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寧貴人倒是比她想象中皮實,春日淋了一場冷雨,倒是沒有大礙。
倒是熹妃娘娘鈕祜祿氏不出三日,便登門了。
舒錦從書房中徐徐而出,含笑打量著熹妃,“熹妃妹妹有些日子沒來了?!?
熹妃瞥了一眼書房案上的那一大堆摺子、賬目,赧笑不已:“知道貴妃姐姐忙,沒有大事,怎敢攪擾?”
舒錦與熹妃的來往日益冷疏,可見了面,還是能擺出親近姐妹的樣子來的。
便笑著招呼熹妃去西花廳落座吃茶。
茶自是新貢的明前龍井,熹妃一口下去,便覺香幽味醇,不禁讚道:“好茶!”
這明前茶、貴如金,一年所貢不過幾十斤,皇上還要賞賜前朝,留給後宮的著實便沒有多少了。
細(xì)細(xì)品味過後,熹妃才徐徐道:“昨兒的事兒,姐姐想必也聽說了?!?
何止聽說,我可是親眼瞧見寧貴人跪在路邊。
舒錦也不想饒舌,便點頭道:“事關(guān)太后,又能如何呢?”
熹妃嘆了口氣,“是啊,太后娘娘的性子,素來強(qiáng)硬,皇上的面子都未見得給,何況是咱們了。這寧貴人,也著實有幾分可憐之處?!闭f著,熹妃小心翼翼看了貴妃一眼,這貴妃倒是古井無波,看不出半分神情。
“姐姐覺得呢?”熹妃陪著笑臉問。
舒錦淡淡一笑:“熹妃妹妹有話大可直說,咱們之間,不必繞彎子。”
熹妃臉色尷尬,“我只是想著,寧貴人雖然有錯,可也已經(jīng)受罰了,若是咱們不管不顧,只怕不等敦妃如何,只怕太后娘娘就能把她給磋磨死了?!?
舒錦暗道,那倒是不至於。
“你的意思是?”舒錦笑看熹妃。
熹妃只得硬著頭皮道:“我想把寧貴人接到迎輝殿,好歹照顧一二,怎麼說也是一條人命。貴妃姐姐素來心善,不會不答應(yīng)吧?”
呵呵,居然道德綁架我?
要不是著實符合她的盤算,舒錦還真不想答應(yīng)!
舒錦垂下眼瞼,故作思量之態(tài),良久之後,才道:“也罷,既然熹妃妹妹都親自來求了,我又怎能不給你這點面子?”
收了人,就趕緊給我和敦妃鬥起來!
熹妃一時大喜過望,連連道:“我就知道,貴妃姐姐是菩薩心腸!”
笑著與之寒暄了好一通,才終於送走了熹妃。
履雪忍不住小聲啐道:“這個熹妃,愈發(fā)巧舌如簧了!”
舒錦手臂懶懶搭在秋香色引枕上,徐徐道:“敦妃得子,她這是急了?!薄幌虍?dāng)年甩了她冷臉子的寧貴人又伸出了橄欖枝。
不過這樣也好。
熹妃的動作倒是極快,不出三日,就拾掇出了迎輝殿的東偏殿,獨獨給寧貴人居住,倒是其他幾個常在答應(yīng)只能擠在西偏殿與耳殿。熹妃爲(wèi)了籠絡(luò)寧貴人,也算是下了不小的本錢。
這一日,謐嬪帶著病癒的七阿哥弘昕來澹寧殿請安致謝,二人說了沒幾句話,狗皇帝卻突然駕臨了。
弘昕不常見皇父,難免有些生疏,不過禮數(shù)倒是規(guī)矩乖巧。
胤禛打量了一眼這個白白淨(jìng)淨(jìng)的兒子,倒也覺得順眼,“朕怎麼瞧著弘昕瘦了些?”
謐嬪嘆道:“前陣子乍暖還寒,招了些風(fēng)寒,近日才終於大好了。”
胤禛一愣,“怎麼不早告訴朕?”
