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她前兩天去了醫(yī)院做什麼。
傅思俞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手扶在了門框上,身子突然感覺一陣的弱跬。
“媽咪——妗”
prince跑來了,傭人緊張地跟在他的身後。
小傢伙一過來就將她抱住。
她趔趄了一下,身子才站直。
“媽咪,爹地今天不去公司哦,他說要和媽咪一起送我去幼稚園……”prince抱著她,仰望著她的稚氣臉龐無比開心。
這些天來,這是傅思俞第一次看到prince露出這樣快樂的笑。
這一個多月來,因爲她和易宗林的疏離,小傢伙已經(jīng)察覺到父母有一些不同以往的變化,但因爲他們每次的藉口都是易宗林工作很忙,小傢伙雖然不開心,卻沒有抱怨過,但她知道,小傢伙心裡一直悶悶不樂。
現(xiàn)在,小傢伙開心得就像被放出籠的鳥。
爲什麼易宗林要破壞他們好不容易纔在孩子面前建立的疏離?
如此一來,他們之前一個月的努力已經(jīng)前功盡棄。
“是……是嗎?”傅思俞發(fā)現(xiàn)她的聲音有些抖。
“媽咪,快點吧,爹地在車裡等我們呢……”小傢伙催促著,因爲太久沒有看到父母恩愛的畫面,小傢伙滿心期許。
“可是媽咪還沒有吃早餐。”在無措中,她隨便拉了一個藉口,卻發(fā)現(xiàn)這樣的藉口,根本只是藉口。
“爹地說回來再吃……爹地回來陪媽咪吃早餐。”
傅思俞身子震了一下。
她心底有股強烈的預(yù)感,她所想的那件事,待會兒一定會發(fā)生。
“媽咪身體有些不舒服……”倉皇中,她再次扯出別的藉口。“今天讓爹地送你去幼稚園好不好?”
“媽咪……”小傢伙抱著她的大~腿,整張臉都失落了起來,看起來有些可憐,“你是不是不想跟爹地在一起啊?”
“沒……沒啊!”心理醫(yī)生說過,她不能直接給予孩子刺激。
“那你爲什麼不跟爹地一起送prince去幼稚園呢?”小屁孩眨巴著漂亮的大眼睛看著他,“爹地媽咪因爲工作都好久沒有在一起說話了……”
“呃……”
小傢伙拉著她的手,可憐兮兮地懇求她,“媽咪……” щшш◆T Tκan◆¢ ○
她是一個倔強的人,卻終究是一個母親。
在十幾秒的掙扎中,她最後由著小傢伙拉著她的手走下了二樓。
……
司機已經(jīng)替她和prince打開車門。
遠遠看到車裡易宗林那散發(fā)著一股傲然的身形輪廓時,傅思俞就已經(jīng)感覺到自己的雙~腿開始有些無力。
prince的小手一直拉著她,直到來到車前。
易宗林偉岸的身子從車上走了下來,把prince抱了起來,親暱地親了一下。
prince滿足地圈著易宗林的脖子,嘴角微揚看著她。
她的雙手緊緊地抓著身體兩邊的衣料,臉色一點都不好。
易宗林一手抱著prince,一手寵溺地挽住她的肩,疼惜地道,“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身體不舒服嗎?”
許久沒有再在孩子面前上演這樣恩愛的戲碼,她已經(jīng)無法適應(yīng),身子僵立在原地。
“爹地,媽咪說她身體不舒服……”小屁孩替她回答。
易宗林皺起眉,“送prince去幼稚園回來,我?guī)闳メt(yī)院看看?”
“醫(yī)院”二字讓傅思俞猛地擡眸看著易宗林。
易宗林凝視著她,深不可測的眼底只有關(guān)心和憐愛,讓她完全無法看出任何的端倪。
可她剛纔的那股預(yù)感已經(jīng)越來越強烈,強烈到她此刻只想要逃離。
不知道是不是預(yù)感到她想要逃,易宗林挽著她肩的手微微加重了一些力道,表面看起來卻是對她的極其疼惜,把她摟了過來,啄了一下
她的額頭。
“快八點了,孩子去幼稚園該遲到了……我們先送孩子去幼稚園吧!”易宗林溫柔地對她道。
她低著頭,感覺剛纔被他吻過的額頭只剩下一片的冰冷。
車廂裡,易宗林摟著“生病”的她,跟乖乖坐在座椅上的prince慈愛說話。
傅思俞雖然沒有插嘴,卻也沒有表現(xiàn)出對易宗林的疏離,由著易宗林把她摟著靠在他的懷裡,這一路,她的心跳聲由一開始的劇烈到最後逐漸的平靜下來。
..................................
