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爸媽都外出以後,我的身體狀況就一直不好,除了經常感冒之外,還會得一些亂七八糟的病,那夜畫室的遭遇無疑把這種狀態擴大化了,也不知那晚是從多久開始就躺在地上的,醒來之後就一陣昏厥,最後就是咳嗽,咳嗽一直持續到現在,估計都快三個月了吧,其實在心裡已經有些厭學了,只是迫於現實的原因,就算不學的話也無所事事,只能繼續在學校和別人一比高低,虛弱的身體,內心的孤獨,還有偶爾遇到的窘迫,讓我感覺生活真的好艱難,我祈求著,身體變得健康,生活變得美好,爸媽都早些回家,有時候我甚至在心裡祈求繼續遇到林姿,那樣的話回家時就有人說話了,就算是鬼又怎麼樣,她不是也有感情麼?就像第一次見面那樣,我們一起到車站,一起坐車回家,到蒙子埡下車,她去她的冥界,我回我的葫蘆山。
現實中的行爲正好和想象裡的相反,身體變得越來越弱,有時候一覺睡過去,醒來之後,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還活著,爸媽依舊沒有回來,只是幾個月纔有一次電話,身上的錢也只剛剛夠吃飯,甚至連吃飽些都不行,連回家的路線,我都開始有意的迴避蒙子埡那一條,我也說不清是爲什麼,只是感覺那條路上有我太多美好而憂傷的回憶,只是他們從來不和活人有關。
習慣了走小元這條道之後,見小學同學的次數也多了起來,那麼幾次之後,也感覺那種以前的關係正在疏遠,大家都認識了新的同學,有了新的朋友,開始形成新的圈子,而我和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被劃歸爲老朋友那一類裡。因爲這樣,我再不刻意的去看他們,只是有幸在路上遇到的話,一起走一段,說說話,聊聊天,知道對方最近過的還不錯,這也就足夠了。小元小學裡的那些神秘的力量估計我是沒有機會見到了,只能在每次週五路過的時候,隱隱感覺那片竹林和它附近所顯露出來的陰森,或許真像有些同學說的那樣,那裡以前是一片墳林,修建了學校只是讓更多的人氣去化解那種陰氣。
這個週五,因爲學校的大掃除輪到了我,所以回來的很晚,縱然這樣,我還是跟勞動委員說了一下才走的,勞動委員孫橋,和我關係很好,在前幾名中,我們幾乎是不相上下的,我,孫橋,陳發,還有一個賈延武,因爲成績比較接近,加之又都是男生,所以關係相當的好,似乎不止是我們班,在任何一個班級裡,大家都喜歡用成績來劃分圈子。孫橋人很好,很多時候的衛生都是他幫我做,誰叫咱們不僅關係好,還分到了一組呢。看著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我有點懷疑現在還有沒有到小元的車,神情顯得焦急,走的比較匆忙,還好到車站的時候遇到了回小元的最後一輛車,車上人不是很多,但也不顯得空,看來很晚回家的人還是有好多嘛。
這一路到小元的時候,下車後月亮都已經出來了,幸好天上有月亮,不然的話,電筒我也忘帶了,說不準還真得摸回去,小元離我家四公里,道路彎彎扭扭,雖然有幾乎閉著眼睛都能走回去的熟悉吧,可要是沒光的話,指不定路上有什麼石頭一絆,到時候就得爬回去。我擡頭看看天上的月亮,好圓,估計今天不是十五的話,就是十六十七,對於時間,我現在只是用周在數日子,陰曆和陽曆的日子我一概不知,我再看看周圍,那些住在街上的人,家裡已經是通明一片,估計八點過了吧,冬天的這個時候,已經黑了好久了。
從來沒有在夜色下走過小元這條路,就算上次和劉華一起回家的時候,也沒有今天這麼晚,月光把周圍描繪的很美,是一種寧靜的美,遠處的那些大山只剩下模糊的輪廓,近處那些掉完葉子的灌木,終於有了一些小學教科書上畫的那種感覺,如夢,如墨,在這樣的環境中,我一個人走著,爲了壯壯膽,我開始唱最近王老師教的幾首歌,其中一首是我最喜歡的:一把黃土/塑成千萬個你我/靜脈是長城/動脈是黃河。周圍空空的,歌聲飄出去之後就被周圍的寧靜吞進去了,路過那個岔口時,我特意的看了一下那片竹林,黑黑的一片,進入竹林的那個口子,就像一個惡魔張開的嘴巴,風吹過,竹葉不停的搖動,沙沙的聲音像是惡魔在細語,勾引著人們走進那片林子,我打了一個寒顫,不由得想起劉華在那口水井的遭遇,他好大膽啊,人家說過的他還真敢去試,不知道這個時候到水井裡照照有沒有自己的靈魂爬出來,估計沒有吧,他們不是說要半夜的時候纔有麼?胡思亂想中,自己一問一答,腳步很匆忙,很快就到了白石埡下面。
