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yuǎn)鎮(zhèn)。
冬日的陽光漸漸漫過樹梢,柔柔地灑了下來,四下裡,有了些許溫暖的顏色,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小鎮(zhèn)沒有經(jīng)歷戰(zhàn)火的洗滌,一派祥和安寧。
蕭家老宅裡,卻是一陣沉默。
“伯父伯母,你們不要多心,皇后娘娘說蕭大人舍家抗敵有功,而他的家人卻顛沛流離,於心不忍,所以,就想把他的孩子接到宮裡住幾天,以示天恩浩蕩。”秦三郎見蕭景之和楊氏滿臉戒備的神情,笑笑,上前拱手作揖道,“不管怎麼說,在下跟孩子的孃親有同鄉(xiāng)之誼,咱們以前又是熟識,所言絕對不會有半點虛假。”
“秦大人,我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這孩子要進(jìn)宮住幾天才能回來?”楊氏緊緊地把孩子抱在懷裡,皺眉道,“我家孩子還這麼小,京城又那麼遠(yuǎn),再說,這都快過年了,若是來回折騰,我怕孩子吃不消,能不能跟皇后娘娘說一聲,娘娘的心意我們心領(lǐng)了,若是要見孩子,還是等過了年天氣暖和了,我兒和媳婦回來以後再作決定吧!”
就算是抗敵有功,也沒有理由要人家孩子的道理……。
楊氏抱著孩子,轉(zhuǎn)身回了屋。
蕭雲(yún)和順子倚在炕邊上,沉默不語。
順子娘正在炕上不聲不響地做針線活,畢竟這是人家家裡的事情,她也插不上話……。
秦三郎不禁眉頭微蹙,扭頭不動聲色地望了望蕭景之。
蕭景之觸到他的目光,緩緩開了口,說道:“拙荊說的不錯,皇后娘娘的心意。我們跪領(lǐng)了,孩子還是就不要帶到宮裡去了,這孩子怕生,怕是不習(xí)慣。”
“伯父,此事在下做不了主,在下只是奉命前來接孩子,還望伯父伯母原諒!”秦三郎面露難色,又道。“不瞞伯父,在下臨行前,皇后娘娘曾再三交待,十日內(nèi),務(wù)必將孩子帶到宮裡,不得有誤。在下也沒有辦法啊!”
話音剛落,從外面大踏步走進(jìn)來一個武將打扮的人,不耐煩地說道:“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希望你們能痛快地交出孩子,只是進(jìn)宮住幾天而已,你們有必要這樣緊張嗎?皇后娘娘仁慈,還會害了這孩子不成?”
接著,又指了指身後的幾個女人,說道:“你們看,皇后娘娘特意給這孩子挑了乳孃和侍奉宮女,你們就放心吧!宮裡的人比你們鄉(xiāng)下人會帶孩子。”
楊氏聞言,眼裡頓時有了淚,她伸手撫摸著孩子胖乎乎的小臉。禁不住淚流滿面……。
“你們怎麼說話呢!”蕭雲(yún)扶著腰身走出來,大聲道。“你們莫名其妙地接我家的孩子走,我們就不能拒絕了?憑什麼你們說接走就接走了?”
“憑什麼?就憑皇后娘娘的懿旨,難道你們敢抗旨?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那武將一下子火了,憤然道,“要不是皇后娘娘再三交待要禮待你們家的人,我們纔不跟你們廢話呢?”
“你橫什麼橫?我們就是想抗旨怎麼了?難道你們宮裡的人就是禮待我們家的?”順子大踏步地走到蕭雲(yún)身邊。扶著她,大聲道,“有本事你把我們?nèi)叶甲テ饋戆。俊?
“嘿,你以爲(wèi)我不敢啊!”
“夠了,不要吵了!”秦三郎忙喝道,他朝蕭景之拱手作揖道,“伯父,皇后娘娘真的是想見見孩子,還望伯父見諒!”
蕭景之望了望院子裡的官兵,嘆了一聲,走進(jìn)裡屋,對楊氏說道:“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咱們不敢不從,讓他們帶走吧!難道咱們還信不過秦大人?”
看到他們有備而來,他心裡已經(jīng)猜到了幾分,人家是來接孩子了……。
“此事成宇跟雪漫都不知道,咱們就這樣讓麟麟進(jìn)了宮,日後若是再要見孩子,就難了!”楊氏說著,已經(jīng)泣不成聲,她抱著孩子,絲毫不肯撒手,親的又怎麼樣?不是親的又怎麼樣,這孩子已經(jīng)成了她心頭的肉,就這樣讓別人抱走,她於心何忍……。
“別傻了,難道你看不出他們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硬抗著有什麼用?”蕭景之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長嘆一聲。
“好了,不要生氣了,咱們聽爹的!”順子握住蕭雲(yún)的手,安慰道。
“他們明明是欺人太甚嘛!”蕭雲(yún)白了外面那些人一眼,“這哪裡是來接孩子的,分明是來搶孩子的!”
“媳婦,你可不能生氣,你有身孕啊!”順子娘放下手裡的活,忙下了炕,伸手拽了拽蕭雲(yún)的衣角,小聲道,這媳婦哪兒都好,就是脾氣有些急躁。
蕭雲(yún)嘆了一聲,不再吱聲!
“伯父伯母,時候不早了,我等該啓程了!”秦三郎見蕭景之表了態(tài),忙跟著走進(jìn)來,無奈地說道。
一直站在外面的兩個女人應(yīng)聲走進(jìn)來,帶進(jìn)一陣淡淡的脂粉味,其中一個走到楊氏身邊,眉眼彎彎地說道:“老夫人,您不要擔(dān)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好小少爺?shù)模 ?
