所有的思想,再提起那個孩子……
凌慕楓看到葉知秋的樣子,似乎她是真的愛過那個孩子。並且孩子的死,她很自責(zé)。說實話,當(dāng)一開始知道葉知秋流產(chǎn)的事情,他震驚之餘,有憐惜,有痛悔,也有那麼一絲的恨。他有一點恨,恨葉知秋不告訴他這件事,他畢竟是孩子的父親啊!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甚至在根本不知道他存在的情況下,就消失無蹤。
但是,看到葉知秋這副模樣,他也有些後悔自己利用孩子的死,強(qiáng)力的把她的意識從秦亦書拉回自己身邊。於是他靠了過去,伸出臂彎來抱著她,理著她的頭髮說:“知秋,我問你這件事,不是要責(zé)怪你什麼。相反,他的死,我要負(fù)大部分責(zé)任。如果不是因爲(wèi)我之前那麼對你,你也不會離開,孩子也就不會死了。我問你孩子的事,是因爲(wèi),我是他的父親,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