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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深鎖春光一院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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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華殿外的梨花,已經開了好些了。她伸手去折了一枝,拿在手中把玩。許是才下過雨的緣故,青石鋪的小路有些滑溜溜的,若梨走路又不穩,一個不小心,腳下便打了滑。

完了,母后新給做的衣衫,定是要弄髒了。

若梨心中懊惱地想。

卻還來不及驚呼,便倒入一個堅實的懷抱中。

便是一陣清爽的青草味道,夾雜著人體的溫度,傳進她的鼻中。

若梨擡眼,便有一張臉,黝黑,眉目如鋼,正冷然地盯著她。心中忽地一動,臉上便如六月的烈日一般灼熱起來。

“公主!”阿元驚呼著衝上來,一把推開男子,將若梨扶好,“你是什麼人,竟敢輕薄公主,不要命了不成!”要是太后知道公主被陌生的男子抱了,非打死她不可!她可不想年紀輕輕的,便死於非命。

男子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們,微薄的嘴脣緊緊地抿著,目光卻愈發的凜冽。她是公主,便是民間傳說的那個極得寵愛的公主,大玥朝唯一的一名公主嗎?

是她的女兒嗎?

那她長得,是不是和眼前的女子很像?

“爲什麼不說話?”阿元見他沉默,以爲是怕了,便越發的趾高氣揚起來。她是公主的貼身侍女,宮中的人,便是吳總管,見了她也是客客氣氣的,“沒規矩的奴才,不知是哪個帶進的宮……”

“阿元!”若梨氣惱地,臉上的紅暈卻不知道是羞還是氣的,跺腳道,“你嚷嚷個什麼?”轉而對男子,臉上的紅又漾開了幾分。

奇怪,爲什麼她的心會跳得這樣快呢?爲什麼身子,竟然想發燙了一般……

“你……叫什麼名字?”她小心地,故作漫不經心。

他不答,只是挑眉,深深地看著她。那探尋的光芒,幾乎要將若梨融化了。

“公主問你話呢,怎麼不答?”阿元見若梨的樣子,以爲她是動了怒,頓時氣焰低了不少。

“罷了……”被他看得心慌,若梨拉了阿元的手,回身邊走,“他不說便罷了,我又不是很想知道。”卻暗咬了銀牙,有些微的發惱。

“林佑禮。”他在身後,平靜地,“定遠侯之子,林佑禮。”

林佑禮……

若梨轉身,揚起一個好看的笑。

便記下了這個名字,林佑禮;便記下了這名男子,眉目如鋼的男子,林佑禮。

三月初七,是去玉嵐山齋戒的日子。

按宮中規矩,齋戒都是在正月裡便要做的,只是華清體制敏感,畏寒怕熱,連錦年心疼,便下了旨,將日子挪到三月,連續幾年下來,倒也成了慣例。

此時,山腳下的皇城已經是一片春暖花開,鶯柳嫋嫋了。山腳下遍地開滿了紅豔豔的杜鵑花,青綠的草兒茂盛,依依不捨地抓著行人的腳。

齋戒本是由宮中女眷親去便好,只是華清意在借這個機會,閤家出遊踏春,連錦年一向是由著她的,亦恨不得日日陪在她身邊,自然無異議。皇帝仁孝,自然也不敢拂逆母后的意思。

上山的隊伍,沿著山路蜿蜒數裡,最前頭自然是連錦年與華清的轎子,隨後是皇帝連宸祈,隨後是南王連煜華,最後纔是雲陽公主。

畫扇隨著隊伍,混在南王的侍女從中,一衆侍女皆是用紗絹遮了臉的,倒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絕色容貌。

雲若如……

她沒有來。

畫扇心中飄過一絲幽怨。

聽南王給她帶來的消息,這幾個月,皇上去中宮的次數日益地少了,見了皇后亦是越發地冷淡,反而是葉貴妃,倒愈發地得寵。宮中好事者們私底下嚼舌根,都說皇后榮寵過甚,待人卻是刻薄狠毒,怕是福盡了。

若如的失寵,按理來說該是高興的事,她卻笑不出來。連宸祈,你是發現了什麼嗎?終是發現你枕邊的女子,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一個嗎?

