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接連幾次看到胤禛去了錦繡軒,卻壓根當(dāng)她不存在似的,每次只去宋氏的屋子,她心裡的妒意就越發(fā)氾濫起來。
她一想起胤禛俊逸的面容,心裡就泛起一波漣漪。只是,她明明是他的格格,卻不得近身伺候,她想想就覺得一肚子的埋怨與委屈。
“格格,來了來了~”紫煙一路小跑回去,嘴裡還不停地小聲叫喚著。
武氏只覺著她該做點(diǎn)什麼了,不然真的會被胤禛遺忘,所以這天夜裡,她一早就讓紫煙在外面探風(fēng),只等胤禛往這邊來了,就趕緊回來通知她。
武氏一聽到紫煙跑回來了,瞪了一眼站在旁邊不知道動彈的綠蘭:“快動手呀!傻愣著做什麼!”
綠蘭是武氏入府後,木槿撥過來的小丫鬟。她來了錦繡軒後經(jīng)常被武氏責(zé)罵,因而平日裡累積了許多怨氣在心中,所以經(jīng)常慢慢吞吞的不願聽從武氏的差遣。如此一來,武氏便罵得更厲害了,然後綠蘭便愈加不喜歡做事……
武氏看她慢吞吞地在那兒點(diǎn)燈籠,心裡急得不行:“滾一邊兒去!這裡我自己來!你去弄外邊兒的!手腳麻利兒點(diǎn)!”
她早就在屋裡掛了許多燈籠,只待胤禛來了,她便將燈籠一一點(diǎn)亮,到時(shí)候燈火通明定能讓胤禛注意到。她盤算著,只等胤禛跨入她的屋子,她便穿著漂亮的舞衣在屋子裡翩躚起舞。她想,以她的身姿及樣貌,精心打扮一番自是能讓他驚豔到。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今兒個,東風(fēng)也來了,那麼她便可以按計(jì)劃來了。
她爹爹夾在書信裡的銀票如今也是起了作用的,她差人購置了燈籠與布料,將屋子裡佈置得如夢如幻。
七彩的紙紮燈籠閃著氤氳的亮光,掛在屋裡的各處角落上。燈籠外面蒙上了彩色的薄紗,因爲(wèi)透過薄紗發(fā)出的光亮也隨著帶上了各色光暈。
通往裡間的地方,有一個形似月門的木質(zhì)雕花隔斷,有幾縷淡粉色的輕紗從隔斷上面的房樑上直直垂下,長長地曳著地,仿若一道流轉(zhuǎn)的粉色瀑布無聲地傾瀉而下,迸出曖昧的風(fēng)情……
胤禛走到錦繡軒的時(shí)候,一眼便看到武氏的屋子亮如白晝,心下好奇,便挪步走了過去。
只是還未走進(jìn)去,他便突然聽到裡面?zhèn)鱽硪宦曒p呼:“啊!格格!著……著火了!”
胤禛微蹙眉頭擡眼看了過去,只見裡面有一串火苗呼啦啦地急速網(wǎng)上竄去,忙裝過頭去喝了一聲:“魏長安!”
魏長安乾脆地應(yīng)了一聲:“喳!”然後便揮手示意身邊兩個侍衛(wèi)一起救火。
“格格?奴才魏長安,可是能進(jìn)去?”魏長安衝到門口後,停頓了一下,擡手敲了敲門,待聽到武氏急急地嚷著:“快進(jìn)來幫忙!”之後,這才領(lǐng)著兩個侍衛(wèi)推門進(jìn)去。
只見隔斷上的那條長長的輕紗已經(jīng)燒得噼裡啪啦,歡快的火蛇得意地舞動著身軀,似在張牙舞爪地嘲笑著。
武氏回頭看到胤禛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叫出了聲兒:“貝勒爺!”
胤禛聽到她哽咽的聲音,身形微微頓了一下,轉(zhuǎn)過頭去看了一眼。只見武氏正倚在門框上,眼裡似期盼似哀怨,因爲(wèi)穿著一身束緊腰身的武衣,所以那玲瓏的曲線被勾勒地煞是優(yōu)美。
胤禛微微瞇起了眸子,轉(zhuǎn)過身走了過去。
武氏看到那個她日思夜唸的人兒慢慢走近時(shí),只感覺在這寒冷的黑夜裡,有一抹溫暖的光亮在慢慢接近,她不禁想要張開雙臂撲進(jìn)那團(tuán)溫暖中。只是心中激動,她竟覺得腿有千斤重一般,終是沒有挪得動。
胤禛走到她面前時(shí),她屋子裡著火的那兩條輕紗都已經(jīng)被熄滅了。魏長安痛那兩個侍衛(wèi)奮力將輕紗拽了下來,好在阻止得及時(shí),屋子裡其它木質(zhì)的東西並沒有著火,只是輕紗掉下來的火星將幾隻燈籠也一併燒掉了,屋子裡頓時(shí)有一種焦臭味瀰漫開來。
武氏眼波流轉(zhuǎn),嬌羞地低了頭,待再擡眼時(shí),因著卻突然朝旁邊攤開了手掌。
武氏錯愕地轉(zhuǎn)過了眼,只見紫煙捧著她的斗篷正站在她右後邊兒,呆愣愣地微微低著頭。正當(dāng)胤禛那隻手要不耐煩地收回去時(shí),紫煙這才如夢初醒,急忙把手裡那條斗篷遞了上去。
胤禛冷著眸子睨了紫煙一眼,默默地接了過來,親自給武氏繫上:“夜裡涼寒,怎得穿這樣少。”說罷,他睨了一眼從屋子裡退出來的魏長安,見魏長安點(diǎn)頭表示已經(jīng)無事,他這才又說道,“以後小心著纔是,若當(dāng)真出了什麼事,可就不好了。”
這是武氏進(jìn)府以來,離胤禛最近的一次,且這次不但被他關(guān)心了,還被他叮囑了這樣多的話。武氏心裡一激動,落下了一滴淚來:“貝勒爺,奴婢……奴婢剛纔好怕……若不是貝勒爺及時(shí)出現(xiàn),奴婢定是……嗚嗚……”
胤禛面無表情地輕嘆了一聲,將她摟進(jìn)了懷裡:“你叫什麼?”