“就是,我們一定會照顧好他的!”另一個忙附和道。
“你們要帶走孩子可以,就讓跟著孩子一起進(jìn)宮吧!”楊氏望著秦三郎,想了想,突然說道,“秦大人,你就讓我跟著孩子一起進(jìn)宮吧!這孩子跟著我慣了,如果冷不丁去了陌生的地方,怕是不適應(yīng)。”
“這?”秦三郎有些爲(wèi)難。
“秦大人,看在雪漫的份上,你就答應(yīng)了吧!畢竟我們都是爲(wèi)了孩子好!”楊氏懇求道。
“那好吧!”秦三郎沉思片刻,點點頭,說道,“那伯母就收拾一下,咱們趕緊走吧!”
“多謝秦大人!”楊氏擦擦眼淚,把孩子遞給蕭景之,忙去收拾包袱。
“我看,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蕭景之嘆道,“你一個人,我怎麼放心得下!”
“乾脆,咱們一起去吧!”蕭雲(yún)提議道,“路上還有個照應(yīng)。”
“那個,伯父伯母跟著送到宮裡還說得過去,你們還是不要去了吧!”秦三郎哭笑不得。
“大妹,你們還是跟你們娘安心住在這裡吧!等過了年再說!”蕭景之沉聲道,“我們說不定很快回來了!”
“大妹,你身子不方便,還是不要來回奔波的好。”楊氏一邊收拾衣裳,一邊對順子娘說道,“親家,這個家就交給你了,大妹也交給你跟順子了。”
“這個親家不用擔(dān)心,我自己的媳婦跟兒子,我知道怎麼照顧,倒是你們路上要當(dāng)心。”順子娘忙說道。
一家人依依話別。
“不知大人最近有沒有我家成宇或者雪漫的消息。”寬敞舒適的車廂裡,楊氏抱著孩子,蕭景之倚在錦榻上,掀開車簾一角,問道。
“哎呀,你快放下簾子,有風(fēng)!”楊氏埋怨道,忙那被子遮住孩子的頭。
“今天不冷!”蕭景之嘴上說著,還是放下簾子,把車裡的火盆往她腳下挪了挪,順手往裡面添了幾塊炭。
車廂裡準(zhǔn)備的很是周全,看來皇后娘娘是真心實意地想見孩子!
“聽說最近蕭大人在跟北詔和談,還不知道結(jié)果。”秦三郎騎著馬,走在馬車的一側(cè),說道,“至於夫人嘛!前幾天路過龍?zhí)舵?zhèn)的時候聽說她去宣州找大人去了,想來這些日子是跟蕭大人在一起。”
“他們兩人在一起,相互之間有個照應(yīng),我們也就放心了!”楊氏頓時鬆了口氣。
“龍?zhí)舵?zhèn)那邊,沒有什麼動靜吧?”蕭景之聽說他路過龍?zhí)舵?zhèn),忙問道,“撤到鎮(zhèn)上的鄉(xiāng)親們還沒有搬回去?”
“前幾天,月氏路過龍?zhí)舵?zhèn)的時候,許大人帶人迎戰(zhàn),雖然勝了,可是許大人卻被月氏掠走了,眼下生死未卜。”秦三郎嘆了一聲,又道,“雖然現(xiàn)在鎮(zhèn)上的人紛紛組織了民兵團(tuán),可是他們雖然白天照常回家?guī)只睿搅送砩希€是不敢在家裡睡,依然回鎮(zhèn)上睡,他們擔(dān)心月氏人像上次一樣偷襲龍?zhí)舵?zhèn)……。”
想起上次的事情,他依然感到心有餘悸,若不是她,龍?zhí)舵?zhèn)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現(xiàn)在大齊的主力軍隊在軒崗鎮(zhèn)作戰(zhàn),龍?zhí)舵?zhèn)只留了一小部分軍隊駐守,雖然最近沒有什麼動靜,可是鎮(zhèn)上的人還是猶如驚弓之鳥,每天惶恐不安。
“偷襲龍?zhí)舵?zhèn)?”楊氏和蕭景之異口同聲地問道。
“是啊!”秦三郎繼續(xù)說道,“上次許大人帶兵在海邊迎戰(zhàn),有幾艘月氏船從鎮(zhèn)東渡口上岸,幸好夫人當(dāng)時在,硬是領(lǐng)著鎮(zhèn)子上的女人嚇退了那些月氏兵,現(xiàn)在夫人在龍?zhí)舵?zhèn)可是名聲大震呢!”說著,他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你是說雪漫領(lǐng)著鎮(zhèn)子上的女人嚇退了那些月氏兵?”楊氏不可思議地望了望車簾外那個晃動的模糊的身影,搖頭笑道,“她怎麼能有那個膽子?”
蕭景之也愣了一下,老三媳婦平日裡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還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怎麼?你們不相信啊!”秦三郎笑笑,又道,“你家媳婦可是有勇有謀啊!聽說當(dāng)時盧知縣嚇得都站不起來了,當(dāng)時鎮(zhèn)上的男人都去了海邊,夫人只得把鎮(zhèn)上的女人動員起來,穿上男人的衣裳趕到渡口,還點著了渡口的那些蘆葦,那些月氏人不敢靠前,才落荒而逃的!”
馬車裡,頓時傳來幾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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