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涌出體育館，嚎叫聲不絕於耳。
攝像機也停止轉播，恐怕攝影師也逃掉了吧。
喬安娜精疲力竭地癱坐在地上。霍鷹趕忙衝上，捧起她的手；手心被深深割破，血不停地流出。
喬安娜可憐兮兮地擡起頭，看著霍鷹，嗚咽地說：“手好疼呀，嗚嗚嗚......”
“急救員，趕緊包紮一下！”龍焱命令到。一名戰士迅速衝上來，打開急救揹包，熟練地把喬安娜的手包紮好。
“我演得怎麼樣？”喬安娜乖巧地問。
“怪嚇人了，”王巨君笑著說，“我還以爲你真發瘋了呢。”
我也伸出大拇指，讚歎到：“夠歇斯底里，有點百老匯女主角的風度。看來你真的有表演天賦呢。”
“娜娜，這是個什麼呀？”大萌指著浮在半空中的那個黑漆漆的怪人說到。
“這個應該就是我和安娜暑假裡研究的作品吧，”霍鷹說到，“
只不過當時她告訴我說，準備做個可愛的熊貓之類的，沒想搞出這麼個鬼模樣的傢伙出來。”
“哦，我想起來了，你跟我說過，這就是你們設想的，用紅色賢者之石給伊洛因的納米機器人供能，製造出屬於我們自己的融合技術成果來！”
我突然想起霍鷹跟我說過這個想法。
“情勢所迫，我只好搞出這個嚇人的傢伙。
搞出個可愛的熊貓的話，控制不了這種大場面啊。
所以我說，惡魔是被他們這些邪惡的信徒逼出來的，也不是假話。”
喬安娜一邊說，一邊招呼飛在半空的納米生命下來。
這傢伙真的是身如鬼魅一般。
由漆黑烏濁的納米機器人堆砌而成的身體在移動的時候，會拉出殘影，更顯得怪異和恐怖。
站定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留著長鬚長髮，長著一張慘白的馬臉，深陷的眼眶中亮著兩點紅光，身披一身黑袍的聖愚顛僧。
“由神聖的女主人命名：名叫裂片妖鬼·拉斯普京的，就是在下。”他微微的躬身行禮。
“哦！這真是了不起，你太有創意了！”王巨君圍著拉斯普京轉了一圈，連連讚歎到，“有意思，喬小姐真有想象力，真棒！”
龍焱端著槍，謹慎地盯著拉斯普京看了一下，問喬安娜：“你能完全控制它麼？不會失控吧？”
“本人對神聖的女主人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
浸潤了在組成我的每一個微粒之中的，是女主人的鮮血。”拉斯普京用虔誠的聲音說到。
“回來吧。”喬安娜舉起空蕩蕩的納米機器人罐子，對著拉斯普京說到。
拉斯普京低頭行禮，然後化作一團黑煙，鑽回到納米機器人的罐子裡。
罐子裡的納米機器人，出去原本漆黑如霧的形態外，更是映出紅色的熒光光暈。
喬安娜得意地歪著頭，仰著臉，看著我們說：“你們看，來的時候還不帶我，你們可是離不開我滴。”
大萌低下身，摸著喬安娜的頭，寵溺地說：“就是嘛，娜娜最棒了。”
王巨君悄悄捅了一下霍鷹，嘻嘻哈哈地說到：“小鷹，你回頭給喬小姐整個葫蘆。
然後把那個玻璃罐子塞到葫蘆裡。
出門揹著個葫蘆，打架的時候，把葫蘆嘴打開，就這樣，忽地一股黑煙飛出來，仙氣飄飄地，多帥氣啊！哈哈哈~”
“滾！”霍鷹捶了王鬍子一下。
我們互相開著玩笑，
輕鬆起來了。
體育館中的人海，向退潮一般衝向外面。
我們都從舞臺上跳下來，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
龍焱指示戰士們通過衛星聯繫上吳若峰，用最簡明的話語說明了情況。
衛星定位顯示，我們在地球的另一面，目前是在一個名叫清水市的海濱小城市。