脣邊是若有似無的笑,眉目間卻多了幾分凜然。

不經意間,卻觸及連煜華從轎子中探出的眼神,如鬼似魅,仿若在提醒她,雲畫扇,你要打起精神,接下來,可是有很漫長的仗要打。

連宸祈懶懶地半臥在轎子中,輕紗曼舞,外面是一片旖旎的春光,有侍女們小聲的唧唧喳喳,伴著枝頭黃鸝清脆的歌聲,聲聲入耳卻不進心。

一對好看的眉,緊緊地皺著。手中反覆把玩著的,是一把短劍。劍柄上是交錯鏤空的花紋,一顆血紅色的瑪瑙,在柄端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這把短劍,是大婚那日,他送與她的。

在大興國時,他聽說大興國的習俗,新婚之夜新郎要送與新娘一柄短劍,以示自己將永遠愛護妻子,若有二心,新娘便可以此劍賜死新郎。自派了使臣去求親,他親去了內務府,在數以千記的貢品短劍中,要尋一把舉世無雙的。終是沒有收穫,喪氣之時,母后便給了他這把短劍。

“是你外祖父在世之時,北國一名部落首領進貢的。我瞧著珍貴,便要了來。一直藏在夜清宮裡,倒忘記了。這幾日聽悠兒說起你在尋,纔想起來。”母后說這話時,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不安,似乎這短劍還有什麼別的故事。

只是當時亦沒有多想,捧了寶劍在手裡,如獲至寶。正是他想要的模樣,那精緻的鏤刻雕花,那珍貴的紅寶石,刀刃鋒利無比,閃著瑟瑟寒光。

這把短劍,亦是那日,若如口口聲聲說是那個小侍女要殺她,用的那柄短劍。

他苦笑。皇后怕是慌極了,竟忘了這柄劍他是認得的。這劍和那帕子,都是她貼身的東西。那女子看起來不過是一個粗使丫頭,連正殿亦是不好進的,又如何能偷得她的短劍和帕子?

可她,到底是爲什麼要陷害一個低賤的丫頭呢?

越想越發覺得頭疼。

他想了一個月,還是想不明白。

她,怎麼和那夜不一樣。和他心中所想的不一樣。他想的,她應該是一個溫婉如水的女子,一低頭,眉間的輕易柔順,如清風撫過。

能吟出那樣美的詩句的女子,怎會是心狠手辣之人?

可,大興皇帝膝下雖有六女,可五公主亦早在兩年前嫁於了大興丞相,何況“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講得明明就是她雲若如啊!

自那日,若梨跟他說了在皇后宮外看到的事,他嘴上逞強不信,心中卻已經有了計較。他是天子,思慮本就要比常人多幾分。

便暗暗地吩咐貼身的侍女悠兒,派了人暗中監視皇后的所作所爲,心中亦是抱了希冀的,只是得到的消息,卻是比若梨講的更加讓他震驚。

這些天來,他細細地回想了與皇后相處的片段,尤其是新婚那個夜晚。

當衆人褪去,偌大的房中只剩下他與她。千迴百轉,心中是不能掩飾的喜悅。等了這幾個月,日日都是度日如年,終於是盼到她來了。

握著喜秤的手,忍不住地微微顫抖。他何其幸哉,能娶得自己心愛的女子爲後。這是歷代多少帝王心中所想,卻不能得的。

溫柔地挑開她的蓋頭,那張化了紅妝的臉,竟讓他微微有些發愣。

雖容貌與他記憶裡的相差無幾,爲何眼眸中的光芒卻是這樣的不同?見到他,她的眼中有好奇,有羞澀……有所有新娘子都該有的神態。

,獨獨沒有熟悉。

只是一瞬間,他便安慰自己。許是太久沒見,有些生疏了。

“若如……”他輕輕喊了她的名字。大興國有位美麗的公主雲若如,爲大興皇帝的掌上明珠,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那夜,他由此,才判斷出是她。

新娘的身子有微微的顫動,擡起頭,溫順地看著他。

“我終是娶到你了。”他輕輕吐出這一句,溫柔地將她擁入在懷,似是永遠不要再分開。若如只是笑著,卻不說話。

他自然是以爲她是羞了,亦沒有在意。待喝下交杯酒,春宵一刻值千金,千言萬語,他們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相訴離別之情。

只是,從那日之後,一直國務繁忙,雖每個月有大半個月是歇在中宮的,亦不過是走個過場,沒講幾句話便歇息了,一直也沒什麼機會提起從前相遇的情景。

後來,亦慢慢地淡了。

那些過去又有什麼要緊,如今他們二人相守在宮中,便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又何必再去提那些事情呢?