伸手跟孩子揮別,直到孩子的身影沒入幼稚園,她這才把摟著她的易宗林掙開。
腳步?jīng)]有任何遲疑的,她徑直走向路邊計程車的停靠位置。
然,兩名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保鏢,阻擋在了她的面前。
這是易宗林慣用的辦法,當(dāng)他必須要跟一個人談話的時候。
這裡是熙熙攘攘的大街,卻沒有一個人能阻止她被兩名保鏢“帶”上車。
車子駛離了幼稚園,直到馬路邊一處安靜僻靜的地方纔停下。
司機下了車,把車廂裡的時間和空間留給了他們。
易宗林凝望著她,“身體不舒服嗎?”
“我以爲你是個會遵守諾言的人。”她看著前方的擋風(fēng)玻璃,與他的對話似乎毫無交集。
“很抱歉,我只能對你食言了。”
她轉(zhuǎn)過眸子看著他,“爲什麼你要讓我更加的對你充滿厭惡?”
“既然已經(jīng)厭惡了,也就不在乎多這麼一點。”他平靜低柔地道。
她懊惱,“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她咬牙切齒說出這句話,整個人因隱忍怒意而顫抖。
易宗林沒有回答她,只是把一張醫(yī)院的檢查單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整個人震懾住,一瞬之間,所有想要吐出憤怒全都啞在了喉嚨裡。
沉默緊繃的氣氛,有著一觸即發(fā)的危險,讓人心凜。
“我以爲你至少會跟我商量一下這件事。”易宗林說著,粗嗄低啞的聲音彷彿由地底發(fā)出來,他陰沉地瞪視著她。
儘管之前已經(jīng)有了預(yù)感,她此刻仍舊沉浸在無盡的呆滯中。
“如果不是醫(yī)院的醫(yī)生認出了你,打電話到公司找我,你是否打算就這樣自作主張?”
他等待著,犀利灼熱的眼俯視著他。他此刻必須用全身的氣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心底狂怒的情緒。
傅思俞雙全緊握,在閉了一下眼後道,“我沒有必要告訴你,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guān)。”
易宗林彷彿被狠狠地打一拳,他的臉色比剛纔難看了很多,“你當(dāng)真這麼的恨我,寧願冒著生命危險,也不願意留下我的骨肉?”
傅思俞的淚珠一滴接著一滴的滾落。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做過的一個夢。
在一處浪漫的海灘上,易宗林單膝跪地跟她求婚,他們的旁邊站著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剛會走的小女孩。
夢由心生,她曾經(jīng)也幻想過這樣的幸福結(jié)局,但如今,灰飛煙滅。
沉定地揮去頰上的淚水,根本不像是剛纔一時間無法控制住脆弱的自己,她道,“只要能跟你劃清界限,死亡對於我來說不算什麼。”
易宗林閉上了眼。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
“你寧願死,也不想再生下我的孩子,跟我有任何的瓜葛?”他問著,聲音粗啞無比,眼睛充滿紅血絲,“你真的就這麼恨我?”
傅思俞繼續(xù)把頰上的淚水拭去,笑著搖了一下頭,“你錯了,我不恨你……”
她看著他,看著一向高傲自負此刻卻如一隻負傷野獸的他,“我只恨老天如此殘忍的對待我。”
在她下定決心跟他再無瓜葛的時候,卻要她經(jīng)歷那難堪的一夜……
她覺得是老天不願意放過她。
她根本不可能再懷~
孕,可是醫(yī)生說,她的身體出現(xiàn)了奇蹟……
她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奇蹟概率發(fā)生的是有多麼低,可是奇蹟怎麼會在她身上發(fā)生呢?
如果這個世界的奇蹟都是那麼容易發(fā)生的,當(dāng)初她祈禱他跟她撕破臉只是她在做的一場夢時,老天爲什麼不讓她發(fā)生?
