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溼的密室角落裡,一個頭發(fā)蓬亂渾身惡臭的人縮成一團,要是不仔細辨認幾乎認不出他就是那個曾經(jīng)倜儻風韻、狂放肆意的君無憂。
窗外灼灼的日光落進狹小逼仄的暗室裡,驅(qū)不散滿室的孤寂和悲哀。現(xiàn)在的君無憂除了有呼吸和心跳可以證明他還是活著的,其他懂得一切都與死人無異。
不會痛不會累,每一次都要人將飯菜喂到他的嘴邊他才知道張開口吞嚥,每一個總是要有人將他搬到石榻上,幫他合上眼睛他才知道要睡覺。若不是一直以來照顧著君無憂,鳳千易想必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個像是是了魂魄的娃娃一般任人擺佈的人會是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君無憂,那個自己之前的主子。
“副樓主,我來了。”鳳千易一推開石室的門,一股刺鼻的惡臭就撲面而來,忍不住的擡起衣袖捂住口鼻。反觀君無憂卻依舊是毫無生機的表情。
鳳千易不禁嘆了一口氣,心中一陣難過。千尋,若是你當初選擇的是這個男人的話,那該多好。你喜歡的那個人,爲了自己的私心可以毀了你;而你不愛的這個男人,一直把你放在心底的男人,卻可以爲了你,毀了自己。
“副樓主,這是千易最後一次這麼稱呼你了,以後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君無憂這個人了。”鳳千易蹲在君無憂的身前,直視著他無神的雙眸說道。
君無憂原本乾枯了的面容有了一絲鬆動,眼珠子移向鳳千易看著他緩緩張口:“你說什麼?”
許是很久都沒有開口說話了,聲音沙啞的難聽,卻字字清晰。
“我們的計劃,現(xiàn)在可以開始了。”
枯死的雙眸中有了一絲清亮,像是乾涸已久的池塘,終於有水汩汩注入其中了:“霓裳回來了?”
“是的,”鳳千易將君無憂扶起,兩個人並肩坐在石榻上:“洛姑娘已經(jīng)回來了,幽冥宮的各位已經(jīng)全部準備就緒了,只等我將你救出塵夜樓,我們的復(fù)仇就要開始了。”
滿是污漬的面容上終於出現(xiàn)了一絲笑意,君無憂笑了起來,笑聲漸大,逐漸癲狂:“終於等到了這一天,葉歌,我要你爲你自己親手鑄下的錯誤付出代價!”
“是,塵夜樓,葉歌,在這之後全部都要消失在這世間,”鳳千易沒有阻止君無憂的狂笑,反而扶著君無憂的肩膀也向他一樣大笑著:“千尋,哥哥終於可以爲你,爲爹孃報仇了!”
葉歌還在屋子裡練習著煉血勁,最近幾日像是遇到了瓶頸一般,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眼下的一層境界。
葉歌憤怒的起身,將屋內(nèi)所有能夠砸的東西都扔到了地上,但是心中的怒火仍舊沒有平息。
“來人!”暴怒的聲音傳遍整個院子。
不一會便又手下的小廝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出現(xiàn)在了葉歌的面前。
“樓……樓主,你有……有什麼……事嗎?”
看著眼前啊的人面對自己時一臉畏懼的表情,連聲音都顫抖,葉歌心中的火苗又竄高了一點。
嘴角勾起一抹殘痕的笑意,聲音冰冷地帶著無盡的嗜血:“你怕我?”
那小廝嚇的立刻跪倒在地,整個身子如同篩糠一般抖個不
停:“沒……沒有,小的……小的不敢。”
“不敢?我看你膽子是大的很!”不等那小廝在做出什麼辯駁,葉歌五指張開,以內(nèi)力將那無辜的小廝吸到自己跟前,眸中的恨意如滔天的火焰,吞噬著見到他的每一個人:“既然這麼怕我,那麼就都去死吧!”
房間的一面牆轟然倒塌,剛纔進去的小廝像是破布一般被葉歌扔了出來。落在地上的小廝連動都沒動便斷了氣。
外面的人見狀,更是害怕的大氣都不敢出。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個無辜死去的人了。每一次葉歌在練功的時候遇到什麼問題,總會喊人進去,而每一次站著走進去的人都是這樣了無生機的被扔出來。
“你們都很怕我是不是?我有那麼可怕嗎?”葉歌走出屋子,看著滿院看著他像是看到了魔鬼一樣的人,這些都是他從塵夜樓帶來的人,他們曾經(jīng)一起經(jīng)歷過生死,共享過榮華,可是現(xiàn)在他們都害怕他。
一院子的人撲通通的一個接著一個的跪了下來,每一個人都將頭埋向了地面,渾身顫抖,不敢回答一言。
“好,很好!這麼多年來,都白養(yǎng)你們了!現(xiàn)在一個個都敢忤逆我了!既然如此,我還要你們何用?”葉歌雙目通紅,手掌運氣成風,周圍的空氣以肉眼可見的弧度波動著。
眼看這一掌劈下來,滿院無辜的生命又將要終結(jié)了,突然院外一個黑影閃了進來,直奔葉歌身前。
“樓主,手下留情!”