如今想來,難道……他是娶錯了?想到這裡,一張俊美的臉不禁沉了下來。許是連錦年都不會想到,那個和他一樣,平素總是淡淡含笑的兒子,亦有和他一樣陰冷的一面,或許說,比之更甚。

若雲若如真的是假冒的皇后,他定然是不會輕饒的。他會要一切參與其中的人都知道什麼叫做欺君犯上,什麼叫做天威不敢犯。

瞬間又是嘲笑自己,這簡直是無稽之談,娶錯,這未免太荒唐。連宸祈,該不是你悔了,才硬是想出這樣的藉口來安慰自己?

後頭忽地傳來若梨的聲音:“咦,原來你也跟了來!”連宸祈皺眉,這丫頭又賴上什麼人陪她玩了!不禁皺了眉伸出頭去,只見是一名男子,不過十六五歲的樣子,皮膚略黑,一雙劍眉星目,遠遠地看著,似有些剛硬。

這是什麼人?他疑惑地看向一邊亦步亦趨的吳意子。

吳意子會意,急忙上前稟報:“皇上,那便是定遠侯在北疆收下的義子,林佑禮。”聞言,連宸祈若有所思。

竟沒想到是這樣一名男子,可他怎麼也跟來了。還有,若梨似乎對他興趣不小。

面對若梨燦爛如春陽的笑靨,林佑禮依然是板著一張臉,口氣生硬卻不失恭順:“回公主的話,屬下奉命隨行護駕。”

“你也是林家軍裡的人?”林遠收下有一支千人精銳,人稱林家軍,其中個個是精英,上場殺敵都是所向披靡。此次林遠帶了來護駕的,便是這支林家軍。

林佑禮點點頭,算作是回答。

若梨不禁覺得煩悶。這個傢伙簡直是個木魚腦袋,連笑都不會的嗎?自小看慣了父皇和皇兄臉上總是有若有似無的淡淡笑意,又看多了內侍侍女們奉承的笑臉,咋一看這板著臉的,心裡還真彆扭。

“你笑啊!”她氣呼呼地,好看的眉眼都皺成了一塊,“難道你不會笑嗎?還是說和本宮說話讓你不開心了?”

林佑禮聞言勉強扯了扯嘴脣,卻比哭還難看,

若梨一時有些哭笑不得,氣得拉上簾子不再說話。這傢伙,真是討厭!那一日,她摔倒在他懷裡的時候,竟然還會覺得他……

呸呸呸!

她不高興地。

及到了山頂庵堂,已經是日落時分,早已有先到了的內侍打點好了。連錦年與連宸祈,連煜華三人雖爲男子,因了身份特殊,主持通融許其住在庵內,其餘一干侍衛,由林遠帶了,在庵外紮營。

林遠原已是定遠侯,這種隨行護駕的事情,自然是不需要勞動他的。只是他心中始終念著華清,要交由他人,總是覺得不夠放心,便跟了來。

他知道,清兒心中對他,是有愧疚的。

當年父親叛變,連錦年下旨斬殺了林家九族,闔族上下,如今只餘他一個人。雖是父親叛變在先,可見他孤單一人,清兒心中怕是過意不去。所以不到一年年,便熱情地開始幫他張羅著相親。可她又如何知道,他對她的情意,並不少於連錦年。

只是不願見她傷神,隨便便應了一個,中書省主書錄事潘全的女兒,潘珞。

成親的那日,他見清兒眉目之間都是喜悅,心中竟不由自主地,稍稍地開心起來,脣邊亦漾開許久不見的笑。

他做這一件事,竟能讓她如此開心。

只是從今後,便又多了一個深閨怨婦。

一道寒光閃過,反射陽光刺眼。林遠驀地回過神來,纔看見是林佑禮在一邊擦拭他的佩劍。不由心中咯噔一聲。略微一思索,終道:“收起來罷。這兒並不需要用到這東西。”