她根本始料未及這樣的結(jié)果……
傅小姐,恭喜你,你已經(jīng)懷~孕五週。
傅小姐,我希望你考慮清楚,如果你堅持要做流~產(chǎn)手術(shù)的話,這會給你的身體帶來極大的危險……我相信你的上個醫(yī)生就已經(jīng)跟你說過,你曾經(jīng)無法卡住節(jié)育環(huán)就是因爲你子~宮壁太薄,所以,你的身體是不適合做流~產(chǎn)手術(shù)的……通常子~宮壁太薄的孕婦,我們都不建議她做流~產(chǎn)手術(shù),因爲手術(shù)的風(fēng)險太大,同意造成孕婦的大出~血,尤其像傅小姐你這樣身體素質(zhì)本就不夠好的情況下,做流~產(chǎn)手術(shù)發(fā)生大出~血的概率會是百分之五十……希望你回去跟你的丈夫好好商量一下,這個孩子既然奇蹟?shù)膩淼侥銈兩磉叄蚁耄@是你們跟孩子之間的緣分,你們應(yīng)該好好珍惜。
她在醫(yī)院的走廊上整整坐了一個上午,最終,她跟醫(yī)生約定了手術(shù)時間。
手術(shù)時間定在三天後,也就是現(xiàn)在的明天,她本來打算今天就去跟池意請一個星期的假。
“你真的打算拿掉孩子?寧願冒著大出~血的危險?”易宗林嘶啞的嗓音透著深刻的痛苦。
她緊~咬下脣,逼自己勇敢地回視他,“我有選擇嗎?或者你認爲我應(yīng)該接受這樣的命運安排,讓另一個孩子像prince一樣生活在不幸的單親家庭裡?”
易宗林沉默了幾秒,嗓音更加的沙啞,“不管怎樣,你更應(yīng)該考慮到的是你自己的身體。”
“你不需要你的憐憫和同情!”傅思俞吼出,“我今天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我當(dāng)初識人不清的下場,怪只怪我這輩子會遇上你這樣的混蛋!!”
說到最後的時候,傅思俞抽泣哭出聲。
所有在得知懷~孕以後產(chǎn)生的恐懼和不安,在這一刻完全爆發(fā)了出來。
易宗林眼底閃過一絲痛楚,但他沒有開口說話。
傅思俞無法再控制出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了起來。
他試圖把她擁進自己的懷裡,卻被她劇烈地掙開。
又一次的,她堅韌地揮去頰上的淚水,對他道,“易宗林,你記住,我永遠都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憐憫,也請你收起你施捨給我的關(guān)心,我一點都不稀罕。”
丟下這句話,傅思俞準備下車,豈料,易宗林毫無預(yù)警地由後扳過她的身子,把她緊緊地擁住。
冰冷的身體突然觸碰到一個緊緻溫暖的懷抱,在怔愣了一秒之後,身體劇烈地掙扎了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啊……”
她嘶吼著。
易宗林沉痛閉著眼,緊緊地抱著她,始終都沒有鬆開一分。
傅思俞因爲身體被他牢牢禁錮,無法動彈,唯有用掄起拳頭用力打在他的脊背上。
她的力道很大,幾乎花費了她全身所有的氣力……
易宗林慢慢睜開眼,任由她在他身上宣泄她所有的委屈和痛苦,佈滿紅血絲的眼睛裡全都是心痛的深濃情緒。
傅思俞一直捶,一直捶……
直到她的拳頭全都變紅,雙手也再無力氣擡起,車廂裡內(nèi)這才安靜了下來。
....................................
