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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恩罪懺(十三)

隨著風蕭蕭的到來,公開亭中諸多恩怨都即將了結,淨世天道幾乎將所有損失都算到風蕭蕭兄妹頭上,一下子來了兩名大乘傳奇,這是武林一衆人等最大的挑戰。

玉葵宗師出身絕仙閣的樂府傳承,是妙音仙子的師尊,音樂造詣堪稱東元巔峰。或者也正是受此薰陶的原因,她性子裡與簡靈和四象宗師等人不是在一個層次上的,光明磊落。

目前情形,明知她自己對上風蕭蕭結果難料,依然獨自面對,這也正是風蕭蕭欽佩她的原因。

“前輩妙音無雙,我欲以一曲送前輩遠離這紛擾江湖。”風蕭蕭淡淡的聲音傳遍羣山,所有人都愕然,這是藐視嗎?

玉葵宗師皺眉,忽然說道:“風蕭蕭,我下山之時只當你是一個耍小聰明的小子,後來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難纏的對手,至前一刻,我認爲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難道你要在此時令我失望麼?”

玉葵宗師自然也認爲風蕭蕭狂妄自大,不再值得她這個尋仇之人尊敬。

風蕭蕭搖頭,肅然說道:“我自知音律不及你,但我心中敬你,作此選擇,即便身死還道,亦是江湖結果,我無怨無尤。”

玉葵宗師微微怔神,而後雙目之中精光爆閃,說道:“好一個無怨無尤,你這話也是說給我聽的,我便成全一場驚鴻。”玉葵宗師擺手,空中一直盤旋的白鶴一聲尖鳴俯衝而下。

白鶴撲棱了翅膀有兩三長寬,神駿非凡,玉葵宗師輕輕撫摸著它的脖子,無比親暱的低聲耳語了幾句,而後掌力一託,白鶴騰空而上,一聲悲鳴又要俯衝下來。

“回到你主人身邊吧,眨眼百年,你不是很想念他嗎?”玉葵宗師揚手打出一道真罡,將白鶴逼向高空,白鶴卻依然尖鳴不已,時不時都向俯衝下來,但似乎又害怕玉葵宗師不喜,一時猶豫不決的樣子。

不少人都心中驚異,原來這白鶴並非玉葵宗師所有,聽她語氣,似乎那個主人很不凡的樣子,想必與玉葵宗師關係匪淺。

“你放心,你我怨仇止於今日,不會延誤他人。”玉葵宗師看著風蕭蕭,似乎是在解釋。

“亦然!”風蕭蕭迴應,一翻手,手上多出一根青瑩竹蕭,彷彿玉石一般,但並無什麼特別氣息。

玉葵宗師雙手輕託,一把精緻琵琶浮現,繚繞著幾條紫色紗帶,顯得高貴不凡。

空中白鶴一聲長長的悲鳴,忽然化作一道虹光迅速往南方而去。

“錚——”玉指撥動琵琶弦,彷彿劍氣蕩九天,一股爭鋒豪氣瞬間充斥天地,錚——,下一刻,豪氣化作蕭殺之氣,激盪人心。

“十面埋伏!”許多人都變色,這是古來的琵琶名曲,能奏者寥寥無幾,能將它融入音攻法門便是神曲,是戰場上的無上利器,曾有人以這一曲掃殺十萬大軍,震撼今古。

另一邊,嗚嗚簫聲響起,旋律和緩,細膩得如詩如畫。

《十面埋伏》是古來名曲,全曲分十二段,烈營,吹打,點將,排陣走隊,埋伏,小戰,吶喊,大戰,敗陣,爭功,凱旋,回營。古時有文:“當其兩軍決戰時,聲動天地,瓦屋若飛墜。徐而察之,有金聲、鼓聲、劍弩聲、人馬辟易聲,俄而無聲,久之有怨而難明者,爲敗而哽咽聲;悽而壯,爲王者悲歌慷慨之聲、別姬聲,陷大澤有追騎聲,至絕境有王者自刎聲,餘騎蹂踐爭王聲。使聞者始而奮,既而恐,終而涕泣之無從也。”

由此文可見戰事之慘烈悲壯,但作文之人卻僅僅是聽了一曲《十面埋伏》而已,可見此曲之神異,堪稱一代絕唱。

古來曲譜不絕,但卻少有人能奏,想不到此刻由玉葵宗師這一樣一個女子奏了出來,琵琶聲激烈雄壯,節奏複雜多變,氣勢雄偉激昂。

如此滔滔雄樂之中,卻始終夾雜著絲絲流水般的輕柔簫聲,風蕭蕭奏的是《平湖秋月》,同樣是名曲,卻是屬於易學難精的一類,能奏者很普遍,甚至初學音律者也能做到,但真正奏出神韻的,同樣只是少數人而已。

旋律起伏徐緩,少有突出的音階出現,但內涵豐富而連綿,讓人聯想到月明風清,湖光水色,曲徑通幽的秋夜美景,平和而細膩得旋律讓人感受到一種如夢般的朦朧優美意境。

“這兩人,竟然都能將聲音中的攻伐之術控制在彼此之間,都是登堂入室之人。”無極天皇語出讚歎。

得無極天皇讚一句登堂入室,大成宗師都倍感榮幸了。衆人都是豔羨不已。

兩人間看似尋常,遙遙相對,只有樂聲彼此交融,但只有風蕭蕭與玉葵宗師本人才能深深體會到其中的兇險,這不但是音樂造詣的較量,也是功體的較量,更是精神境界的較量,各自的一身能爲都提升到了極致。

