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就在不知不覺中開進(jìn)了太原國民中學(xué)的大門,周文問道:“老橋,你住哪裡?指路啊,發(fā)什麼呆。”
彭?xiàng)鬟@才醒過神來,看著周文警惕地說道:“你要去我家?不用不用,寒舍簡陋,可容不下你這尊大神,我就在這裡下車,還有,今天真是謝謝周處長了,真的,是真心感謝。”
周文望著他意味深長地說道:“老橋,想好了再說話,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彭?xiàng)鬟@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又一次犯主觀主義錯誤了,組織急需的資金和藥品,還只能著落在此人身上,這時管他是什麼資本傢什麼反動派的,還得先籠絡(luò)住人才行,哪有把財神爺往門外推的。
但是之前話又說的太滿太急,不好收場啊。
當(dāng)下彭?xiàng)饕粋€急智,乾笑著開口說道:“嘿嘿……看周處長說的,我這不是開個玩笑麼,哪有救命恩人到了家門口還不請進(jìn)去坐坐的道理,就前面那一排房子。”
……
當(dāng)天下午,太原的天空風(fēng)雪依舊,位於府西路一家叫做清淨(jìng)書屋的書店門口,大步走來了一個八字鬍中年文人,正是彭?xiàng)鳌?
由於風(fēng)雪的原由,一般人都不會選擇這個時候出門,書店裡自然也是沒什麼生意,正好應(yīng)驗(yàn)了書店的名字——清淨(jìng)。書店的夥計正就著身邊的火爐子,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打著瞌睡。
只見厚厚的門簾被掀開,一個八字鬍文人帶著外面凌厲的寒氣走了進(jìn)來。
書店夥計不由激凜凜打了個寒顫,看見來人就趕緊上前招呼道:“這位先生,可是需要什麼?”
彭?xiàng)餍χf道:“有沒有蟬翼皮宣?”
夥計道:“先生您說笑了,蟬翼皮宣那是以前朝廷專用的,現(xiàn)在市面上哪有這種高檔貨。”
彭?xiàng)鞯溃骸澳怯袥]有特淨(jìng)皮宣紙?”
夥計回答道:“有倒是有,只是價格可不便宜。”
彭?xiàng)鹘又溃骸安慌沦F,就怕你沒有。”
夥計點(diǎn)頭道:“那請您裡邊請,這種宣紙需要看貨議價。”
彭?xiàng)鼽c(diǎn)點(diǎn)頭,就徑直走進(jìn)了店鋪的後屋,剛一進(jìn)去,就見一箇中年掌櫃裝束的人迎了過來,望著他嚴(yán)肅地說道:“老彭,怎麼是你自己來了?小趙呢?”
原來,這個書店的掌櫃也是紅黨地下工作者,職位還不低,是太原市委的幾個常委之一,真名叫做夏博彥,也是彭?xiàng)鞯闹苯由霞墶?
一般情況下,彭?xiàng)魇遣荒苤苯觼磉@裡的,有什麼消息和情報,都是通過他的信使,也就是警衛(wèi)員小趙來進(jìn)行傳遞,這次彭?xiàng)髦苯由祥T,就說明有重大情況發(fā)生。
之前彭?xiàng)髟谕饷婧湍莻€同樣是地下黨成員的夥計對暗號的時候,他就聽見了,所以纔在裡屋的門口等候。
彭?xiàng)飨榷似鹱雷由弦粋€茶杯,猛地一口喝下,這才抹了抹八字鬍說道:“情況緊急,還比較複雜,只能我親自來彙報。”
彭?xiàng)髡f道:“先容我緩口氣,來一根菸。”說完又自己倒茶連喝兩杯,這才長長舒了口氣。接過夏博彥沒好氣遞過來的一根菸,拿起坐上的火柴點(diǎn)燃,美美地抽了一口才說道:“今天發(fā)生的事就像在做夢啊,你猜猜我遇到了誰?”
夏博彥和彭?xiàng)骱献饕荒甓嗔耍鞘颤N脾氣自然是清清楚楚,看到這傢伙拿捏的架勢,就知道不會是什麼壞消息,剛纔緊繃的心也鬆了下來,不耐地催促道:“瞧把你能耐的,趕快說,遇到誰了?”
彭?xiàng)鬟@才一五一十,把今天上午遇到周文的情況全說了出來,末了還說道:“這位就是讓我蟄伏小半年的那個少年軍官,上次不是委託你們查清他的身份了嗎?現(xiàn)在看來這傢伙水很深啊,不僅僅是個什麼警衛(wèi)處長那麼簡單。但是他跟我話裡話外都在顯示他很有錢,就差沒直接畫在腦門上了,真是隻肥羊啊。”
這下輪到夏博彥坐不住了,也是順手點(diǎn)了支菸,沉思片刻後說道:“是有點(diǎn)兒怪異啊,明明已經(jīng)知道你的真實(shí)身份了,居然還毫不忌諱,也沒對你有什麼敵意和不良企圖,肥羊什麼的不好說,但是看樣子起碼不會是狼,不然一年前你早就被抓了,電臺都保不住。”
思索了半響,夏博彥猛然擡頭說道:“你剛纔說他叫你什麼?”
“老喬啊,我明明已經(jīng)告訴他我姓黃了,可他還是老喬老喬的叫,也不解釋……等等。”
這時彭?xiàng)饕卜磻?yīng)過來了,睜大眼睛望著夏博彥說道:“喬……橋,是橋樑的橋?”
“對啊!”夏博彥猛拍大腿說道:“這就是要通過你和組織搭上線的意思,不會原來就是咱們的人吧?但是從他的年紀(jì)來看,也不太像啊,照你的說法他還不到二十歲,家裡人就在山西離石,如果是咱們的人,那是在國中就被髮展了?那時他纔多大?十五六歲,這不合邏輯啊。”
彭?xiàng)骱呛切χf道:“管他是哪方面的人呢,反正我在他面前也暴露了,但是咱們也不明說,大家都揣著明白裝糊塗,就由我出面和他打交道就行了,反正這隻肥羊有錢有藥,咱們不宰白不宰。”
“哎,人家起碼也是同情咱們的友好人士,怎麼能叫人家肥羊呢?將來倒是可以是試探試探,看看能不能把人拉過來。”夏博彥說道。
彭?xiàng)髀犃酥狈籽郏骸斑€拉過來呢,怎麼拉?用什麼手段拉?我跟你說,這小子嘴上可是一套一套的,說到革命理論水平,我看他都和你有得一拼,什麼道理都懂。要不是他的年紀(jì)放在哪兒,我都懷疑他是個深藏不露的老狐貍了,不,比老狐貍還特麼精。”
夏博彥不高興了,正色說道:“老狐貍,人家是老狐貍還能讓你知道他是一隻肥羊?”
彭?xiàng)鹘涌诘溃骸斑@正是我納悶的地方啊,按說這種人應(yīng)該滴水不露才是,但他就是明明白白暗示我,‘我就是隻肥羊,快來宰我啊。'你說這不是犯賤嗎?還是那種……怎麼說呢?賤賤的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