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語看著那個掉落在貝殼上的玉珠，滿腦子都在想周舟最後的那句話是想說什麼。

她傾身上前，手指不過剛觸碰到玉珠，玉珠內(nèi)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佈滿裂痕，隨著一聲脆響化爲齏粉。

初語還想伸手，卻被看出端倪的長生一把撈起。

長生看著初語手心出新生的血痂，勸阻道：“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死都死了，留著這點骨灰又有什麼意義呢？

初語垂下眼眸，點了點頭，拍了拍長生的手臂示意將她放下。

長生不敢不從，靜靜地站在初語身後守護著她。

周舟最後想說是什麼呢？坐在書房中看書的初語腦海中始終縈繞著這個問題。

對了，實驗室裡有云澄拿過去的東西。

想到這裡，初語把根本沒有看進去的書本一合，跳下椅子向?qū)嶒炇遗苋ァ?

推門進入實驗室，初語開始翻找周舟給她送過來的線裝本。

還好初語有打掃戰(zhàn)場的習(xí)慣，很快便在自己那一沓參考文獻中找到目標。

初語用衣袖浮了浮書本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檢查了書本四角確認完好，這才小心翼翼捧在懷裡，一步步走回書房。

重新坐在案幾前，將那本計算機書籍推到一側(cè)，打開線裝本認真閱讀起來。

這一開始便是不眠不休，直到第二天凌晨時分蠟燭燃盡，初語才完整讀完。

這幾本沒有封皮的書，是周舟一筆一畫親自給她書寫的生存指南。

在這個世界裡，新生兒如同現(xiàn)實世界一樣降生，而人類的死亡確是濃縮形成一個玉珠的形式。

這個玉珠實際上是NPC控制AI 的數(shù)據(jù)打包。

選用這種方式，方便系統(tǒng)回收利用的同時，也最大限度的減少了整個系統(tǒng)中的垃圾數(shù)據(jù)的分佈式堆積。

對玉珠內(nèi)打包數(shù)據(jù)回收主要就是靠應(yīng)天府正殿內(nèi)的山寨地動儀實現(xiàn)。

尋常人，也就是NPC去世後，形成玉珠體量較大，可以通過乾坤儀重複讀取。

而云澄本身與NPC 不同，雖然身體內(nèi)也存在接駁AI ，但因其體量較小不在回收範圍內(nèi)，在首次讀取後就被焚燬殆盡。

看完這些，初語心裡的那些悲傷消散了大半。畢竟，他只是不存在在這個她存在的世界，只要在現(xiàn)實世界裡他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即使不見面又有什麼關(guān)係呢？

初語就這樣在黑暗中靜坐著，一直到天空泛白長生送了早飯來。

原本還擔心初語一直沉浸在悲傷中不肯進食，但見初語吃早飯時狀態(tài)明顯好轉(zhuǎn)，長生便放下心來。

剛打算端了餐具離開，初語卻突然開口：“長生，師父讓你給我安排的課程，明天可以開始了。”

長生聽罷，有些猶豫。

看著初語吃飯的模樣確實像恢復(fù)如常。可看了她隱隱有些發(fā)黑的下眼瞼和因長時間哭泣一直未消腫的眼睛，他還是決定往後拖拖：“何必急於一時，國師現(xiàn)下好好休息纔是。”

“你說的對，不急於一時，那就後天開始吧。”說罷初語走向牀邊，左右腳一踩一蹬就脫了鞋躺在羅漢牀上，用被子把自己滾做一團。

這下可是把長生給整不會了，無奈地搖了搖頭，端起餐具走出門去。

初語躺在牀上，連夜的疲勞讓她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甚至還做了一個美夢。

夢裡她考上了研究生並在校園裡偶遇了還是本科生的周舟。

這一覺初語直接睡到了傍晚肚子咕咕叫。

修正了兩日，初語恢復(fù)了之前的狀態(tài)。

雖然有時還是會睹物思人悲從中起，但那時常拿在手中的書終於能看得進去了。

長生爲初語安排的課程也按部就班的開始了。

每天清晨起牀先紮上半個時辰的馬步，上午習(xí)字，下午輪流學(xué)習(xí)兵法和歷史。

秋去冬來，春暖花開。初語個子長高了不少，課程也發(fā)生了變化。

早晨扎馬步改練了拳法，上午的習(xí)字課也換做了經(jīng)典著作賞析，晚上初語則點著蠟燭翻看計算機相關(guān)書籍。

一晃眼又值仲夏，到了小麥豐收的季節(jié)，然而由於去年上半年的降水減少，大片農(nóng)田可以說是顆粒無收。

初語組織培養(yǎng)獲得的每一批植株她都有吩咐長生進行種植，秋收完成的時候也攢下一批種子也進行了二次組織培養(yǎng)。

可畢竟治標不治本，組織培養(yǎng)並非抗旱育種，雨水的減少仍然是不可扭轉(zhuǎn)的巨大阻力。

好在戶部處理得當，部分百姓淪爲流民不可避免，但整體局勢尚且安穩(wěn)。

雖然杯水車薪，但那批幼苗至少解決了部分農(nóng)戶無種子種植的困境，也不負周舟和自己的一番苦心。

今年雨水充沛，百姓們生活也開始慢慢變好。

初語的實驗室也慢慢閒置下來。長生看著初語偶爾會待在實驗室裡，什麼也不做只睹物思人，建議初語把屋子封了。

可初語並不願意。她如今大部分時間都在融入這個並不屬於她的世界。

她心裡時常害怕，害怕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會忘記原來的自己。

留下來吧。

初語對長生說。

就當是除了記憶裡的周舟外，一個提醒自己身處虛擬世界的真實存在。

她心裡這樣想。

日子平淡的流轉(zhuǎn)著，很快又到了除夕夜，只不過今年特殊些，沒有三十，只有二十九。

今年與去年不同。去年收成不好連年味都淡了一些，今年雖然生活有所改善，但旱災(zāi)影響並沒有那麼快就能被完全消除。

初語夜裡站在正殿前看著夜空中的焰火，總覺得沒有和周舟一起度過的那個除夕夜耀目璀璨。

只看了一會兒，初語就沒了興致，想要安靜看一會兒書，可間或傳來的轟鳴聲讓她無法集中精神。

沒有來到，初語就想去實驗室看看。

屋內(nèi)陳列已然蒙上了淺淺的灰塵，初語有些心酸，尋了雞毛撣子拉開電燈，就著昏黃的燈光認真清理起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裡，初語彷彿忘記了時空變幻，只沉浸在此刻的一片寂靜之中。

“Happy Birthday to you ……”一陣歌聲在出初語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