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著肚子，攙著顧子墨上樓，他還在嘟嘟囔囔的說著話，臉上紅暈未脫，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真是孩子啊。
我搖搖頭心想。
顧子墨的身體很沉，我艱難的架著他上二樓，到我隔壁的房間，扶著他到牀上。
彎下腰幫他解掉鞋子，把外套脫下來，去衛生間用毛巾接了點熱水，幫他簡單的抹把臉。
顧子墨毫無知覺的任由我對他動手動腳，如果他醒來，恐怕就不是這副乖兮兮的德性了。
“念念…”顧子墨突然呢喃起來，我聽清了，他在喊我的名字。
“喜歡…”顧子墨咧著嘴笑著翻了個身，似乎不舒服一樣，整個人如同孩子一樣縮起來，把自己抱在自己懷裡，眉頭皺了起來。
是夢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
我伸出手隔空描繪著他的眉形。
“顧子墨，新年快樂。”我扯好被子，看著他睡的安逸的臉，輕輕的說。
餐桌上一片狼藉，不過我也覺得累了，隨便把一些沒吃完的菜收進了冰箱，桌子上還是維持那副慘狀。
明早再收拾吧。
我把房子裡的燈全打開，回到房間，衝了個澡。
氤氳的水汽模糊了鏡面，我撫著自己撐起的肚皮。
生命有時候真的是非常神奇的東西，自從懷孕以來，我看著肚子裡這個尚未出生的小生命，也時常會覺得從心底溢出滿滿的幸福感來。
他是我和司少臻的孩子，是我初戀的延誤。
熱度適中的水淋在身上，我伸出手抹乾淨鏡面上的水汽，鏡子裡呈現出自己的面容來。
雖然懷孕之後身材臃腫了不少，但是臉型還是沒變，加上我吃的又不多。
與此同時則是有好處的，因爲懷孕的緣故，皮膚變得比以前好了，從前總是有點幹，尤其是冬天，不抹護膚品不能出門。
但是現在，皮膚隨時呈現的都是水嫩自然的狀態，看上去好像年輕了幾歲。
等我擦著頭髮出門的時候正好零點，窗外陸陸續續亮起了滿天的煙火，五顏六色，各種形態。
新的一年呢，又老了一歲。
“叮”的一聲，牀上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微信上有人給我發消息。
我裹著浴巾，慵懶的靠在牀邊，一邊擦頭髮一邊劃開手機。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難道是新年祝福嗎？
微信上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了個紅包過來，我心裡納悶，以前好像沒見過這個號啊，什麼時候加的？
我點進去領取，二十三塊。
心跳漏了一拍。
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跟司少臻之間有這個小約定，每年新年的時候，他要給我發個紅包，金額就是我的年齡。
最初還是我撒嬌得來的，因爲他年邊總是特別忙，沒時間陪我，我就隨口說了一句“那你好歹給我發個紅包慰勞慰勞吧。”
然後就有了這個習慣，每年如此，最後彷彿成了約定一樣的東西。
沒想到今年還能收到。
我怔怔的看著屏幕上的數額，還有那句新年快樂，心裡涌出一種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的情緒。
喜悅？震驚？苦惱？懊悔？
都不是。
大概是一種類似於回憶一樣的的東西，就像小時候吃過的糖果，很多年後不再去想不再去念，卻在偶然一個瞬間嚐到了它的味道。
才知道，原來過去是這樣的味道。
很多事情一下子涌上心頭，像播放一幀幀老舊默片。
我返回聊天的界面，迅速的在手機上打出“司少臻？”幾個字，然後點擊發送。半點猶豫也沒有，生怕慢一秒他就看不見了。
原來，在這樣的時間擠壓下，沒有時間思考的情況下，我最先想到的，是緊緊抓住他。
“嗯。”那人回過來一個簡單的字。
我握著手機差點喜極而泣，是他，真的是司少臻。
可是，我明明記得他用的不是這個號啊，我手機裡什麼時候加了這個號的我都不知道。
我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個單薄的字發呆。
該說點什麼？
原來有很多疑問在心頭，可是面臨這樣的情況的時候，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不知道該怎麼起頭。
“新年快樂。”所有的問話還是化做這最簡單的一句祝福發過去。
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患得患失了？說的多了怕他厭煩，說的少了怕他不想回我。
“你也是。”沒多久，司少臻就回過來。
“你還在忙嗎？”我打了五個字過去。
不想這麼快的結束話題，只能找點話說。