林佑禮聞言,卻沒有立即收起劍來,依然是不緊不慢地擦拭完畢,才緩緩地插入劍鞘,起身恭敬道:“孩兒謹遵父命。”只是那剛硬的下頜弧度繃緊,透露出些許的敵意。

林遠心中微嘆。

真不知道帶了他回來,是對還是錯。

帳外有吳意子的聲音響起:“侯爺,皇上有旨,請你去庵堂內一同用齋。”

及進庵堂,他便見大雄寶殿之前,有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亭亭而裡,雙手合十字在祈禱著什麼。他並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只是心中不知爲何一動,竟走上前去。

女子的臉用紗布遮了。

因從皇宮到玉嵐山要經過一個不甚熱鬧的集市,便有了規定,隨從的侍女皆要用紗絹遮臉的。只是她怎麼到現在都未取下?

“姑娘有心事?”他在一側站定,聲音似是漫不經心。

那女子被他嚇了一跳,慌忙回過頭來,見是他,便款款地行了個禮,道:“奴婢參見定遠侯。”一瞬間,慌張已被平靜取代,眼眸中淡淡含了笑,雖看不見容貌,卻定是個美人。林遠心中不禁一震。

這女子神態收放自若,定有怪異。正待要開口問些什麼,吳意子卻在一邊催道:“侯爺還是快些吧,莫讓皇上久等了。”

那侍女聞言,略略地福了福身,便轉身離去。

餘留一陣沁心的芬芳入鼻。林遠微微有些發怔,心中隱隱地覺得,怕是這後宮又要不安寧了。便想起當年清兒在宮中的爭鬥中掙扎之苦,只嘆了一口氣。

罷了,如今這後宮之事,他是再也不管的了。

轉過長廊,畫扇靠了在淡黃色的牆上。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氣,嘆息間,神色更加寂然。不遠處渺渺地傳來歡聲笑語,是他和家人歡聚吧?她愣了許久,終嘴角還是揚起一個絕美淒厲的笑。

讓一切,都開始吧,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待散了席,天已經大黑了。若梨纏著林遠,要去瞧一瞧林家軍的威風,林遠拗不過,只能帶著她去了。

這小公主,和當年的清兒真的好像。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任性。

他又怎麼能拒絕。

“皇帝今日怎麼了,倒有些無精打采的。”連錦年接過綠蘿遞過來的熱帕子,擦了擦手淡然道。華清亦關心地:“就是,用膳的時候,就看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朝中有什麼煩心的?”

連宸祈笑,只覺得渾身乏軟無力:“無礙,想來是上山的路上有些著涼了,歇歇便好。”

連錦年點頭:“悠兒,扶皇上回去歇著。”

悠兒領旨,便過去扶了連宸祈起來。

煜華亦起身告退。

“總覺得最近祈兒心中有事。”華清嘆了口氣,眉目間有了些許愁緒,“我聽說,他好久沒去皇后那了。怎麼回事,一開始不是疼得緊的嗎?”雖然她心中並不喜歡這個皇后,可畢竟是祈兒當初信誓旦旦,說是今生真愛的女子,他這行徑,真真讓她這個做母親的也心寒。

她是知道,何爲真情真愛的。

連錦年笑,臉上表情溫柔,環了她在懷中:“擔心什麼,孩子們的事情,由得他們自己去罷了。咱們若是要事事操心,我又何必退下皇位來呢?”

華清嗔道:“你這父親做的,只顧自己快活,把孩子們都撂在一邊了。一出宮就是大半年,連祈兒大婚都趕不回來……”

話音未落,連錦年已在她脣上啄了一啄,嘆息道:“你這樣,我如何能帶你遊山玩水,隱居山林之中呢……”

他出宮多日,爲的就是籌備這件事啊!只是清兒似乎始終不能放下兩個孩子呢。

真有些頭疼。

或許還真是著了涼了。

連宸祈臥了在榻上,腦子裡迷迷糊糊地想著。不然怎麼會老是聽到,屋子外頭有若有似無的笛聲傳來呢?

飄飄渺渺,隔了寂靜的夜空,顯得尤其的清脆。他懶懶地睜眼,只見一室清輝灑下,清冽如冬雪。玉嵐山上氣溫低,此時山下已是陽春三月,山裡卻還是一片白雪皚皚。他愣愣地看著月光照射在地上,浮起一層乳白色的霧氣。

恍然間,那笛聲更加清晰。

是真的有人在吹笛子!

