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禁地,一切如常,很顯然雲陌寒依舊沒有出關。有些失落,有些惆悵,一個人獨自站在深夜的冷風中,看著滿園的空落孤寂,心裡很不是滋味,明明才只是幾天沒見,竟是這般的思念,以前可從未如此依賴過誰。
他是雲陌寒的致命誘惑,雲陌寒又何嘗沒有改變他?若是在以前,他何曾對人牽腸掛肚過?又何曾擔憂過誰的安危與否?
可現在,不過幾天沒見,就思念至斯,還真是頭一次。也不知道雲陌寒有沒有好好處理傷口,內傷好得怎麼樣了。
但一個人畢竟孤單無趣,在雲陌寒再次出現之前,還是住在顏染那裡爲好。不過有了前一天的經驗,陸滄塵晚上沒有再睡在牀上,而是在地上打了個簡單的地鋪,這樣兩個人都能睡得安穩些。
又在顏染處住了幾日,幾天沒見的月塵突然跑來找他,還神神秘秘地,執意要單獨說。
“月塵,這麼急著找我,是爲了什麼事啊?”
“那個,滄塵啊,禁地裡的那個人是叫雲陌寒麼?我無意在主殿看到一個穿白衣服的陌生人,看衣服不像是谷裡的弟子。忘憂谷這些年跟外界也沒有什麼聯繫,不存在別派來人增進交情什麼的。所以我想,應該是禁地裡的那位吧?”月塵試探著詢問。
“寒大哥出關了?”陸滄塵突然眼前一亮,瞬間有了神采,未曾多想就要飛奔回禁地。
“欸,滄塵,你聽我說完!”月塵一把拽回陸滄塵,“我是想告訴你,他跟花如陌還有谷主,在密謀——”剩下的話,是月塵突然湊到陸滄塵耳邊說的。
“什麼!不可能!我不信!”月塵剛說完,陸滄塵就變得異常激動。
“我知道你現在沒有接受,你不是聽力異於常人嗎?你現在就跟我去一趟主殿,到了那裡,自會有答案!”
陸滄塵失魂落魄的,被月塵一路連拖帶拽地拉去了主殿。
避開門前的守門弟子,繞到在主殿側面。因爲谷主和雲陌寒的武功都高於他們,靠太近一定會被發現,所以必須拉開一定距離。而以這樣的距離,常人必然是聽不到屋裡的談話的,但陸滄塵的聽力卻正好派上了用處。
“想要徹底清除你體內的毒素,唯一的辦法就是換血,毫無疑問,這血必須是陸滄塵的。換血,換個說法,其實也就是換命,你和陸滄塵,註定只有一個人能活?!闭f話的是花如陌,研究了這麼些年,倒終於是找出了辦法,只是這法子——
陸滄塵此刻內心很是激動,他日夜思念的人就在這屋子裡,又有幾分忐忑,他不確定對於這個治療辦法,雲陌寒會是什麼態度。
“只有這一種辦法麼?”雖然看不到雲陌寒此刻的表情,但從聲音上可以聽出幾分顫抖。
陸滄塵心裡的石頭微微落了點,卻還是很緊張,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你會如何選擇?是爲了續命而傷害他,還是會爲了他而放棄?,無
論是哪個,都是他不願看到的。
“對,只有這一個辦法?!被ㄈ缒罢f得很無情,傾刻間便打破了雲陌寒最後的希冀。
“花姨,陌塵在我心裡的地位你是知道的,我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彪m然有些猶豫遲疑,但云陌寒的回答終究還是讓他放了心。
“可你們倆只能活一個!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你硬撐了這麼多年,到頭來就這麼放棄了,你甘心嗎?”花如陌繼續逼問。
“花姨,沒有什麼甘不甘心的。就像你爲沈叔所做的一切,只要能護他,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能遇到他,此生足矣,我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就讓我再護他這最後一次吧!”雲陌寒幾乎是用的懇求的語氣,說的卻是最感人至深的話。
“我知道你對他的感情,我們也不願意這樣,但是你要知道,無論是武功還是閱歷,他都不如你,你也不要嫌我說話難聽勢利,他的價值遠遠不如你——”沈若扯了扯花如陌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了,但花如陌卻並未理睬,“阿若,我知道這些話你說不出口,那我便替你說。既然我們必須失去一個,與其失去更能挑起重任的你,還不如失去樣樣都不如你的陸滄塵!”