依照司少臻的作息，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公司忙工作。
“沒有，今天五點就忙完了。”司少臻回過來，總算是多說了幾句。
五點？
我思索著，那我剛纔看到的那個人影，是他嗎？
盯著手機屏幕幾秒，不知道該怎麼旁敲側擊出來這個問題的答案。
肯定不能直接問，如果不是他，那我問了顯得我多想他一樣，杜能看花眼。如果真的是他…
那我又怎麼繼續聊下去？
“哦，下班之後回去了嗎？今年特別熱鬧。”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問。
那邊久久沒有反應。
怎麼，難道我真的沒有眼花，那個時候真的是他？！
目光從手機上移開，盯著窗外怔然的想。
“叮”叮一聲，是司少臻回過來了。
“沒回去，在凝珊家一起守歲。”司少臻回過來。
在施凝珊家守歲…
果然是我自己太傻了吧，怎麼可能特意在除夕夜跑過來，就爲了遠遠的看我，這不符合司少臻的作風。
他想要一個人，只會去奪，不會退讓的。
還好沒有直接問出去，不然就丟人了。
我握著手機苦澀的笑了笑。
自作多情這種東西，果然要不得。
別人還在未婚妻家，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守歲，商量婚禮的事。
我一個外人才會傻了以爲別人好好的嬌妻岳丈不陪，跑來看我。
怔然的看著手機上顯示那條五分鐘之前回復過來的消息，不知道該怎麼收尾了，索性不回了。
就這樣吧，也沒什麼話可說。
“叮”的一聲，手機又響了。
我看過去，是司少臻。
“你呢？跟顧子墨一起守歲感覺怎麼樣？”
他怎麼知道！
我雙手捧著手機，整個人都爬到牀上來。
“你怎麼知道我跟子墨在一起？”我問道。
過了好幾分鐘，司少臻那邊纔回過來。
“猜的。”
猜的？好敷衍，我纔不信。
“你不跟他一起，還能跟誰一起？”司少臻又發了條過來。
呵呵，每次都能被你看透一樣。
這句話說的好像我好悽慘一樣。
司少臻的語氣讓我很不舒服。
“你跟施凝珊也很開心吧？畢竟施氏地位那麼高，未來公司的發展可觀啊，恭喜恭喜。”我回過去。
吃軟飯！
“多謝誇獎，屆時還得請蘇小姐賞光，跟顧子墨一起來參加公司的酒會。”
司少臻又回過來，語氣看起來客氣又疏離。
但是莫名的，他總提到顧子墨，就像…
就像在吃醋一樣。
“我跟子墨只是朋友，司總要是在邀請他的同時也能邀請我當然是不勝榮幸。”我解釋了一遍我跟顧子墨的關係，又不客氣的懟回去。
“我忘了蘇小姐現在是孕婦了，不方便出席，那到時候讓顧先生代替你來參加就可以了，反正都一樣。”司少臻給我回的這句話。
我肺裡像氣炸了一樣。
什麼叫反正都一樣！我盯著青木上他發過來的話，話裡行間的語氣怎麼看都有別的深意。
司少臻，你這是什麼語氣，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樣陰陽怪氣的司少臻，我沒有見過。
我生氣的把他剛纔發給我的紅包，添了九塊錢，正好是他今年的歲數，重新給他發回去，然後附題：以前都是您給我發，今年我不用了，還是給您發一個，圖個吉利！
好像報復一樣，心裡莫名的舒暢起來。
剛發出去不一會兒，聊天頁面上就顯示司少臻領取了我的紅包。
我拿著手機坐在這頭想象著那頭司少臻看到數額氣的青筋暴起的樣子，不自覺的就笑起來。
笑完之後才猛然發覺，我這是在幹什麼？我跟司少臻，不是早就結束了嗎？爲什麼又跟他在這裡說這麼多？
看著手機上的聊天內容不禁埋怨起自己來。
蘇唸白，你怎麼那麼沉不住氣！
纔多會兒，就被司少臻的話牽著鼻子走，情緒波動了？
你忘了他是怎麼對你的？
我正在痛罵自己，手機突然響起來，唱起了歡快的歌，我一個激靈差點沒拿住。
等拿穩了，纔看見來電顯示上一個本地的陌生號碼撥過來的。
是…誰？
不知道爲什麼，盯著那一長串號碼，心裡總有點惴惴不安，眼前閃現司少臻發怒時候的那張臉來。
我隨即用力晃了晃腦袋，把腦海裡的想法驅逐出去。
怎麼可能，司少臻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主動給我打電話？他應該嬌妻在懷樂不思蜀纔對，肯定是垃圾電話而已。
我伸出右手食指放在那個紅色的掛斷符號上。
不知道爲什麼又頓了下來。
總覺得有點不合適，有種迫切的期待，驅使著我按不下去。
萬一，萬一真的有事呢？
我微微擡起頭閉上眼嘆了口氣，認命的按了接通鍵。
“一個小時之後，我去接你，等著。”
我剛接起來，電話那頭就是司少臻陰冷壓制著怒火的聲音傳過來，隔著話筒都能想象到他陰沉著臉的樣子，說完這句話就掛斷了，沒有任何多餘的話，手機回到微信的界面。
完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