聲音之中暗藏著無數雄厚凌厲的真罡,蘊含著自身的精神意識,蘊含著樂聲溝通的天地法則,每一刻都兇險無比,更甚於許鍾豪獨鬥三大宗師。

風蕭蕭率先動了,腳下踏出玄奇步法,頓時,一波波音浪像是缺了堤壩的洪水,將他身後的空間輾壓得彷彿被捏成一團的紙張,景象駭人。

“錚錚錚……”《十面埋伏》奏至小戰曲段,天地現異象,空間之中兩隊一望無際的大軍衝擊在一起,剎那間人仰馬翻,殺氣滔天,兵鋒駭人。

異象令得整片山谷都發生了驚人變化,風雲疾走,飛沙走石,驚雷連連,再現上古大戰之情景。

刀光劍影,金戈鐵馬,血肉橫飛,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這就是小戰?所有人都狂吞唾沫,滿臉駭然。

天地異象之中,所有的兵鋒血雨最終都會衝向風蕭蕭,好似一方天地鎮壓而下。

轟——,吶喊曲段起,幾乎所有人都神魂震盪,剎那失聰,立身不穩,緩過來之後更是駭然,眼前雷光像是雨點一點打落,要不是玉葵宗師刻意控制了範圍,自己早就化作灰灰了。

天象浩大無匹,但見風蕭蕭後腦緩緩生出一小片湖光山色來,,兩岸柳枝輕揚,一葉輕舟漂浮,青山慢行,流水潺潺,但卻有一層柔和神光將整方小天地包裹在內。

小天地懸浮在風蕭蕭頭頂,垂落一片柔光,竟然將無邊戰場波濤阻擋在外。神聖不可侵犯。

琵琶之聲悲壯慘烈,驚天動地,簫聲如陽光雨露,潤物無聲,兩相交融而又涇渭分明,衆人竟然莫名的生出一股琴瑟和鳴的荒謬感覺來。

絕然相反的曲調,執意想殺的人,琴瑟和鳴?念頭剛起就被自己否定下去了。

“這風蕭蕭當真詭異,那樣小小的一方異象竟然能夠屹立不破,這是什麼手段?”很多人都表示不解。

“那是他的武勢。”白忘世喃喃自語的一句話解開了這些人的疑問,心中更是震驚,如此頑強的武勢?將來得開闢怎樣的天地密境啊,真是不可想象。

武勢與樂曲相諳,風蕭蕭彷彿立身在自己開創的天地之中,每一個音階都帶動法則而行,但依然抵不住玉葵宗師狂風暴雨的攻擊,腳下巧踏《雲深七重影》,強忍體內的陣陣躁動,心神合一,在體悟玉葵宗師的法。

大戰序曲終於響起,天象再變,幾十名金丹宗師憑空浮現,神兵對戰,鐵拳縱橫,戰場上掀起無邊真罡大浪,雷雨傾盤而下,和著鮮血浸紅的大地,映紅了天空。

風蕭蕭壓力大增,腳下一個趔趄,武勢幾乎崩潰,但此刻也是搖搖欲墜的樣子,非常危險。

風蕭蕭嘴角有絲絲鮮血溢出,徑直流入青竹蕭之內,簫聲忽變,竟響起絲竹之聲,典雅之中透出絲絲悲切,聞著傷心,心中不禁浮現一些已故的美好身影。

名曲《祭奠》!此曲爲上古祭禮時演奏的樂曲,全曲氣勢古樸典雅,音韻濃郁平穩,在簫的獨奏中原還需以磬、鍾、鼓、木魚、小釵等諸般民族打擊樂器伴奏,使得樂曲在肅穆中更見莊嚴。

此刻,但見風蕭蕭吹奏之間,之間輕輕劃過青竹蕭,或敲或刮,絲竹之聲便響起,腳踏奇步,鐘鼓之樂自地面傳出,一曲完整的《祭奠》竟然就此由一人獨自奏出,令人驚歎。

“心思玲瓏,卻是聰明絕頂!”紫荊衣看著風蕭蕭的一舉一動,目露奇光,一旁的姜楓穎臉色沉吟,似乎心有決斷的樣子。

“武勢變化了!”就在這時,衆人驚駭的發現,風蕭蕭頭上的小天地異象竟然發生了神異變化,彷彿水簾一拉一潑,已是另一番景象。

天邊掛著一輪血紅落日,道道紅光灑落在一片墓園之內,墓園中心矗立著三個百丈高大的石雕,形貌模糊,眼前卻有兩個瘦小身影與一方小小的墓碑格外清晰。

那是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的背影,同樣的一席青衣,女孩頸脖雪白如玉,青絲飛揚,左邊是一張木質輪椅,女孩一隻手正搭在輪椅背面。

輪椅上坐著男孩的背影,透露微微仰起,似乎在正視天邊落日,看不見兩個小孩的表情,只見前面的墓碑上赫然寫著:“愛妃水亦寒之墓。天觀風德立。”

這一刻,遠處的風寒水心中酸澀,眼中嵌著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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