舒錦腹誹,告訴你又能怎樣?你又不是太醫(yī),又不會瞧?。∽焐蠀s說:“皇上朝政繁忙,謐嬪又素來嫺靜懂事,怎肯爲(wèi)了這點事叨擾皇上?”
胤禛沒有多說什麼,只順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弘昕也有些過於嫺靜了,不像個阿哥?!?
舒錦無語,不像阿哥,難道還能像公主?
額,別說,這孩子白白嫩嫩,卻是比那些個皮小子秀氣些。
謐嬪心裡有些不忿,卻又不敢反駁,只得低下頭生悶氣。
舒錦忙陪笑道:“皇上說笑了,您這般威嚴(yán),哪個阿哥敢在您面前亂蹦亂跳?”——連弘晝見了狗皇帝,都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
胤禛:嗯……倒也是。
胤禛擺了擺手,“朕倒是瞧著豐克里很是活潑喜人。”
舒錦暗道:她那是初生牛犢不畏虎。
舒錦笑道:“那是因爲(wèi)皇上在公主面前,是慈父,在阿哥面前,總?cè)滩蛔∽鰝€嚴(yán)父?!薄坊实蹧]有因爲(wèi)蘇常在而遷怪三公主,倒是難得。
胤禛正色頷首:“那是自然,公主可以嬌寵些,皇子可不能放縱!”說著,那張老臉又威嚴(yán)了起來,活像是一尊金剛。
七阿哥弘昕忍不住直縮脖子。
謐嬪也擠出個笑容道:“三公主活潑可人,嬪妾也羨慕極了懋妃姐姐的好福氣呢?!?
舒錦心念一動,忽的嘆息道:“倒是可惜了——”
胤禛微微蹙眉:“可惜什麼?”
舒錦低聲道:“三公主如此可人,偏生有那樣的生母……唉?!?
想到蘇氏,胤禛也不免有些厭惡。
舒錦暗自察言觀色,便趁機(jī)道:“三公主還未曾入玉牒,皇上可否考慮,日後將公主記在懋妃名下?”
聽得此言,胤禛點頭不已:“倒是多虧貴妃提醒,豐克里不該有那樣一個不體面的生母!”
說著,胤禛直接喚了張麟近前:“去傳旨,打今兒起,朕的三公主是懋妃宋氏所出,日後重修宗室玉牒,也別給朕記錯了!”
“嗻!”
舒錦與謐嬪忽視一眼,彼此都笑了。
雖說這事兒還早著,但趁機(jī)能早早定下,也能叫懋妃安心。
謐嬪笑容愈盛:“皇上如此天恩,懋妃姐姐肯定要歡喜壞了!”
一時間澹寧殿倒是多了幾分其樂融融。
忽的,胤禛又臉色一板,“朕日前去迎輝殿,聽熹妃說,寧貴人被太后罰跪了兩個時辰,還因此大病了一場?!?
罰跪是真,大病是假。
舒錦收斂笑容,低聲道:“此事都過去大半個月了,臣妾倒也所耳聞,也不知這寧貴人哪裡得罪了太后娘娘,臣妾身爲(wèi)晚輩,也不好多嘴什麼。”——所以沒有稟告皇帝。
胤禛臉色陰了幾分。
舒錦看在眼裡,不禁暗道,看樣子熹妃沒少上眼藥啊。
熹妃若是給別的嬪妃上眼藥,雍正肯定不信,可若是說太后的壞話……那可真是一說一個準(zhǔn)。
舒錦旋即道:“不過寧貴人如今去了熹妃宮裡,以後也算是有人照顧了?;噬现还芊判谋闶恰!?
胤禛臉色仍然有些不佳:“朕把八阿哥給敦妃撫養(yǎng),太后——是不是覺得朕錯了?!”
舒錦腹誹:你難道還以爲(wèi)你做得很對?!
舒錦低下頭:“臣妾不敢妄言?!?
胤禛有些不滿地甩了甩袖子:“你這個貴妃,就會裝聾作?。 ?
撂下這句話,皇帝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