他推了推趴在暖爐邊的吳意子,卻不見醒來,原來是睡熟了,只好自己穿了外衣,拿了披風,循聲出門去。雪積得很厚,而母后愛雪之清冽,除了正路和幾條必要的小道,概不許掃去的,只能深一腳淺一腳踏雪尋去。側耳細聽,似是不遠。但直走出寺門,那聲音猶是從松林那邊傳來。便踏著雪追尋過去,好在今夜月華皎潔,照見白雪遍地,好在夾道的松柏如侍女引路,纔不至於迷路。

經過一棵古鬆,便聽見有溪水淙淙,心下驚奇。這樣的寒冷的夜,竟還有溪水未結冰,想是到了母后口中四季恆溫的泗溪了。他知道這泗溪在一片桃林之中,而桃林正是母后年少時,與父皇留下甜蜜回憶的地方。

他怦然心動,彷彿父母那時候的心跳遺傳了到他的身上,桃林深處,那清妙的笛音若有似無地傳來,似在牽引著他。聞聲尋去,心跳竟越發地猛然起來。

月華傾瀉而下,滿林桃枝如冰雕玉琢,之間一條溪水如銀,那岸的青石上,有一素衣女子面溪而坐,月華下,白衣勝雪,若不是那墨玉一般的青絲,幾乎要溶入身後的白雪之中。

他上前幾步,腳下輕微的一響,踏碎一塊冰,驚得對面的女子擡起頭來。一時有寒風微起,撩動她的青絲,妖嬈地纏繞在白膩如玉的頸脖之上,遮住了大半張臉,只有一雙眼眸,烏沉沉,似映著月華雪光,又映著腳下銀溪躍動,如受驚的小鹿。

他恍恍地,似魂已飛至千里之外的南國小山上,良久才道:“你怎麼來了……”

她起身,手中的短笛滑落,“鏗”地一聲砸在青石之上,又蹦入溪水之中,瞬間不見。她站在哪裡,姿態聘婷嫋嫋,殘月映著雪光,照的她如夢中的仙子一般。

風已停,如瀑青絲垂下,露出一張素淨的臉,她惶惶開口:“奴婢參見皇上。”

竟是一個侍女,竟不是她……

也對,如今她正在皇宮之中,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好似在嘲笑自己。他搓搓手,趕走一絲寒冷,笑道:“天寒地凍的,怎麼……還是快回去吧。”只微微覺得尷尬,竟把她認作了若如,許真的是病得重了。說罷轉身便要走。

他走了幾步,不見她跟上來,回身看見她依然是站在那裡。素白的衣服上有雪花點點,映著月光,身上似籠罩著一層銀色的光。心中一動,卻還是有些惱了,正要開口,卻聽見她輕聲地吟道:

“梨花未開,紅淚已央。

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望斷天涯路。”

後兩句是借了名家的句,倒無甚出奇之處,只是那一句“梨花未開,紅淚已央”,竟若一枚小小的銀針,直直地刺進了他的心底。

那夜的月,那夜的梨樹,他與她相談在月色之下,她眼底流轉的波光,比天上的明月還要皎皎。一樣一樣的,都那樣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竟是他忘記了的畫面。

面對著若如,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的那些畫面,竟然在這樣一個侍女面前想起了。他愣愣地望了她好久,她不看他,微微地垂著頭。月光下,他心底竟涌起一陣強烈的慾望,想要淌水過去,擁了她在懷裡。

就想當初在大興的山野中,他面對著若如時候的那種感覺。

她看著他的表情,她知道她觸動了他心底的什麼。深呼吸一口氣,她揚起一個恭謙的笑,輕巧地踩在小溪中出水的幾塊大石跳至岸的這邊,敏捷如脫兔。

到了這邊,她才款款施禮,依然是小心惶惶的表情:“皇上怎麼出來了。”

他一時覺得尷尬,總覺得若是承認聽了笛音尋來的,總有些曖昧。月華下看不清她的容顏,只覺得再多看一眼,她便多似若如一分——不,或者應該說,多似那夜的若如一分。

“你是哪房裡的侍女,如何認得朕?”他摸了摸鼻子,半晌才找出一個話題。

畫扇低低地笑著,聲音是波瀾不驚:“奴婢公主宮裡的侍女。原先也見過皇上的,皇上忘記了麼?”話畢,從腰間掏出一方素帕,緩緩地遮了半張臉,只餘一雙星眸,眼波流轉,又是輕聲吟來:““梨花落盡春又了,一襲深情,兩處相思。怎堪無情是君心,空餘兩淚清漣漣。”