一院子的人見鳳千易來了,都鬆了一口氣,看著鳳千易的眼神中滿是感激。
“魎,你也要阻我?”葉歌面上的怒氣沒有絲毫的減輕,看起來若是鳳千易再敢阻他,他便一起都殺了。
“樓主,魎有急事稟報。”鳳千易擡頭,雙眸微微泛紅,似是有淚水在其中。
葉歌微皺眉頭,心下狐疑,還是將手緩緩放下,才問道:“何事?”
“樓主,”鳳千易聲帶哽咽,像是隱忍著極大的痛苦一般:“副樓主,逝世了。”
橫在身前的手臂突然就失了力道,猛然垂了下來。
原本還是怒氣滔天的葉歌瞬間便僵住了身子,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赤紅的雙眸沉溺了黑色,化不開的絕望。
嘴角顫抖著,帶著笑意不相信一般:“你剛纔,說什麼?”
“君無憂副樓主,逝世了。”鳳千易緊緊盯著葉歌又重複了一遍。
這樣悲傷的聲音,這樣絕望的表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葉歌的心一瞬間便沉到了谷底,他知道,這一次也許是真的,這一次,他是真的要是去君無憂了。
“不,不可能,你騙我。無憂雖然被我瘋了穴道,雖然受了我一掌,但是不致死。我知道的,你莫要騙我,魎,我最恨別人騙我了,你知道下場的。”踉蹌著後退,葉歌的臉上還是帶著笑意的,望著鳳千易的眼神中除了絕望還有那一絲狠辣的殺機。
“樓主,副樓主他一心求死,我們,也無能爲力。”鳳千易垂下頭,眼角的一滴淚滴順勢滴落在地上,“啪”地濺開一朵晶瑩的水花。
“我說不可能!”葉歌突然暴怒地大吼一聲,像是一支箭
一般飛快地朝著君無憂所在的院子掠去。
鳳千易眉頭擰起,也跟在葉歌的身後運功追上。
雖然鳳千易的輕功不在葉歌之下,但是此情此景,他也不敢全力追趕,只是估量著魎該有的速度追著葉歌。
等到鳳千易走進石室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葉歌站在石牀前,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幾乎已經(jīng)辨認不出模樣的君無憂。
“這是,無憂?”看著眼前這個又髒又臭,滿臉污垢頭髮蓬亂的男人,葉歌幾乎不能夠相信自己的眼睛。
鳳千易頓了頓,走上前望著緊閉雙眸的君無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一般說道:“正是。”
鳳千易的話剛說完,便清楚地感覺到了身邊男子瞬間僵硬了的身軀。
素白的手撫上髒亂的面容,輕輕撥開擋住臉容的頭髮,露出的正是昔日裡最爲熟悉的面容。指尖有些發(fā)抖,但還是覆在了已經(jīng)毫無生機的面孔之上:“無憂,你爲什麼要離我而去?爲什麼?”
“樓主,副樓主他,去的很安詳,請您不要太過傷心了。”鳳千易輕聲開口道。
“安詳?能夠擺脫我的控制了他就這麼開心?”葉歌突然笑了起來:“君無憂啊君無憂,你不是說要來找我報仇的嗎?怎麼我還活著你就死了呢?爲什麼你要死呢?”
“樓主……”
“他去之前,可有什麼話對我說?”葉歌突然望向鳳千易,眸中有意思希冀。
鳳千易移開目光,垂下頭,輕輕地搖了搖:“副樓主走之前,只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葉歌眼前一亮,追問道。
“他說,千尋,等我……”
眸中的光亮又熄滅了,葉歌悲涼地笑起來:“果然,到死你都只記得千尋一個人。君無憂,你真是狠心,我早就應(yīng)該殺了你的,殺了你,我就再沒有什麼好牽掛的了。”
“樓主,現(xiàn)在天氣炎熱,副樓主的屍身還是早日下葬爲好。”鳳千易微微皺眉,還是將話題引到了這一點上來。
葉歌沒有說話,而是坐在了君無憂的身邊,望著君無憂發(fā)著呆。
鳳千易心中有一些焦急,只要早一日將君無憂帶出塵夜樓,他們就能夠早一日對塵夜樓發(fā)動攻擊,也就早一日可以報了仇。
“樓主……”
“你先出去吧,我想和無憂單獨待一會。”葉歌淡淡的開口說道。
“可是,樓主……”
“去打一盆水來,還有,找?guī)准瑴Q的衣服。無憂身前雖然不拘小節(jié),但是也是受不了這般的髒亂。”葉歌像是沒有聽到鳳千易的話一般,只是自顧自的吩咐道。
鳳千易心中雖然焦急,但是也知道現(xiàn)在只能照著葉歌的話去做,否則自己這般的急切一定會被葉歌發(fā)現(xiàn)端倪的,只能希望葉歌在將君無憂收拾妥當之後就命人將他安葬了。
“是,屬下這就去。”鳳千易應(yīng)了一聲,便轉(zhuǎn)身出了密室。
“無憂,我知道你恨我,不想見到我,只再讓我再陪你最後一段時間就好了。”
落英淒涼,風展雲(yún)衫,長劍舞盡,方曉恨無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