這是拉里·約翰遜掌控的“鏡”公司的總部所在地，也是傳聞中拉里·約翰遜建立的秘密宗教的總部所在地。
換言之，這座城市完全就在拉里·約翰遜的掌控之下。
吳若峰調用了軍事偵查衛星的實時圖像數據，迅速而又縝密地分析之後發現，疑似拉里·約翰遜乘坐的汽車正在向他公司總部大樓的方向駛去。
吳若峰向上級請示，最終決定除惡務盡。
我們也都同意，既然已經來了，乾脆豁出去了，大鬧一場幹到底。
兩個目標：除掉拉里·約翰遜，同時搗毀窺鏡。
窺鏡對於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組織來說，都太過於危險了。
幸虧拉里·約翰遜是個缺乏野心和膽量，沒有想象力的蠢貨，只沉迷於在這個城市裡做他的小小教主。
如果他真的是個有點能耐的野心家，憑藉窺鏡的力量，恐怕即使是聯合國五常也阻止不了這個能夠遙視千里、未卜先知的傢伙。
“你們有多瞭解窺鏡這個東西？”龍焱問我們。
“嗯，怎麼說呢，算是非常瞭解吧。”喬安娜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撓著頭，考慮著如何用最簡潔的語言解釋清楚，總不能在這個地方跟龍焱說我們穿越過一百年之前，幫助羅伯特·休謨先生組裝了史上第一臺窺鏡了吧。
“簡單的說，窺鏡是一臺可以穿透宇宙時間線、以具體人爲標的定位，看到事件發生場景的設備。”喬安娜說，“
窺鏡的核心驅動要素是構成暗物質的暗元素，特別是第13號暗元素。
這種第13號暗元素可以從一些不太穩定的放射性元素中用非常巧妙的手段提取出來。
提煉的過程並不難，但暗元素的維持和使用都極端危險，需要非常嚴苛的環境。”
喬安娜舉起受傷的手，著重說：“窺鏡看到的事件，並不是絕對會發生的，而是高概率事件。
這是因爲時間線的推演並不是絕對的一成不變。
小概率事件的發生他是看不到的，比如我臨場生成的這個納米機器生物。”她特別得意地說，“
自從我知道拉里·約翰遜在用窺鏡來窺視我們的一舉一動，我就防備著他隨時會算計我們。
其實納米機器生物的設計在好幾個月之前我就已經想好了，但之所以沒有做出來的，就是爲了留一個殺手鐗，以備在意外的時候能有一個出乎拉里·約翰遜意料的、他在窺鏡中沒偷窺過的致勝手段。”
霍鷹也說：“我和安娜悄悄商量過，拉里·約翰遜這個人表面看著張揚，其實性格非常膽小。
他做任何一點事，都依賴窺鏡。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每天扒在窺鏡邊上，偷窺整個時間線的可恥的模樣。
如果我們能有一個讓他意想不到、超過他預測範圍的做法出現，他肯定會被嚇得手忙腳亂，措手不及的。”
“你們真是太棒了！”龍焱誇獎到，“不但懂技術，還懂人心，真是一羣戰術精英。”
喬安娜接著說：“我相信，拉里·約翰遜在窺鏡中看到的，是咱們被他消滅於當場的情形。
然而，由於我臨場生成了拉斯普京這個事件超出他觀測的範圍。
那麼，咱們下面可能發生的一切都不會在他掌控之下了。
新的時間線已經生成了。”
霍鷹也說：“我也相信是這樣的。
所以，如果我是拉里·約翰遜，第一件事一定是衝到窺鏡那裡，看看下面會發生什麼事情。
而他這個行爲，一定將會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因爲他這相當於把兩個目標同時送給我們了。”
事不宜遲，我們即刻衝出體育館。
我們看到停車場上還停著一輛大客車。
