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昊推門進來, 臉上還帶著外面的寒氣。他伸手理了理顧錦西的頭髮,說:“明天就回S市,中午會有直升飛機來接我們, 私人醫生已經聯繫好了, 不用擔心。你的經紀人那邊也跟她說好了?!?
顧錦西把目光轉向小喬, 小喬吶吶點頭。
吃過飯之後, 小喬就在病房裡的家屬牀上睡了, 病房裡只有一張陪牀,易昊只能坐在靠椅上休息。
“要不去找醫院要一張空病牀吧,或者去酒店?你這樣根本就休息不了?!?
易昊搖頭, “幫你看著鹽水,就一晚上, 沒關係, 你睡吧。”
顧錦西聽話地閉眼, 不知是不是晚上睡太久了,他現在精神有些亢奮, 傷口也有些隱隱作痛,滿腦子都是祁元傷太重,戴著吸氧罩被搶救的畫面。他索性睜開眼,看到易昊閉著眼睛,腦袋一點一點, 像是小雞啄米似的, 正在輸的這瓶藥水已經快完了。
易昊眼圈有些發黑, 下巴也冒出青色的胡茬, 就這樣, 還說幫他看著鹽水呢。顧錦西於心不忍,把身子挪到牀內側, 手臂不小心碰到牆,刺得他腦子裡一個激靈。
“易昊,易昊~”
易昊的睡眠很淺,叫了兩聲就醒了。
“抱歉,今天有點撐不住?!?
“沒事,我已經按過鈴了,等會兒拔了針,你上來跟我一起睡吧。”
“不了,我怕碰到你的傷口?!?
“沒事兒,你難道不想跟我睡嗎,我的傷口只要不碰到就沒事,機會難得,你要是拒絕了就沒有下一次了。”
易昊苦笑,等護士幫他把針拔了,還是老老實實到牀上去睡覺。顧錦西身上傷口比較大,牀又小,害怕碰到顧錦西傷口,易昊只能小心翼翼地側躺著,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顧錦西就醒了,醒來的時候易昊已經不在牀上。去廁所洗漱完畢,顧錦西就一邊吃早餐一邊跟陳雲瑤視頻。
“看起來精神不錯,醫生怎麼說?”
“都是外傷,只要不劇烈運動就沒關係,好好擦藥半個月就能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有可能會留疤?!?
“那就好,回這邊幫你找醫生好好調養,爭取不留疤。本來想今天過去接你的,我這邊還忙著寫通稿,易總說會安全把你接回來,我就不過去了。公司已經派人去調查了,等結果下來就能談賠償的事兒。”
“...你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祁元現在怎麼樣了?!?
陳雲瑤嘆了口氣,顧錦西的心一下就提到嗓子眼兒了。
“昨晚送到S市的部隊醫院,據說是骨折加腦震盪,醫院封鎖了消息,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連祁東萊都出面了,好像挺嚴重的?!?
顧錦西臉色沉了下去。
陳雲瑤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生命危險肯定是沒有的,只是現在你還暫時不能接受採訪,牽扯到祁家,這事兒就麻煩了。劇組那邊你也暫時不用過去,這部戲能不能繼續拍還是個問題,你先把傷養好再說。”
“嗯。”
“公司這邊兒肯定是不會虧了你的,不管是人爲還是意外總會調查清楚。你自己的事也要好好衡量,救命之情和其他感情要分開來看,我覺得易總對你也算是盡心盡力了,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麼說,算了,反正你自己決定就好。”
“我都知道的?!?
“...那就這樣吧,你好好休息,下午到了我去接你。”
顧錦西點了點頭,關掉視頻窗口。
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顧錦西拍戲意外墜崖的新聞,不管是不是顧錦西的粉絲,都在爲他祈禱。星海昨晚掛了一個通稿,說顧錦西暫無生命危險,受傷原因還在進一步調查中。顧錦西的《刺青》現在還在晚上的黃金時段播出,不管是話題度還是受歡迎程度,他在同時期的男演員中都是非常高的,突然出了這種意外,大家都是惋惜又心疼。
與此相反的是,明明傷得更重的祁元,連提都沒提到過。
回到S市後顧錦西沒有去易昊家,主要是易昊本來工作就很忙,如果他搬進易昊家,肯定會耽誤他很多工作。纔回S市兩天,顧錦西就接到他媽的電話,說實話,顧錦西挺意外的。
顧錦西他媽周秀慧已經快五十了,她保養得很好,穿著一件水綠色的旗袍,肩上披著白色的皮襖子,再加上年輕時底子好,跟電視裡優雅華貴的豪門太太沒什麼差別,看起來應該過得很好。
“小西?!?
