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新時代的武術神話

“阿文，你是不是漏拍了幾個場景啊？”臨時借調幫《倩女幽魂》剪輯的張宗耀找到周文後，眉頭使勁皺著說：“爲什麼我感覺這兒，還有這兒無法和劇本連貫起來。”

“不可能漏拍吧！”周文撓撓頭，起身說道：“走，一起去看看。”

周文到了剪輯室後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了，當下哈哈大笑說：“這幾個地方你們不用管了，跳過去剪輯後面的畫面，下班之前我會把這部分空缺的剪輯交給你。”

“呃，好吧。”張宗耀有些爲難的攤攤手，每個剪輯師都有各自的習慣和風格，張宗耀屬於那種按照劇本順利來剪輯的選手，如果讓他跳過其中幾個場景的話，他會感覺非常不舒服，無法找到整體的連貫性和感覺。

不過有時候也有例外，比如張宗耀首次參與電腦特效剪輯，對於電腦特效方面他不是很精通，這時候他必須要重新調整自己的習慣，等特效班組提供成品毛坯片後，再進行二次精剪，

其實他並不知道所欠缺的這部分鏡頭內有不爲人知的秘密，事實上這些鏡頭連特效班組的負責人周謙都沒有見過，它們被周文鎖在辦公室的抽屜裡。

“預告片準備的怎麼樣了？”周文問道。

張宗耀吞吞吐吐道：“在等配樂和主題曲就位，不過……”

周文欠了欠身子說：“不過什麼？”

張宗耀整理了一下頭緒說：“我感覺預告片有些地方太過誇張，就像把三十年代淘汰的老古董重新翻出來一樣，擔心觀衆們不能接受。”

“哈哈哈，沒事，你按照我要求的做好就行，至於觀衆們如何去考慮不屬於你操心的範疇。”周文哈哈大笑道。

他當然知道張宗耀所講的老古董是什麼東西，在香港電影初期，也就是默片時代，曾經出現大量古怪離奇的電影，被後來電影人統稱爲“神怪武俠”、“怪力亂神”的拓荒期。其中很多電影直接複製劍仙小說的武功描寫，與當時興起的神怪片“合流”，並受到西方劍客電影的影響，綜合創作出“神怪武打”。

當時最有標誌性的動作有“一飛沖天的輕功”、“隔山打牛的內功”、“鬥法寶”、“放飛劍”等，動作場景中時常看到一些古怪的兵器、法術、機關。營造出一種奇幻的打鬥氣氛。比如1929年大衆化百合公司出品。楊曉忠編導的《飛俠呂三娘》竟對片中“騰雲駕霧”、“隱身易容”、“掌心雷功”等動作場面的拍攝技術進行了詳細介紹，同期還有邵六叔的大哥邵醉翁執導的《義妖白蛇傳》都是此類。

當然最出名的莫過於1964年曹達華、關海山、于素秋等主演的《如來神掌》和65年林家聲、陳好求、陳寶珠等主演的《武林聖火令》，簡直影響了一代港人，以至於同樣是通俗文化代表的武俠功夫片迷周星池把《如來神掌》中的角色柳飄飄放到《喜劇之王》裡作爲女主角。而尹天仇和杜娟兒兩個名字則是出自《武林聖火令》，甚至於後來的《功夫》直接把如來神掌設定爲最高級別的武功。

讓張宗耀擔憂的是，《倩女幽魂》中也出現了類似“飛劍”、“飛天”、“掌心火符”、“一劍開石”、“一掌斷樹”等特效場景，前面有徐可的《蜀山》不溫不火，現在周文又折騰這東西。能不能行啊？觀衆能接受嗎？

拋開觀衆能否接受的問題，票房能不能收回成本啊，要知道周氏光購置特效設備和特效製作花費就足夠拍一些普通的影片了。

張宗耀想不明白周文花費這麼大的力氣，爲什麼要拍攝這種市場淘汰了幾十年的素材，而且還是一部古裝鬼片，還是翻拍觀衆心目中的經典制作《倩女幽魂》。

“哎，年輕人就是瘋狂啊。”張宗耀暗自感慨著回去工作，反正老闆把話撂出來了，只要按照他的要求完成三分鐘的預告片剪輯。就算是完成了任務，至於觀衆看了之後有什麼反應，會不會怨氣沖天，就不屬於他考慮的事情了。

“等等，還有件事……”周文追進去喊住張宗耀。想了想說道：“記著二次精剪時把夜晚的戲份全部用藍色濾鏡。”

“爲什麼！”張宗耀聞言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不解道：“阿文，整部片子有超過八成的戲份都在夜間拍攝的，如果全部用藍色濾鏡渲染的話。還能看嗎？”