“是你……”連宸祈啞然而笑。原來竟是她,原來素帕之下,藏的是這樣美妙的容顏。心中不由地又跳了一跳,忽地又想起那夜,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只覺得更加尷尬,訕訕地道:“回去罷……”便轉了身要走。

畫扇急忙跟上,在一旁慢慢地走著。

“皇上怎麼會出來?”她的聲音溫軟,在任何男子聽來都是一種誘惑。

連宸祈沒有回答,只顧走著。卻一陣熱氣衝上頭,身子不由地晃了一晃,幾乎要跌倒。“皇上小心!”畫扇急忙扶住,細軟如綢的雙手,輕輕地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連宸祈一愣,不由地轉頭看她。

她長得……

可真像,簡直比若如還要像,像那一夜與他在梨樹下交談的女子,像那個和他定下終身的女子,她的眼眸流轉,之間的光華溢彩,簡直和她一模一樣。

“你叫什麼名字……”忍不住問道。

畫扇巧笑著:“奴婢姓雲,單名一個初字。”

不是她……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她的名字和這詞沒有關係……何況若她真的是她,她又爲何不和她相認,那樣就可以保住她姑姑的性命了不是嗎?

畫扇扶了連宸祈進屋,吳意子驚醒過來,見皇帝如此,嚇得不輕。連忙過來扶著,卻見皇上兩眼癡迷地望著眼前的絕色女子,那神態彷彿是著了魔一般,不禁心中竊笑,便悄悄地溜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本章完)

