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漸漸止歇,入夜冷月如霜,月光灑落在冰原上折射出刺目的白光,自大宛出發(fā)從雁回山向西挺進的八萬大軍在連續(xù)二十五天的極速行進後在一處隱秘的山坳裡安營紮寨稍作整飭。
主營帳裡燈火通明,炭火燒得極旺,蒼梧當(dāng)?shù)氐闹饕獙㈩I(lǐng)齊聚一堂,除此之外崇熙行會的三大門主也在場,會議由重鈺負(fù)責(zé)主持,主要商討下一步的行軍路線及其具體的作戰(zhàn)計劃,會上也提起了關(guān)於大宛城內(nèi)後續(xù)部隊的撤退計劃,會議一直持續(xù)到亥時才結(jié)束,衆(zhòng)人相繼退出營帳後武子胥再次返回營帳內(nèi)。
“公子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從大宛出發(fā)的那刻起,武子胥就在試圖說服重鈺放棄這個瘋狂的計劃,一旦他們攻入盛金北地蒼梧便會遭遇滅頂之災(zāi),這與他扶持重鈺報答景王爺當(dāng)年的知遇之恩完全背道而馳,他之所以在朝顏的勸說之下重建重熙行會初衷在於希望蒼梧之地恢復(fù)當(dāng)年的盛景,絕非是再次摧毀它。
“武先生,這是我們共同作出的決策包括崇熙行會!”重鈺從座椅上站起來,面容冷峻尤比夜空那輪皎月更加青鬱冷淡,此次釜底抽薪捨棄蒼梧顧全大局直搗盛金的計劃絕非他一人的專斷決策,相反這是剛剛組建的軍政院的各位代表以及崇熙行會六大門主共同投票的結(jié)果,所以他並不覺得武子胥的勸說對他們的計劃有任何的影響。
重鈺的一句話猛戳武子胥心窩,的確如重鈺所言此次的決策乃是多方意見求同存異的體現(xiàn),一人專斷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即便是泱泱帝國的大雍,雍帝的決策也或多或少受到尚律院、軍機堂、軍政院的制約和影響,當(dāng)日重鈺在提出該計劃時軍政堂有三分之二的人表示支持,而崇熙行會六大門主除燕驪表示反對外另外兩位選擇棄權(quán),剩餘三人贊同實施該計劃,即使是作爲(wèi)崇熙行會創(chuàng)始人的他也對此無能爲(wèi)力。
縱使再堅固的河道,一旦決堤洪水肆掠便一發(fā)不可收拾,認(rèn)清事實武子胥決定不再相勸,縱使所有人都放棄北地蒼梧他也勢必要去守護捍衛(wèi),捍衛(wèi)昔日景王摯愛的那片熱土,守護城中的無辜子民以及那是始終跟隨他身後的燕驪,儘管他的力量微乎其微可他仍舊是要去試著嘗試,哪怕是同整個蒼梧一走走向死亡。
“還望公子許我回大宛!”
武子胥向上
首的重鈺斂衽行禮,面孔之後的雙眸如冰霜般不起波瀾。
“既然先生執(zhí)意如此,崇鈺也不在勉強先生了!”
重鈺略微沉吟抱拳行禮,諾大的蒼梧將領(lǐng)如雲(yún)可唯獨武子胥有種旁人難以企及的領(lǐng)袖風(fēng)采,在他身上有混合著各種複雜的氣質(zhì),有書生的儒氣,有智者的鋒芒,有歷經(jīng)世事的滄桑,更有一種運籌帷幄的淡然,總之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讓人無法忽視,然而這些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卻渾然天成的賦予在他一個人身上,無不彰顯出他的領(lǐng)袖魅力。
“多謝公子!”
伍子胥擡起頭,深深望一眼重鈺,然後向營帳門口走去,挑起簾幕有寒風(fēng)吹面而來,武子胥突然間停下手裡的動作只淡淡的說了句,“如果阿顏此刻在大宛了?”
低沉溫烈的質(zhì)疑聲隨風(fēng)飄進大帳,重鈺微微愣住,一巴掌按在面前的長案上,待回過神兒望向帳簾的時候武子胥已消失不見。
如果阿顏此刻在大宛......