周文拍拍額頭說：“哦，你先彆著急。等會我把需要藍鏡渲染的地方詳細標出來，有幾個特別的地方需要維持原來的光線鏡頭。”

“這……”

周文看看一臉不解的張宗耀，笑著說：“鬼片嘛，當然要弄成鬼影幢幢的樣子，用藍鏡渲染是爲增加恐怖氣氛，特別是地獄那場大決鬥，更要把色彩弄的暗淡一些，具體操作的時候我會在場指導的，還是那句話放心大膽的去做，出了問題我負責！”

張宗耀無奈的點點頭：“好，你是老闆你說了算。”

其實在後期製作階段，有不少人像張家震一樣質疑《倩女幽魂》上映效果，更懷疑周文拍攝這部電影會不會收回高昂的特效成本。

比如說結束了《東方禿鷹》拍攝的洪勁寶，影片後期製作完善全面進入宣傳期後，三毛的空閒時間越來越多，準確說來他現在逐年減產，轉入幕後發展的觀念越來越強。

閒著沒事的時候，洪勁寶跑到周氏來溜達，一看周文折騰電腦特效，而且還花費了近千萬買設備，當場就氣的不知道說什麼。

“阿文啊，當初我還認爲你要中規中矩按照鬼片的套路來拍攝，沒想到離港這段時間，你竟然花巨資買一堆破銅爛鐵回來，不是我埋怨你，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市場行情吧，古裝電視劇充斥千家萬戶不說，鬼片都演變成殭屍片類型了！”

洪勁寶情緒頗爲激動說：“我們做武行的，無論是時裝片還是古裝片都要講究一個創新立意，就像你之前拍實戰功夫片、街舞和功夫組合的文藝片一樣，那些起碼有新鮮東西吸引觀衆，你現在折騰這套御劍飛行的特效，豈不是越弄越退步嗎？路子走偏了，知道嗎？”

洪勁寶是從武術指導的角度來埋怨周文，所謂的路子走偏，指的是動作不能胡亂設計，要根據劇本所處的內定環境朝代、地域等限制來設計動作，你不能讓一部盛唐時期的電影裡出現機關槍，這是最基本的常識，也就是說，你只有設計的動作更真實了，才能成功騙過觀衆。

洪勁寶當初開闢殭屍片的時候特別注意，爲了讓武打動作更加貼近劇情，他們設定了茅山道士和武功結合，加上最拿上的喜劇風格，使觀衆們感覺道士抓鬼降服殭屍就是那麼一會兒事，很真實很吸引人。

哪怕是李翰祥當年也沒有使用古董級的“御劍飛行”、“仙劍齊飛”的場面，周文竟然折騰了一兩個這樣的場景，洪勁寶那個著急啊，若不是身手不如周文的話，早就上去敲醒對方了。

看著一臉激動的洪勁寶，周文只好耐心的解釋：“時代不同了，香港電影都在和好萊塢接軌，我們武術指導算是全球影壇獨一無二的職位，將來也要走出香港在好萊塢大展拳腳的，有些東西必須要提前做嘗試，特別是武打動作與電腦特效的融合方面。”

洪勁寶點點頭說：“我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有些事情不能著急的，你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如果失敗的話將承受相當沉重的代價，何必爭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呢？你看這幾個地方都太誇張太假了，雖然很絢麗，但只要是行內人都會嗤之以鼻的。”

周文依舊面帶笑容說：“呵呵，我並不感覺虛假，相反，我認爲通過先進的電腦特技在形式上更能真正實現動作中的神化，也許《倩女幽魂》的類型限制了我的發揮，不過往長遠考慮，我完全可以將《笑傲江湖》中的獨孤九劍、辟邪劍法、吸星大法之類的神功絕技更加完美的展現給觀衆。”

其實周文只是用洪勁寶能理解的東西在解釋，如果把《仙劍》或者前世看過的很多仙俠小說搬出來的話，絕對會讓洪勁寶感覺他在……發神經。

“嚴格說來我其實不算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徐可以前不是搞過《蜀山》嗎，我算是吸收他的經驗教訓，重新開創一個全新的類型片，豐富電影市場嘛。”

“還說不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起碼我就沒見過你這種集古裝、鬼片、武打和電腦特效的類型！”洪勁寶笑罵道：“真的，周氏正處於拓展市場階段，不能有半點差池，失敗會元氣大傷。”

“哎~~”周文嘆口氣後苦笑道：“這樣吧，等片子出來後我第一個喊你看。”

兩人看法不同，觀念不同，周文再解釋下去也沒用，還不容到時候看片子更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