王巨君搶先衝過去，想要炫耀一下偷車技能，試圖撬開車門，設法點火啓動。
喬安娜攔住他們，說到：“不用麻煩，我來。”於是她放出拉斯普京。
作爲納米機器的拉斯普京化爲一股粘稠如瀝青般的黑煙，一下子鑽進大客車的鑰匙孔，打開了車門，激發了電路，點著了發動機，啓動了汽車。
“哦喲，這個傢伙這麼方便，真厲害。”王鬍子大聲讚歎道，“
有這傢伙，榮字門的後輩還學什麼開鎖啊。科技進步真是降維打擊！”
按照衛星地圖的引導，在漆黑夜色的掩護下，我們直奔“鏡”公司總部大樓而來。
一路上看到，小小的城市正陷入騷亂。
體育場中衝出的瘋狂的信衆，已經開始在大街上鬧事。
無數信仰崩塌、陷入癲狂的人們推倒了維持秩序的警車。
有一些全身穿著白衣、頭戴白色尖頂帽子、像是宗教警察的傢伙，試圖用棍子毆打和驅散鬧事遊行的人羣，但很快就被混亂的人潮碾壓在下面；
有人站在屋頂和陽臺上，焚燒著拉里·約翰遜的巨幅海報；
還有人引燃了汽車和垃圾堆，沖天的火光在整座城市裡蔓延。
我們的汽車在混亂的人羣和道路上艱難地穿行。
我們第一次看到，深陷迷信的人們在失去精神支柱之後有多麼瘋狂。
我突然看到，居然有人用黑色的垃圾袋做了個類似拉斯普京的黑色的旗幡，用一根長桿高高地挑起。
這個人站在一輛汽車頂上，搖著這個黑黢黢的破垃圾袋，粘在上面的胡亂塗畫的白臉顯得傻里傻氣的。
漸漸地，他周圍開始聚集起一羣人。
人們圍到他的身邊，開始對著這個愚蠢的圖騰膜拜。
我們見證了一場舊的宗教的覆滅，和一場新的信仰的誕生。
失去真理的、被洗過一次腦人類就是這樣容易被動搖，一旦習慣於把自己的一切託付給一位超越等級的存在，這些人就會繼續依賴這種安全感和便利感。
哪怕放棄智慧、尊嚴和自由，也在所不惜。
王鬍子總是喜歡在這種場合撿樂。
他揶揄喬安娜說：“看見沒，喬小姐，如果你現在下車去，放出拉斯普京，絕對是一呼百應。這幫人絕對會奉你爲教主大人滴~”
喬安娜得意地揚起了下巴，說：“還不是因爲我演技爆棚！
我現在發現，我絕對有表演天賦。自從演過雨夜裡扮演公主那齣戲的時候，我就發現了~”
我們用玩笑緩解著緊張的心情，但情勢依然嚴峻。
大客車衝到“鏡”公司大樓附近的時候，已經無法行駛了。
無數的羣衆圍在“鏡”公司大樓外面，燃燒瓶和石塊不斷投向大樓，還有人開槍射擊。
而“鏡”公司大樓裡，保安和身穿白袍頭戴尖帽的死忠信徒也開槍向外面的人射擊，雙方已經陷入混戰，漆黑的夜空都被火光映紅。
龍焱帶領我們，快速沿著大樓外側停車場的邊緣，在不爲人注意的角度切入大樓的後側，轉到一個類似工作人員出入口的後門。
門被一條鐵鏈鎖住，上面掛了一把大鎖。
王巨君走上前，掏出兩根小鐵籤，準備撬鎖。
大萌推開他，手腕一抖，手鐲上的金絲纏繞出一把金色利刃短斧。
手起斧落，鐵鏈和大鎖被劈碎。
她一腳踹開大門，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
王巨君第二次炫技失敗，悻悻地退到一邊。
霍鷹走過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開氣他說到：“兄弟，這是女生能頂半邊天的時代了。你接受現實吧……”
我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也學著霍鷹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最可氣的是，貌似嚴肅的龍焱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也如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尷尬地傻笑了一下，最後一個走進大樓。