“嗯,進來坐吧?!彼呀浱脹]見過周秀慧了,久到他都差點忘了自己還有個媽。
周秀慧在沙發上坐下,顧錦西給她倒了杯熱水。
“聽說你受傷了,我就想著來看看,本來想早點來的,可是我那邊有些事耽誤了,拖到現在纔來,你不要怪我?!?
顧錦西搖頭,他也沒希望周秀慧來看他,說不上怪不怪的。
“我來也有件事要說一下,我結婚了,跟一個很不錯的男人,你爸那邊我們早就離了?!?
“嗯,挺好的?!?
“我也想通了,我跟你爸確實不太適合,現在各走各的,也好。你寄過去的錢都被你爸拿走了,聽說他現在還在投資,賺了又賠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欠債?!敝苄慊劭戳艘谎垲欏\西,看不出顧錦西怎麼想,又繼續說:“我現在什麼都不缺,他有幾個兒子,年紀都比你大,聽說你在拍戲,都很樂意幫你,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打電話給媽說說就是了。”
“這倒不用了,你過得好就行。”
周秀慧聽不出他這話到底是不是真心,從進門以後,顧錦西沒叫過她一聲媽,她有些失望。人到了她這個年紀,不愁吃不愁穿,就想找個心靈慰藉,她年紀大了不能生小孩,那邊的孩子又都不是親生的,親近不起來。顧錦西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親骨肉,只是她以前貪心過度,傷了母子情分,現在再補償,似乎已經晚了。
之後兩人聊了一些瑣碎的閒話,周秀慧興致缺缺,提不起勁兒來,待了一會兒就帶著失望走了。她走後,顧錦西扔了周秀慧留下的名片,換上衣服準備出門。
祁元住在S市部隊醫院的高級病房,需要有人帶才能進去。顧錦西到醫院門口的時候陳艾華已經在那兒等著了,他理了理帽子,把口罩摘了下來。
“艾姨?!?
“錦西來了,你的傷沒事兒吧,讓你過幾天再來你不聽,真是——”
顧錦西苦笑:“沒事兒,我的傷很輕,不妨礙我走路?!?
陳艾華的頭髮白得更多了,幾個月不見,似乎老了很多,陳艾華絮絮叨叨說著祁元的病情,身上多處骨折,腰腹上被樹枝颳了幾個大口子,頭部輕微振盪,送到醫院的時候渾身是血,聽說差點沒氣了,顧錦西一路沒說話,只是心裡卻在不斷地後怕。
醫院裡人很多,進專用電梯上了十三樓,走廊裡就只有護士來往。
祁元的病房在走廊盡頭,再往前就是天臺,陳艾華讓他進去,自己去病房拿藥了。
顧錦西推門進去,入眼的就是祁元打著石膏掛起來的腿,以及那張有些灰敗的臉。聽到有人開門進來,他眼睛睜開一個小縫,盯著顧錦西看了一會兒,纔有些激動地想要坐起來。
“你先別動。”
顧錦西皺著眉頭看了他兩眼,坐到他牀邊的椅子上。祁元舔了舔裂開的嘴皮,躺下不動,他發了兩天的燒,嘴皮就裂開了,喉嚨也又幹又痛。
“你...現在怎麼樣了?”
顧錦西開了口,問了一句廢話。
“疼,疼得要死。”祁元嗓子有些沙啞,近乎貪婪地看著顧錦西。
顧錦西又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只能僵硬地安慰道:“聽醫生的話,好好做復健,很快就會好了。”顧錦西說得心虛,祁元的傷起碼要養半年,難過的日子還長著呢。他本來是要來說謝謝的,但兩個字在嘴邊打轉繞了半天,始終說不出口。
“我想吃蘋果?!?
“...我沒帶水果?!?
“櫃子裡有很多?!?
顧錦西打開他牀頭的櫃子,裡面放滿了水果和各種補品,也不知道都是誰送的。他挑了一個大一點的,又在桌上拿了一把削皮刀,進洗手間去洗乾淨,坐在椅子上一圈一圈開始削皮。
顧錦西皮削得不好,總會削下很大一塊肉,從來沒完整地把水果皮削下來過。祁元扯開嘴角盯著他的動作,心卻開始慢慢沉下去,他削水果皮的技術比顧錦西好得多,當初爲了在安吉他們面前耍帥顯擺,自己一個人在家學了很久,吃水果吃到吐,後來和顧錦西在一起,兩個人吃水果總是直接洗了就吃,祁元的這項技能也只能壓在箱底。
蘋果削完,整體也瘦了一半,顧錦西幫他洗好切塊,順便把皮也給收拾了。
“我吃不了,餵我好不好?”
祁元動了動手臂,右手綁著紗布,不能大幅度彎曲。顧錦西嘆了口氣,找了個水果叉一塊一塊喂到他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