這一刻,她如死寂一樣,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輕輕挪動她,把她輕擁在自己的懷裡。
她已無力氣再動彈,眼睛裡也失去了焦距,只剩下了空洞。
他把她的臉龐擡了起來,深深凝視著她呆滯的眼眸,低沉的嗓音沙啞道,“其實我想帶你再去烏托邦一次,並不是我以爲我這樣就能夠挽回你,我只是……”
傅思俞的雙眼空洞無神,彷彿一個已經(jīng)失去靈魂的人。
他此刻如死寂的樣子,令她心痛。“只是……”
他的喉嚨一緊,無法再繼續(xù)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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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以後,他才接著道,“當(dāng)我在教堂的外面親口聽到你說你對我的生死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在乎時,我就知道,我已經(jīng)徹底失去你了……”
她的雙眼明明是對著他的,眼睛裡卻沒有一點的光芒。
他輕輕嘆息了一聲,“或許你認爲我的關(guān)心是出於憐憫和同情,我只想告訴你,我的世界裡只有在乎和不在乎,從來沒有憐憫和同情……”
傅思俞仍舊沒有開口說話,眼睛一直看著一個地方。
“無論怎樣,恨我也好,恨自己也好,你都不應(yīng)該不考慮你自己的身體,你別忘記你還有prince。”
當(dāng)他提到“prince”的時候,她的眼睛裡終於有了一絲不明顯的反應(yīng)。
他再一次嘆息,很久以後道,“我不會允許你冒著百分之五十的大出~血危險去拿掉這個孩子,不管你有多麼的堅持。”
她搖頭,毫無焦距的眸子看著他,喉嚨因之前的抽泣和嘶吼已經(jīng)無法再發(fā)出聲。
“你可以打我,罵我,發(fā)泄你所有的情緒,甚至在以後的每一天裡,都跟我發(fā)泄你這樣的情緒,但是,拿掉孩子,不是現(xiàn)在你所能做的明智之舉。”
“你……沒有資格替我做主。”她虛弱地吐出,聲音裡沒有任何轉(zhuǎn)圜的餘地。
“你不是想我徹底還給你平靜的生活嗎?”
她的眼睛裡有了一絲觸動。
“你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我知道你不會喜歡他,你可以在生下他以後把他交給我,而我給你的交換的條件就是,等你生下這個孩子以後,我從此都不再出現(xiàn)在你和prince面前……”
“你以爲我現(xiàn)在還會相信你說的話嗎?”她低低地吐出,喉嚨艱澀到極點,很艱難才逸出。
“我以我的身家作爲跟你的承諾。”他認真地對她道。
“身家?”她笑一聲,笑得諷刺而鄙夷。“你認爲我會在乎你的身家?”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你知道,我在乎。”他以平靜的口吻輕淡地吐出,“你應(yīng)該知道,我易宗林如果沒有這引以爲傲的事業(yè),我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
她沒有回答。
他接著說下去,“所以,我把我的身家拿來作爲我們之間的承諾……如果我再一次對你食言,我所有的身家就將屬於你,屆時一無所有的我,我想你應(yīng)該不會再擔(dān)心我會***擾你。”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選擇,對嗎?”在他說完很久以後,她這樣問他。
他疼惜地望著她悲落的面容,“我發(fā)誓,這是我最後一次干預(yù)你的選擇。”
“你是個魔鬼……”她的喉嚨裡伴隨著哭泣的嗓音道。
他親吻了一下她頭頂柔軟的發(fā),“對不起……”
“我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認識了你。”她壓抑著心頭極度的痛苦,一字一句地吐出。
他沒有說話,只是依然看著她悽楚的面龐。
過了很久他才說,“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我也希望,自己從未認識過你。”
下一刻,她閉上了眼,把所有的沉痛都斂進了心底。
他抱緊她,跟著閉上了眼。
.............................................
車廂裡,傅思俞已經(jīng)睡著。
她的睫毛很長,像兩把扇子垂蓋著,上面沾染著未乾的淚水。
他下巴抵著她的額,靜靜地擁著她。
他知道她的身心都已經(jīng)很疲累,否則她不可能會允許自己在他的懷裡睡著……
拿出手機,他撥下了一串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申秘書恭敬的聲音在電話裡面?zhèn)鱽恚翱偛谩!?
他清冷命令,“替夫人在遠泰辭職。”
“是。”
結(jié)束電話,他低頭,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他心疼地審視著她略顯蒼白的臉龐,緩緩伸出手,無限愛憐地撫摸她清麗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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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俞……”他輕輕撥開覆在她臉頰旁的髮絲,柔聲地喊道。
“嗯……”傅思俞是出於本能在睡夢中應(yīng)了他一聲,卻沒有醒來。
明知道她沒有醒,他仍輕聲吐出,“你曾經(jīng)問我是否會對一個人一見鍾情,你可知道當(dāng)時我的答案騙了你,其實……”
他繼續(xù)訴說著,在這安靜的車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