第九章 落花猶似墜樓人第九章 落花猶似墜樓人第十四章 風送宮嬪笑語和第二十七章 離愁漸遠漸無窮第七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第十四章 風送宮嬪笑語和第一章 昨夜風開露井桃第十四章 風送宮嬪笑語和第十六章 雁聲遠過瀟湘去第二十四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第六章 往昔事散逐香塵第十二章 猶似深閨夢裡人第十五章 昨夜星辰昨夜風第十八章 梨花滿地不開門第二十六章 明日落紅應滿徑第十七章 雅態妍姿正歡洽第十七章 雅態妍姿正歡洽第一章 昨夜風開露井桃第十七章 雅態妍姿正歡洽第二十一章 爭奈餘香猶未歇第五章 洞房記得初相遇第二十五章 似曾相識燕歸來第五章 洞房記得初相遇第二十三章 已涼天氣未寒時第十五章 昨夜星辰昨夜風第二十章 冰簟銀牀夢不成第二十七章 離愁漸遠漸無窮第十九章 紅顏未老恩先斷第五章 洞房記得初相遇第八章 寂寂花時閉院門第六章 往昔事散逐香塵第四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第二十一章 爭奈餘香猶未歇第七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第二十四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第三章 日暮東風怨啼鳥第四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第二十一章 爭奈餘香猶未歇第二十一章 爭奈餘香猶未歇第二十四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第二十六章 明日落紅應滿徑第二十六章 明日落紅應滿徑第二十六章 明日落紅應滿徑第三章 日暮東風怨啼鳥第六章 往昔事散逐香塵第六章 往昔事散逐香塵第二十一章 爭奈餘香猶未歇第一章 昨夜風開露井桃第四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第十六章 雁聲遠過瀟湘去第十八章 梨花滿地不開門第七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第三章 日暮東風怨啼鳥第一章 昨夜風開露井桃第五章 洞房記得初相遇第二十三章 已涼天氣未寒時第十一章 蜻蜓飛上玉搔頭第十八章 梨花滿地不開門第十六章 雁聲遠過瀟湘去第十四章 風送宮嬪笑語和第十五章 昨夜星辰昨夜風第二十五章 似曾相識燕歸來第二十七章 離愁漸遠漸無窮第二章 況值闌珊春色暮第十八章 梨花滿地不開門第二十三章 已涼天氣未寒時第三章 日暮東風怨啼鳥第二十八章 淚溼羅巾夢不成第二十二章 月華冷徹鴛鴦鋪第二十三章 已涼天氣未寒時第四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第三章 日暮東風怨啼鳥第十九章 紅顏未老恩先斷第十四章 風送宮嬪笑語和第二十八章 淚溼羅巾夢不成第六章 往昔事散逐香塵第四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第三章 日暮東風怨啼鳥第三章 日暮東風怨啼鳥第二十八章 淚溼羅巾夢不成第二十四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第十六章 雁聲遠過瀟湘去第六章 往昔事散逐香塵第五章 洞房記得初相遇第九章 落花猶似墜樓人第四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第七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第二十六章 明日落紅應滿徑第六章 往昔事散逐香塵第五章 洞房記得初相遇第二十二章 月華冷徹鴛鴦鋪第二十四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第二十章 冰簟銀牀夢不成第十八章 梨花滿地不開門第五章 洞房記得初相遇第十三章 飄散露華清風緊
第九章 落花猶似墜樓人第九章 落花猶似墜樓人第十四章 風送宮嬪笑語和第二十七章 離愁漸遠漸無窮第七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第十四章 風送宮嬪笑語和第一章 昨夜風開露井桃第十四章 風送宮嬪笑語和第十六章 雁聲遠過瀟湘去第二十四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第六章 往昔事散逐香塵第十二章 猶似深閨夢裡人第十五章 昨夜星辰昨夜風第十八章 梨花滿地不開門第二十六章 明日落紅應滿徑第十七章 雅態妍姿正歡洽第十七章 雅態妍姿正歡洽第一章 昨夜風開露井桃第十七章 雅態妍姿正歡洽第二十一章 爭奈餘香猶未歇第五章 洞房記得初相遇第二十五章 似曾相識燕歸來第五章 洞房記得初相遇第二十三章 已涼天氣未寒時第十五章 昨夜星辰昨夜風第二十章 冰簟銀牀夢不成第二十七章 離愁漸遠漸無窮第十九章 紅顏未老恩先斷第五章 洞房記得初相遇第八章 寂寂花時閉院門第六章 往昔事散逐香塵第四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第二十一章 爭奈餘香猶未歇第七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第二十四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第三章 日暮東風怨啼鳥第四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第二十一章 爭奈餘香猶未歇第二十一章 爭奈餘香猶未歇第二十四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第二十六章 明日落紅應滿徑第二十六章 明日落紅應滿徑第二十六章 明日落紅應滿徑第三章 日暮東風怨啼鳥第六章 往昔事散逐香塵第六章 往昔事散逐香塵第二十一章 爭奈餘香猶未歇第一章 昨夜風開露井桃第四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第十六章 雁聲遠過瀟湘去第十八章 梨花滿地不開門第七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第三章 日暮東風怨啼鳥第一章 昨夜風開露井桃第五章 洞房記得初相遇第二十三章 已涼天氣未寒時第十一章 蜻蜓飛上玉搔頭第十八章 梨花滿地不開門第十六章 雁聲遠過瀟湘去第十四章 風送宮嬪笑語和第十五章 昨夜星辰昨夜風第二十五章 似曾相識燕歸來第二十七章 離愁漸遠漸無窮第二章 況值闌珊春色暮第十八章 梨花滿地不開門第二十三章 已涼天氣未寒時第三章 日暮東風怨啼鳥第二十八章 淚溼羅巾夢不成第二十二章 月華冷徹鴛鴦鋪第二十三章 已涼天氣未寒時第四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第三章 日暮東風怨啼鳥第十九章 紅顏未老恩先斷第十四章 風送宮嬪笑語和第二十八章 淚溼羅巾夢不成第六章 往昔事散逐香塵第四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第三章 日暮東風怨啼鳥第三章 日暮東風怨啼鳥第二十八章 淚溼羅巾夢不成第二十四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第十六章 雁聲遠過瀟湘去第六章 往昔事散逐香塵第五章 洞房記得初相遇第九章 落花猶似墜樓人第四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第七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第二十六章 明日落紅應滿徑第六章 往昔事散逐香塵第五章 洞房記得初相遇第二十二章 月華冷徹鴛鴦鋪第二十四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第二十章 冰簟銀牀夢不成第十八章 梨花滿地不開門第五章 洞房記得初相遇第十三章 飄散露華清風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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