沿著工作人員通道，我們進入這座被大衆媒體成爲“史上最神秘的世界500強公司總部”的大廈。
與其實這是一棟寫字樓，不如說這是一棟被用充滿未來感科幻風格裝修的宗教建築。
穿過透明的自動門，在昏暗的光線下，充滿神秘感的投影在牆壁上跳動，四周牆壁上鑲嵌著各種熒光色的圖案和符號。
這些符號似乎在講述著一個又一個關於宇宙和神性的故事，而故事的主角無一不是拉里·約翰遜；他似乎在引導信徒們跟隨他的道路，穿越時空的獲得他的終極信仰。
過道和轉角的上方，都懸掛著一幅幅拉里·約翰遜的巨大的全息畫像，時而變幻出神秘的宇宙圖景，時而呈現出神聖的宗教場景。
隨處可見的一排排高科技的虛擬祈禱設備靜待著信徒們前來懺悔。
就連樓梯和扶手都被彩繪包裹，繪製了各種宗教符號和密文。
樓裡無處不在的廣播，時刻不停地播放著拉里·約翰遜聲音說出的宗教意味十足的讖語箴言。
時不時地會從某名其妙的地方衝出一個持槍的保安或者白衣尖帽的信徒。
龍焱帶領著戰士們，敏銳地射擊，彈無虛發地擊倒了每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偷襲者。
“情報顯示，拉里·約翰遜的窺鏡應該位於大樓後側的位置，在一片像是天線的東西下面。”龍焱從隨身電腦上看到吳若峰傳來的實時訊息。
“這是對的。”喬安娜說，“如果要安全運行窺鏡，需要保持13號暗元素的穩定；
這就需要保持穩定的輻射交換。而這個輻射交換的過程中，會產生大量的電荷和光子，這就意味著憑空生成了一股巨大的能量。
釋放這股能量最簡單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將它們釋放到大氣中。”
“爲什麼不拿來發電呢？這不就相當於是一臺發電機嘛，不發電太浪費了。”我問到。
喬安娜說：“沒辦法拿來發電的， 因爲這股能量不是穩定持續的，而是離散的，斷斷續續的。
以我們人類的設備，既沒辦法儲存這種斷斷續續的電荷和光子，也沒有哪種材料能夠經受得住這種斷斷續續的電壓劇烈變動的衝擊。”
明確了目標，我們就沿著樓道，估摸著前進。
儘管偶而有敵人偷襲，但總的來說一路上都很順利。
我們一直走到一個非常開闊的大禮堂。
這裡依然是一個類似教堂式的地方，天花板至少有三層樓高，室內整齊得排列了幾十排的座椅，左右兩側的牆面上，垂下一條條充滿奇幻風格、色彩濃烈的旗幡。
大禮堂的正中是一個高一些的講臺，講臺背後，彩色射燈匯聚；
講臺正中，立著一座高大的神壇。
神壇上，擺放著一座兩米多高、模樣嚇人、有著巨大翅膀和三個頭顱的巨龍的大理石雕像。
神壇外面，雕像旁邊，有一個身材高大、穿著一身得體精緻西裝的男人，揹著雙手，背對著我們，正在觀賞這座雕像。
聽到我們進來，他轉過身。
這個人並不是拉里·約翰遜，而是一個我們從沒有見過的男人。
這個人身材非常高大，濃密的頭髮整齊地梳成背頭，留著絡腮的鬍子，看起來五六十歲的樣子，肩寬背厚，體格非常強壯，顯得格外威武。
這個人並沒有手持武器，我們就沒有攻擊他的道理。
他見到我們走到近，就用非常雄壯的聲音說到：“你們當中，哪個是摩登伽的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