這番話,雲陌寒遲遲沒有出言反駁,或許是也覺得說得有理。是啊,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江湖,弱,便意味著任人宰割;弱,便意味著會是被放棄的那一個;弱,便意味著死亡。這個世道如此,也怪不得別人。
只是沒想到,雲陌寒這樣超凡脫俗,嫡仙般的人兒,也不能避免入俗。
陸滄塵失魂落魄地向後退了幾步,所以你還是會放棄我,是嗎?這近一年來的種種,都將化爲煙雲消散,我也終將成爲你的劍下魂魄是嗎?曾經多少次希望自己可以替你承受痛苦,可現在機會就在眼前,爲何心卻是如此的痛,痛得無法呼吸?
“滄塵,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可是都聽到了?”
“我不信,我不相信!”陸滄塵靠在牆上,兩眼空洞,嘴裡反覆唸叨著。
怕驚動了屋裡的人,月塵拉著情緒失控的陸滄塵離遠了些,確定屋裡的人聽不到後,纔開口:“滄塵,你聽著,他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取得你的信任,把你送進禁地,不過是想要用感情束縛你,你對他有了感情後,再說服你用命去救他!你清醒一點,不要再那麼單純,覺得誰都是對你好,你睜大眼好好瞧瞧,看清楚他們的猙獰面相!”
“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別說了!”陸滄塵抱著腦袋,滿臉痛苦,眼淚溼了衣襟,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急切需要安慰,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可這種心情,月塵並不會懂。
怪叫了一聲後,陸滄塵崩潰地跑開了,而月塵只是無措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語:“滄塵,對不起,我知道這麼做太殘忍,你接受不了,但,這就是現實,接受不了也得硬抗?!?
陸滄塵並沒有去顏
染的院子,而是回了禁地,他想當面質問雲陌寒,這件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雲陌寒回來時,滿臉疲憊,看到陸滄塵時有幾分驚訝,不知所措,但很快就掩飾下去了。
“陌塵,這些天,你沒有出去走走???”雲陌寒語氣很是生硬,許是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他。
“剛回。聽說,你的毒,有辦法解了?恭喜你啊!”陸滄塵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輕鬆,卻還是暴露了他此刻苦澀的心情。
“你怎麼知道的?”雲陌寒瞬間變了臉色,“陌塵,我——”
“不用解釋了,說吧,你最後的選擇是什麼?是解藥還是——我?”最後一個字,陸滄塵說的很不確定,他不清楚在雲陌寒心裡,他究竟算什麼。
“陌塵,你知道的,我還有使命沒有完成,我不能就這麼死了,至少,在完成使命之前不能,所以——”
“我明白了?!标憸鎵m沒再說別的,憤然地回了房間。
“陌塵——”雲陌寒想要喊住陸滄塵,想要解釋,卻於事無補,陸滄塵已經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再出來時,雲陌寒已經做好了一桌的飯菜,等著陸滄塵,或許他們也該好好談談了。
“陌塵,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一定沒吃好吧?都瘦了??矗易隽艘蛔滥阆矚g吃的菜,快嚐嚐吧。”儘管陸滄塵臉色依舊不好看,雲陌寒還是硬著頭皮,滿臉笑容的迎了過去。
陸滄塵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雲陌寒,一步步地逼近,一直走到面前也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雲陌寒只得自己向後退去,陸滄塵卻依舊步步緊逼。
而云陌寒已經退到無路可退,背抵著牆,即使隔著厚厚的衣服,也能感覺到那徹骨的寒意。
“陌塵,你想做什麼?”看著陸滄塵的眼神,雲陌寒有些慌了。
陸滄塵還是沒有回答,直勾勾地盯著雲陌寒的眼睛,好似那目光能夠直達心底,讓雲陌寒心裡如針扎般難受。
“陌塵,你聽我說——”雲陌寒還想解釋。
“你說我要做什麼呢,寒大哥?”陸滄塵終於開口了,聲音很是邪魅,尤其加重了寒大哥這三個字,好像是特意在強調他們之間的關係。
陸滄塵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把匕首,緩緩地拔了出來。
動作雖慢,卻並沒有用多久,雲陌寒屏住呼吸,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們之間,現在就要來個了斷了麼?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嗎?
匕首終於全部拔了出來,刀刃很鋒利,可以一刀致命。陸滄塵把匕首橫在眼前,像是在欣賞藝術品一樣。確實,再過幾秒,它就不再是一把乾淨的匕首,而是沾滿鮮血的兇器了。
“我記得,這把匕首是你送給我的,用它正好,對吧?”陸滄塵像是在詢問雲陌寒的意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欣賞了片刻,陸滄塵終於舉起了匕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