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哎,我說姜頌,你可別告訴我說你是慈悲心腸才救下這個女人?”權(quán)宇指病//牀//上的人說道。他就不明白了,這麼些年,姜頌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藝人。姜頌平時對誰都冷淡,就是他這個經(jīng)紀(jì)人都很難有個好臉色,怎麼就突然不顧生命救人了呢。
他無奈地瞅了瞅病//牀//上的人,臉色蒼白,眉頭緊鎖,跟個三十幾歲的婦女一般,沒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啊。
姜頌食指放嘴邊噓了一聲,“小聲點,別吵到了。”
權(quán)宇更不明白了,“這到底是什麼人,你寶貝得跟心甘似的,你要不說實話,外邊的記者我就不管了?!?
記者跟空氣裡的灰塵似的,無處不在。姜頌這剛進醫(yī)院,記者立刻包圍了這家醫(yī)院。這恰恰說明姜頌的高人氣。可這姜頌三天兩頭地製造麻煩,他吃不消啊。他耷拉著腦袋,真的很懊惱很不想管的樣子,卻一點沒讓姜頌有一點心軟。
姜頌躺在另一邊的沙發(fā)上,瞟一眼//牀//上的高雅,然後半盒了眼,手臂擋在額頭上,沉默半晌,似是自言自語,聲音特小,“是個特別的女人,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
權(quán)宇若有所思,他搖了搖頭,“可惜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好好宣傳,你的形象絕對加分?!?
“嗤”,姜頌不削一顧,“我要在乎那些,還不如收養(yǎng)十個八個孤兒來得快。行了,你去忙吧,我手臂疼死了。”
權(quán)宇想,活該疼死你,盡舔麻煩。
姜頌動了一下,換個更舒服一點的姿勢躺著。昨夜到現(xiàn)在,他眼沒合一下,卻精神得很。他腦子裡盡是高雅暈倒前那緊張,不安,不捨的表情。
他煩躁地掏出煙,點上。
//牀//上咳嗽幾聲,姜頌睜開眼看過去,高雅眉頭鎖得更深了。像是噩夢,她身體抖動,不停地搖腦袋?!敖??!苯灺犚姼哐抛煅e模糊的聲音。
他扔掉菸頭,走到高雅//牀//邊,拍了拍她的臉,“高雅,醒醒!”
似是艱難掙扎,高雅終於緩慢睜開眼睛。見眼前放大的姜頌的臉,她眼裡忽地燃起一抹亮光,可不到一刻,那光又暗淡下去。那眼裡,只剩下失望了。
“你怎麼在這?”她說,像是腦子不清醒。
他多用一分力拍她臉,“怎麼,嚇傻了,不記得發(fā)生什麼事了?”
被拍疼了,高雅的臉皺成一團白紙似的。她的手動了一下,想擋開姜頌的手,結(jié)果扯到傷口,咧嘴“嘶嘶”兩聲,只得老實地呆著。這疼,一下子讓她記起昨夜發(fā)生的一切。
面對姜頌好看的俊顏,她臉紅了,因爲(wèi)昨夜他救自己時,自己幾乎是一絲不《掛》?!白蛱熘x謝你!”她把被子快拉到了頭頂,彷彿這樣擋住,就沒人看得見她不好意思。
被子被姜頌輕易扯下去,“你好意思!我就沒見你這麼沒良心的女人,我救下你,你反而倒在我的懷裡叫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有嗎?不記得了。臉好像更紅了。高雅再次把被子拉上來。
他的眼裡,她的動作一點沒落下,他輕笑一聲,“擋什麼擋,你以爲(wèi)被子遮著,別人就不存在了?”
“……”有必要說出來嗎?
他拿了椅子坐下,一臉的好奇,“你告訴我那江北是你什麼人,還能把我這個全亞洲女人的夢中情/人給比下去了?”