如果她此刻在大宛,他會不顧一切的率兵返回大宛與她重聚,只可惜“如果”只能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假設(shè),自嘲般的勾起冰冷脣畔重鈺走出營帳,寒風(fēng)凜冽森冷的月光照耀下大地一片潔白無垠,夜已經(jīng)深了除了戍守的士兵們大都士兵都已經(jīng)進入兵營休息。
重鈺握著佩劍來到營地外的一處雪丘上坐下,嘩啦一聲寒劍出鞘,他緊握著劍鋒銳的劍尖在冰面上劃過深深的痕跡,劍氣如虹宛若驚鴻帶起簌簌的雪粒,隨著最後一撇落定,一個“顏”字赫然浮現(xiàn),如同深深的烙印在心底一般,任是風(fēng)雪席捲無法抹去,半響運劍回鞘,從雪丘上站起來,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營帳在眼底鋪開,點點火光猶如夜空倒映的星光,八萬蒼梧兵遠離故土而他也是其中之一,朝顏沒了重返蒼梧的夢也該是時候醒醒了,與其獨守蒼梧倒不如孤注一擲登頂頂峰!
漆黑的雙眸微微一凜,重鈺持劍準(zhǔn)備返回營帳,雪丘地勢頗高夜裡的雪原視線更是敞亮,一個身影突然從遠處的營帳裡鑽出來,左顧右盼鬼鬼祟祟,重鈺看的清楚頓覺事情詭異,唯恐是軍隊裡出了和大雍通風(fēng)報信的奸細,頓時持劍從前方的冰地繞曲道上前截殺此人,那人只顧警惕身後營帳外值守的士兵竟然完全忽視了前方的危險,就在他以爲(wèi)順利逃脫面帶笑
容轉(zhuǎn)過頭的時候,寒芒閃動的長劍正直抵喉嚨,稍有不慎便會刺穿喉頭。
“公......子......”男子臉上的笑容頓時凝結(jié),嚇得雙腿直打哆嗦。
“是你?”
看清男子的臉龐,重鈺的眉梢輕輕的上挑,這是大宛驛司令何植,他出現(xiàn)在這裡必然是帶來來自大宛的重要書信。
“公子屬下是......來送信的......”何植喉嚨一緊,僵直的跪在雪地上,“屬下......”
重鈺劍眉一蹙,冷冷的追問道:“信在何處?”
“信在馮將軍和謝將軍手裡!”
何植低著頭回答一句。
“那你......逃什麼?”重鈺輕巧的開口,看似面容溫和實則暗藏風(fēng)波不威自怒,作爲(wèi)驛司令送封信倒也在情理之中,可半夜鬼鬼祟祟企圖擅自離開卻就是大大的反常。
“屬下......”
何植從軍帳裡逃出來沒想到會撞見重鈺,此時公子又刨根問底紙包不住火,他擅離軍營本就是死罪難逃,想起在大宛成控制的家人,左右權(quán)衡過後他決定坦白一切,何植擡起頭雙脣哆嗦的回稟道:“公子......項大人命我傳信予公子請公子即可返回蒼梧......”
今晚的會議上武子胥反對之辭已經(jīng)讓他很不舒服了,此刻聽到項軻的勸鑑重鈺的臉色又是一沉,何植不由得頓了頓結(jié)結(jié)巴巴的補充道:“因爲(wèi)......因爲(wèi)......朝顏姑娘她......回來了......”
“阿顏!”
握住長劍的手頓時失了力道,冰封雪凍的心如同裂開了一道極小的縫隙,有溫暖潮溼的風(fēng)緩緩的涌入,不知不覺間令他冰冷的心漸漸回暖,“你說什麼?你說阿顏她......回來了?”
“回公子......朝顏姑娘她回大宛了!”
“阿顏,她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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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鈺頓時喜極而泣,只覺得自己是那斷頭臺上被特赦的死囚,一下子從絕境中逃離出來,此時聽到她平安回到大宛的消息,遠勝過當(dāng)日他重返蒼梧時的那種喜悅,此行就算他拿下整個盛金皇城也比不過這個消息帶給他的歡愉。
風(fēng)吹來此刻做了一個決定:返回大宛去見他心愛的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