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陸軍部，利奧泰的辦公室裡迎來了一位令人意想不到的客人。

“部長閣下，日安。”來人大腹便便，西裝革履，高頂禮帽，領結文明棍俱全，輕鬆寫意的神情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般自如。

“唐納修先生，日安。”利奧泰表情玩味。

利奧泰認識唐納修，這是一位現(xiàn)任的國民議會議員，現(xiàn)在是議會組建的財政委員會的成員，和總理保羅·潘樂威的關係密切，是社會黨中的共和派，和利奧泰所屬的激進派關係不睦。

利奧泰之前和唐納修雖然同屬社會黨，但之前並沒有怎麼打過交道，倆人關係雖然說不上勢同水火，卻也僅僅是點頭之交。正因爲如此，利奧泰心中在第一時間對唐納修的來訪提升警惕，用句東方的俗語說，這叫：無事不登三寶殿。

“請原諒，部長閣下，在這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打擾您，不過我不得不走這一趟，因爲您手下那些該死的士兵們。”唐納修的家族源遠流長，在波旁王朝時期還是貴族，因此提及平民總是習慣性的使用蔑視口吻。

唐納修不僅是語言上輕佻，行爲舉止也不規(guī)矩。唐納修站在利奧泰的辦公桌前，伸手隨意的撥動了一下利奧泰辦公桌上的地球儀，看著地球儀飛速旋轉，唐納修笑得很開心，彷彿是有種“天下在手”的高高在上感覺。

這裡是利奧泰的辦公室，唐納修作爲客人，隨意擺弄主人的東西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舉動，就像是在餐廳裡大聲喧鬧，以及吃飯的時候肆無忌憚的咋嘴巴一樣令人討厭。

“關於這問題，我想你應該去芮捷銳城堡。”利奧泰雖然心中不耐也只能敷衍，這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芮捷銳城堡是尼維勒的老家，尼維勒被解職之後，就回到芮捷銳城堡養(yǎng)病，利奧泰給了尼維勒新的任命，命令尼維勒去北非，眼不見心不煩。尼維勒的選擇並不出人意料，他說自己病得很重，短期內無法就任。利奧泰不著急，給尼維勒的期限是無限，什麼時候養(yǎng)好病，什麼時候再去。

重點是一定要去。

“我當然會去，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他，法蘭西政府給他權利是爲了讓他爲法蘭西獲得勝利，而不是讓他浪費士兵的生命。”唐納修就是那種標準的聖母婊。

“當然，這個問題所有的法國人都想問他。”利奧泰不置可否。

“那麼，現(xiàn)在我還有另一個問題要向您發(fā)出詢問，部長閣下，請您解釋一下您和那位‘天使’的關係。”唐納修圖窮匕見，臉上有得意和傲慢，雖然使用敬語，但沒有絲毫尊重，標準的貴族式虛僞。

“有什麼問題嗎？”利奧泰反問。

“當然有問題，有人告訴我，您把本屬於配備給潘興將軍部隊的武器撥付給了那位‘遠東霸主’，導致我們的朋友美國人很不高興，爲什麼您要這麼做？”唐納修雙手撐在利奧泰的辦公桌上，身體前傾，眼神銳利，配合著龐大的身軀，從側面看氣勢十足。

僅僅只是側面看而已，唐納修雖然想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氣勢足一些，卻因爲肥胖的體型看上去沒有絲毫的威懾力。

哪怕是在20世紀初，仍舊是個看臉的時代，胖子的人生充滿悲劇，這可真是個悲慘的故事。

“什麼時候，美國人成了你的朋友？”利奧泰答非所問。

美國和歐洲的關係很奇妙，當初美洲大陸剛剛發(fā)現(xiàn)的時候，離開歐洲前往美國的，要麼是混不下去的破落戶，要麼是些亡命徒和罪犯。因此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之前，歐洲人對美國人都是鄙視的，歐洲人看不起美國人。縱然是現(xiàn)在歐洲陷入這場空前的戰(zhàn)爭，法國和英國要靠美國人輸血才能堅持下去，在法國國內依舊有很多保守派人士看不起美國人，認爲美國人是暴發(fā)戶和野蠻人，這算是白人內部的種族歧視，唐納修就是那些保守派的代表。

也難怪美國人提倡平等自由，因爲美國在誕生之初，就飽受歧視和詬病。

“這和這件事沒關係，現(xiàn)在請您回答我的問題。”唐納修忍不住老臉一紅。

作爲一名貴族，自負和驕傲是必須具備的，正直和堅定也是必須強調的，唐納修雖然背離了正直的信條，但在有人當面指出的時候還是會感到羞愧。

“請問你是代表議會來向我詢問這個問題，還是代表你個人，又或者是代表總理先生。”看在唐納修還知道羞恥的份上，利奧泰決定給唐納修留點面子。

“這有什麼區(qū)別嗎？”唐納修要爭取權利。

“有很大區(qū)別。如果你是代表議會，那麼我會前往議會接受質詢；如果你是代表總理先生，那麼我會去給總理先生解釋；如果你是代表你自己，那麼無可奉告。”既然給臉不要臉，利奧泰也不客氣。

“你這是什麼態(tài)度？請你主意，你現(xiàn)在面對的是一位議員，是代表著一個選區(qū)內數(shù)百萬選民的議員。所以請您正面回答我的問題，部長閣下。”唐納修刻意強調“議員”權力，這也是他們想推翻皇帝的原因。

貴族們之所以推翻皇帝，並不是因爲他們有多麼的熱愛民主，而是因爲推翻了皇帝，他們也可以過一把最高領導人的癮。

“你說的沒錯，但是我也提醒你，你並沒有直接質詢我的權利，我向總理先生負責，而總理先生對總統(tǒng)先生負責，總統(tǒng)先生才需要對議會負責，明白嗎？代表了數(shù)百萬選民的議員先生，在你行使你的權利之前，請你先確認你的權力範圍。”利奧泰不介意給這位連議員的職責都搞不清楚的議員先生上一課。

不管是法蘭西共和國的民主政府還是波旁王朝的****政府，等級關係都是非常明晰的，哪怕唐納修是現(xiàn)在最高權力機關的成員之一，唐納修也沒有權利直接找軍人的茬，利奧泰能讓唐納修進他的辦公室，已經(jīng)是很給面子了。

實際上利奧泰已經(jīng)決定，一會就會更換他的秘書。

秘書無論如何也不能成爲決定利奧泰見誰或者是不見誰的那個人，這並不在秘書的權利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