呃……沒覺得,“江北是我曾經(jīng)愛的人。”她深呼吸一口,忽然覺得心口難受。親口說出曾今二字,等於承認永遠地失去。原來這麼些年,江北一直在自己心裡,從沒消失過。可要永遠失去了呢。
畢業(yè),結(jié)婚,被出賣,被抓,坐牢,經(jīng)過這麼多曲折,自己的信心,早被生活磨得消失殆盡。江北,這兩個字,卻依然還在心底。
那年,被抓進去的時候,從鐵窗望外面的月亮,她想的是江北。過了三年,她以爲(wèi)自己不會再想了,結(jié)果昨天遇害,又想了。
原來,江北早就融入自己的血液,無法分開了。
“你怎麼了?”姜頌陷入沉思,高雅見他遲遲沒有反應(yīng),推他。
似是被打擾,姜頌回神,“有我?guī)泦??不過從今天起,我要把他從你的腦子裡清理出去。”他忽然靠近她,肌膚相隔只有一釐米間的躁動的空氣因子,他低沉聲音道“以後要把我當(dāng)夢中情/人。”他勾一勾下巴,長長的睫毛一扇,狹長的眼睛一眨,放出百萬伏電壓。嘴角擒的一抹壞笑,輕易地俘獲她的意志。
難怪女人都喜歡姜頌,這眼睛就是會勾人魂兒。高雅愣了一秒,心裡一陣狂跳。她甚至不敢說個不字,她生怕這一開口,就泄露心底那飄忽的心思。
她動心了,可她很明白,只能當(dāng)句玩笑話而已。
“仲秋在哪裡?”她急忙轉(zhuǎn)移話題,見姜頌?zāi)樕喜桓吲d,她又解釋,“就是昨晚上跟我一起的那個女孩,不知道她怎樣了?”
“怎麼我就不值得你關(guān)心嗎?”姜頌是真不高興了,嘟噥了嘴抱怨,“我這裡好疼。”
他指著自己手上的手臂說道。
她恍然想起,姜頌的手臂捱了一刀,“對不起,你手臂沒事吧?”無依無靠,想不欠人情,卻在無形中欠下一大堆。該拿什麼還呢?
“你說呢?”姜頌一臉的不高興,“縫了八針,一點麻藥都沒打。”
他仰了下巴,一副看你怎麼謝我的樣子。她忽然笑了,她覺得眼前就是個跟自己要糖吃的孩子。
“謝謝你!以後我一定報答你!”她腦子裡蒐羅一遍可以報答的東西,其實是無以爲(wèi)報。
“切!”姜頌一聲冷哼,完全聽不出是信還是不信。
高雅剛要再說點什麼,比如要怎麼聯(lián)繫姜頌之類的,結(jié)果姜頌起身說要走。
要走,這便走了,毫不拖泥帶水。高雅望著空空的門口,心裡覺得空空蕩蕩。
門口,突然出現(xiàn)一隻穿板鞋的腳,然後是一動不動。
沉默半天,高雅吼道,“進來吧!”
“對不起!高雅!”仲秋低了頭走進來,她站在離//牀//一米遠的地方啜泣,“高雅,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你哪是對不起我了,這點傷算什麼?”高雅很生氣。昨夜要不是運氣好,仲秋和自己兩人都可能有昨天沒今天。氣就氣在,這丫頭都過了這麼久,還急巴巴地望夏奈身邊湊。
仲秋走進一點,拉了高雅的手,“高雅,我知道,我不該和夏奈糾纏。可昨天不知道怎麼了,瞧見他和她老婆相親相愛的樣子就心疼得難受,所以晚上才單獨把夏奈叫出來。沒想到後來發(fā)生這樣的事。高雅,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見那個人了。求你,別生氣好不好?!?
仲秋一把鼻涕一把淚,高雅哪裡生得起氣,卻又實在想不過。那夏奈真不是東西,仲秋這麼掏心掏肺地對他好,到頭來不把她當(dāng)回事,還連累自己。“你那是蠢!”她沒好氣道。
第二天,仲棋過來看高雅,高雅實在意外。前面就見過一面,算不上交情,仲棋不見得對自己有好感,仲棋過來,她實在感動。
不過,她這感動沒維持一秒,就被打破。仲棋一開口就問的是姜頌的事情。
看來是姜頌的影迷。大約是從仲秋那裡知道姜頌英雄救美的事,仲棋特崇拜。他談?wù)摻灥臅r候,完全是一副談?wù)撟约掖蟾绲臉幼印?