夜色下的白石埡顯得比白天陰森,這一個通道,真的是把這座山給切了一道口子,也像是一條長龍被生生斬斷。這個季節,山上的柏樹依然鬱鬱蔥蔥,從我這個角度望上去,倒像是站了很多衛兵,他們手中的長戈聚過了頭頂,形成了柏樹的尖,那些白石的表層,早就覆蓋上了很多蕨類植物,他們本身就是枯黃的,在月光的照射下,有些發黑,我在心裡笑笑,這哪是白石埡,分明就是黑石埡嘛。
離白石埡越來越近,我看見在那些黑色的石壁中間竟然有一些白色的地方,我有些奇怪,“那些是什麼,難道又有人準備從新在那裡開採石頭麼?”我走進了一些,藉著月光的暗淡,我依然看不清它到底是什麼東西,就是一團的白,白石埡的這段通道大概有三十米左右,而兩邊加起來的白色團數有七個,“選了七處地方啊,也不知道他們選好了開採石頭的位置沒有?”我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這要是開採的話,那這個通道不是被堵住了?那麼這些白色的地方應該就不是那些人爲了開採石頭的時候刨出來的部分,那樣的話,這些白色又是什麼呢?我的眼睛已經有點近視,很多東西不凝神細看的話它就是模糊的,我站在白石埡這條通道里,仔細的看了一會兒,那些白色的形狀有點像人,也有點像狐貍,更像是一團棉花,到底是什麼?
一陣沙沙的聲音驚醒了我的凝視,哦,又是梭梭草,這種草還真喜歡長在懸崖峭壁上,現在這個季節,它們已經枯黃了吧,只是因爲沒有人去割它的緣故,它們還是掛在那裡,等來年的時候,新生的草長出來了,它們纔會被一根一根的擠下來,我又擡頭看了看月亮,這樣的夜晚,在這種地方,雖說陰冷一些,可是真的好美啊!我正想再感嘆一番,突然發現了一些不對頭的事:“月亮什麼時候開始變紅了?”我懷疑是不是在學校的時候,因爲學習的太久,眼睛變花了,便使勁的揉揉,又使勁的眨幾下,再看時,月亮依舊是紅的,不過不是那種血紅,而是粉紅,我的餘光注意到那些白影正在慢慢的移動,便馬上轉頭,直直的盯著那些白影,它們本來就靠近石壁的上面,現在還在往上移,我的心跳猛然間加速,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又遇到什麼東西了,我想跑,但又馬上告訴自己:“不能跑,一跑的話不就暴露了自己!”前幾天賈延武纔跟我講過,鬼的眼睛只能看見動的東西,你要是不動屏住呼吸的話,鬼就感覺不到你,我開始按他說的屏住呼吸不動,只是靜靜的看著它們往上飄,等這些白色的東西終於靜止下來的時候,我驚呆了:一邊四個,一邊三個,在夜空裡迎風飄蕩,樹上垂下的繩子綁著他們的脖子,他們是穿著一身白衣吊死的人。我再也受不了這個場面,也不管賈延武說的是真是假,發現就發現吧,我撒腿就跑,跑著跑著還不忘朝身後看看,發現真的有一個白影在空中飄著一直跟著我,我跑的更快了,跑到了獅峰村那個學校前面一點纔再回頭看看,那個白影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消失了,我才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又是一陣瘋狂的咳嗽。
我的好奇心已經完全被恐懼所代替,再也不敢四處張望,低著頭一直往前走,走過那兩棵樹的時候,我頭都不敢偏一下就直接走過去,路過土地埡的時候,傳言中這裡沒有鬼,只有神,我纔敢稍微擡頭看看,那個土地像前面依然有香燃著的煙火,在感慨那些人的虔誠的時候,我的心也平靜了一些,“這裡有神,那麼我就不用再怕鬼跟著我了!”土地埡上面的那叢荊棘在月光下變成了黑黑的一團,估計是葉子掉光了,一眼望去像一顆大大的球,白影引起的心跳就一直沒有平復,回到家那隻貓頭鷹更是叫的讓人煩心,今天回到家似乎有些不同,大媽那邊的燈也亮著,難道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