武氏心頭一緊,莫名有些酸楚,進(jìn)府月餘,她的夫君竟是連她的名字還不清楚。可是他能想起問這個問題,她心裡終究是很歡喜的,忙依在他懷中輕吟道:“奴婢單名一個嫺字,嫺靜的嫺。”
胤禛的嘴角突然揚(yáng)起一抹譏誚:“嫺,雅也。古有云,夫何美女之嫺妖,紅顏曄而流光(出自曹植《靜思賦》,指人美豔照人)……你的容顏倒是當(dāng)?shù)闷疬@等美贊,只是……”他說著便突然停了下來,沒有再說下去。
武氏卻是聽不懂他這番話何意,她沒有讀過太多的書,能認(rèn)得那樣多的字已實(shí)屬不易。只是她聽出胤禛話裡有贊她美之意,心裡一動,嬌滴滴地出了聲兒:“多謝貝勒爺誇讚。”
胤禛聽到她嬌羞的聲音,眼神一滯,面上突然閃過一抹寡然索味之色,雙臂也慢慢鬆開了她。
“嫺兒好生歇著吧,若是屋子裡今夜收拾不好,便去祥和殿找木槿,先臨時(shí)找一處屋子委屈一晚。”
“貝勒爺……”武氏見他轉(zhuǎn)身欲走,心裡突然跟失了什麼一般空空的,趕緊又出聲叫住了他,“貝勒爺要走嗎?”她多想留住胤禛,做他真正的女人,只是妾有情郎無意,她心裡當(dāng)真失落得很。
胤禛回頭看了一眼她的屋子,又打量了一下武氏:“嫺兒還是好好歇著吧,夜寒,快回吧。”說罷,也不再停留,擡腳便大步離開了。
他本是想去宋氏的屋子的,可背後有武氏的灼灼目光,他倒突然覺著索然無味了,徑直走出了錦繡軒。
惜雲(yún)目送著胤禛離去,恨恨地瞪了一眼猶在門前傻傻張望的武氏,朝著她的方向啐了一口:“就那模樣還想勾引貝勒爺,害得爺就這樣走了!哼!晦氣!”
胤禛走出錦繡軒後,悶著頭便沿著石子路兒走,不知不覺便走到了萬福閣的外面。他微楞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青綠一片,只是夜色黑暗,魏長安等人也都彎腰垂眸跟著,倒是也沒人注意到他眉眼間的不自然。
他頓了一下,猶豫了會兒,還是擡腳走了進(jìn)去。
左邊是耿氏的屋子,右邊是妍華的屋子。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先朝著右邊看了過去,這麼晚了,她的屋子竟然還敞著門,只是屋裡的一切被那厚厚的簾子擋住了,他探不到裡面的情況。
他遲疑著往前走去,也沒有往左拐去的意向,也沒有往右拐去的打算,只是往前慢慢走去。
“噯?靈犀,你這樣不對!應(yīng)該這樣纔是!”是妍華的聲音,清清脆脆的,透著讓人愉悅的淨(jìng)爽。
“格格,你那般似乎也不對,盈袖姐姐做得似乎纔是對的,格格快看,哇!”
“咦?盈袖?你怎得會這些,嘿嘿……難道是你……揹著我偷偷去過那種地方?”妍華突然咯咯笑了起來。
“格格你胡說什麼!哼!這個……格格看,靈犀也會,難不成她也去過那種地方不成?自是因爲(wèi)……”
“因爲(wèi)什麼?”妍華的聲音突然帶了一絲認(rèn)真。
“自是因爲(wèi)……格格笨!”靈犀突然笑著輕呼了一聲兒。
緊接著便是有人跑動的聲音,看樣子三人已經(jīng)追打起來。
胤禛駐足細(xì)聽了一會兒,這情景,他光是聽,就覺著美好。他倒是不知道妍華私下裡與下人這般隨意,心裡對她的認(rèn)識彷彿又新添了一層。
他輕笑了一下,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笑容突然就凝固在了臉上。他的臉色漸漸變得有些難看起來,方纔的笑容似乎也察覺到他心裡的不悅,偷偷地躲藏了起來。他的臉色瞬時(shí)便恢復(fù)成了一貫的清冷模樣,他微微瞇起眸子,冷冷地看了一眼妍華的屋子,微微轉(zhuǎn)過身子便走了進(jìn)去。
他倒是納悶了,那日她侍寢的時(shí)候伺候得那般差勁兒,爲(wèi)何獨(dú)獨(dú)他自個兒覺著丟臉,還乾巴巴地禁了一次欲呢?她呢,卻彷彿沒心沒肺似的,還能這般與下人嬉笑打鬧,好不快樂!
“咳咳~格格,貝勒爺來了~”魏長安掀起簾子讓胤禛走了進(jìn)去,見妍華幾人還在追逐嬉笑,忙中氣十足地提醒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