接下來幾天,姜頌沒再出現(xiàn)。高雅從電視上得知,姜頌去了另外一個城市拍戲。
他的手臂還傷著,有機會一定要好好謝謝姜頌,她想。
一天夜裡,她正睡覺,手機突然響起。發(fā)現(xiàn)不是期待中的父母的電話,她沒接,任由手機鈴聲響了一陣。大約一小時後,手機再次響起。
見高雅不動,仲秋拿起電話接通。電話你那頭似乎沒說話,仲秋高聲餵了一陣,憤憤地掛掉電話?!吧窠?jīng)病”仲秋抱怨一句,然後進入夢鄉(xiāng)。不到一會,仲秋嚯地睜開眼問高雅,“你說會不會是姜頌打來的?”
高雅瞪仲秋一眼,翻身背對仲秋,“你做夢了。”
不到一會,背後傳來仲秋均勻的呼吸,跟真是做了夢一般。
高雅失眠了,腦子裡再次響起姜頌。那天他其實是傷口疼吧,雖然看似輕鬆,可那臉色是白的,眉頭間偶爾也會皺。
正是生病這段期間,高雅有很多時間需要打發(fā),病房是姜頌經(jīng)紀(jì)人訂的,高級病房。時間很多,打發(fā)時間的方式只有一種。高雅很懶,她只賴在//牀//上看電視。
姜頌果然是炙手可熱的大明星,電視臺翻來覆去都有他的身影。他在哪裡,他唱什麼歌,他捐助哪裡的希望小學(xué),或者是他穿了什麼新款衣服,帶了什麼限量版手錶??傊?,她發(fā)現(xiàn)姜頌無論是那個場合,以哪種方式出現(xiàn)都是好看的。有時候,她也會心煩地突然換臺,因爲(wèi)她發(fā)現(xiàn)自己心裡控制不住地亂跳。
偶爾過來給她換藥的小/護/士,要是瞧見電視裡有姜頌的消息,準(zhǔn)會手舞足蹈地一陣心花怒放,彷彿鏡頭前,姜頌就是對她們表白一般。高雅忍不住提醒,生怕小/護/士一個激動,扎錯針。後來只要有小/護/士過來,她準(zhǔn)會關(guān)了電視。再後來,只要是有女的過來,她都關(guān)掉。
姜頌是飛宇傳媒公司旗下藝人。如今飛宇和另一家崔氏國際下面子公司千葉傳媒公司兩家獨大。飛宇主要是靠拍電影,千葉則是拍電視劇。兩家公司業(yè)務(wù)看似界限分明,暗地裡卻都想插一腳到對方領(lǐng)域分一杯羹。
崔俊是崔氏國際董事長的孫子,這也是高雅從電視裡知道的新知識。
她想起那天早上崔俊苦笑的表情,她自己也跟著苦笑,這麼優(yōu)秀的男人居然讓自己碰上了。電視裡崔俊的樣貌,一點不輸時尚的明星。唯一相同的是,都是電視裡,隔著一道屏幕,距離這般近,卻又那般遠。
出院的時候,仲秋來接高雅,還順便帶來一個男人。
男人一件格子外套,一條牛仔褲?!澳愫?,我是劉百萬。”
六百萬。高雅憋著,想笑。
劉百萬不茍言笑,動作卻很快。見高雅要下/牀/,立刻制止,“你別動,我抱你下來?!?
容不得高雅拒絕,劉百萬一路將她抱上車。
高雅死瞪後面小步跟著的仲秋。仲秋無聲地說,“死老婆!同學(xué)”
噗!這是要給她介紹男人呢??蛇@,太突然了吧,一點準(zhǔn)備都沒有。
出租車剛啓動,一輛白色的寶馬停下,車窗被降下,露出姜頌帶墨鏡的臉。棱角分明,臉拉得老長,薄脣緊抿。墨鏡下邊,那眼睛不知道是瞪著,還是隻是瞅著。
“姜頌過來了呢!”旁邊仲秋兩手捏成拳頭驚呼。
“出院了?”姜頌淡淡一問,像是陌路人招呼。
高雅點點頭,淡淡迴應(yīng)。
“再見!”
“再見!”
兩人異口同聲,不約而同。說完均是一愣,高雅扯開嘴角,會心一笑,首先打破尷尬。
出租車慢慢開出去,姜頌的車子還在原地。他的手臂放在窗上,一動沒動。他的車子消失在後視鏡裡,她收回目光只看前方茫茫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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