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 5000
?藍蕭一路將他送到顧氏旗下的雲(yún)杉醫(yī)院。這會兒,血已經(jīng)止住了,乾淨的白色襯衫上,殘留著血跡。
“讓你們腦外科的封教授立刻過來!”藍蕭站在病房裡吩咐護士。
“剛打過電話了,封教授會立刻過來。”護士不敢怠慢,立刻接口。慕夜白,這個人她是知道的。這樣一個人出入在這間醫(yī)院,實在是太奪目耀眼,讓人不得不多關(guān)注。雖然他的病歷對外封鎖保密,可是,稍微有點經(jīng)驗的人也看得出來,他情況顯然不是太理想。
沒等多久,一位頭髮發(fā)白的老教授就穿著白袍大褂進來了罩。
“封老,您總算來了。”藍蕭立刻起身,迎上去。
封教授推了推鼻樑上的鏡片,指揮慕夜白,“躺平了,讓我檢查檢查。”
他閉上眼,躺在牀上。封教授拿了手電筒掀開他眼皮看了好一會兒,藍蕭問:“情況怎麼樣?”
“先在醫(yī)院住兩天,我馬上給你安排腦部檢查。看看情況再說!”封教授面色凝重,將手電筒收進口袋裡,轉(zhuǎn)身朝護士伸手,護士忙把筆和紙交給他。他快速的在筆上寫寫畫畫著,邊吩咐藍蕭,“去把住院手續(xù)先辦了。琰”
“好。”藍蕭應(yīng)一聲,先出去了。慕夜白頭疼得厲害,勉強從牀上坐起來,虛弱的開口:“這次又麻煩您了。”
“是麻煩,我可希望你少來麻煩我,不然你奶奶又得操碎心了。”封教授道。
“您既然不希望我奶奶操心,那今天我進醫(yī)院的事,您就不要和我奶奶提了。免得她老人家心裡不舒坦。”
“她不問,我也就不說;回頭她要是問起,我是沒辦法在她面前撒謊的。幾十年的老朋友了,她要知道你的事我還瞞著她,以她那性子還不知道和我怎麼鬧騰。”封老感嘆。
慕夜白失笑。
“最近頭痛的頻率怎麼樣?”封老將話題轉(zhuǎn)到病況上,只是從耷拉到鼻樑上的鏡片下瞅他。
“還好,離上次痛是在半個月前。這次痛得還不算很厲害。”
“鼻血呢?每次都流?”
“未必。”
“……嗯。”封老應(yīng)著,在病歷上記清楚。
老教授問什麼,慕夜白就答什麼。始終,他都沒有問一句自己的病況如何,是不是會有生命危險。
二十年前,爺爺和他的情況一樣,亦是封老的主治醫(yī)生。開顱後,手術(shù)很順利,當所有人沉浸在歡欣的情緒中,上帝卻給了他們更痛的一擊。
三個月後,舊病復發(fā),這一次,沒有奇蹟,而是無情的帶走了那位老人的生命。
只是……
那時候,誰也沒想到,二十年後,陰雲(yún)會再次籠罩到慕家。
顧千尋和楊木樨一起順利登機後,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將手機揣緊,貼在耳邊。聽到那邊始終無人接聽電話,心裡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慌亂更多一點。
掛了電話,籲口氣,默然的看著窗外。她希望一切只是自己胡思亂想的。
“你沒事吧?我看你,自從和慕總揮手道別後,就魂不守舍的。你還真是墜情網(wǎng)裡啦?”楊木樨只以爲她是戀戀不捨。
“我心裡總是覺得很不安。木樨,你和藍總接觸了那麼多時間,他有沒有和你提過慕夜白的事?”
楊木樨搖頭,“沒,我們倆的話題僅限於小乖身上。我見都不樂意見他,更別提和他聊其他話題了。你想知道點什麼,你給我說,下次我給你去問問。”
顧千尋想了一下,又搖頭。
“算了,可能只是我多想了。”
她沒再追電話過去,可能他正在有事,自己一直打電話,倒顯得有些膩煩。畢竟兩個人也不是在談戀愛,更不是三歲小孩了。
聽到廣播的提醒,她便將手機關(guān)機,擱進包裡了。
一路,和楊木樨在聊天,這倒是讓她分了些神,沒那麼擔心了。下了飛機,打開手機後,有一通來電提醒。
她欣然的點開,又失落的垂下眼。
不是他,是吳哥。
她想了一下,還是擔心,便在等行李的時候,走到一邊去把電話重新?lián)苓^去。
響了三聲,那邊,被接了起來。
心一揚,她連聲音都開朗了許多,“慕夜白!”
“顧小姐。”回答她的,卻是一道女聲,來自於他的秘書靳雲(yún)。“慕總現(xiàn)在在忙,暫時不方便接聽你的電話。你有事嗎?我可以代爲轉(zhuǎn)達。”
“哦,我沒事,那讓他忙吧,我不打擾了。”聽到他在忙,顧千尋鬆口氣。能忙,那就證明他還好好的,是自己想太多。
意識到這個,一下子就舒心了。那邊,楊木樨在喚她,她立刻欣瑜的應(yīng)了,趕緊掛了電話去提自己的行李。
慕夜白做了一系列的檢查後,累得躺在牀上閉上了
眼。靳雲(yún)將他的手機調(diào)成靜音,擱在牀頭櫃上。鈴聲只會吵得他神經(jīng)衰弱。
“封教授,慕總的情況如何了?”靳雲(yún)擔心的問,接到藍副總的電話,她立刻收拾了慕總的洗漱用品過來了。
封教授嘆口氣,搖頭,“情況很不樂觀。腦子裡的腫瘤已經(jīng)在長大,上次開的藥明顯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抗性,已經(jīng)沒辦法再抑制腫瘤擴散。”
“那該怎麼辦?”
“現(xiàn)在開另外一種藥試試,先在醫(yī)院留院觀察兩天。如果再惡化的話,可能會出現(xiàn)失明。再進一步……”老教授沒把話往下說了,靳雲(yún)心裡也清楚接下來會是什麼話。擁了擁雙臂,一會兒才道:“封老,慕總的病您一定要想辦法,我們整個亞太區(qū)的寰宇都不能沒有他。”
封老頷首,“我會盡力。”
顧千尋和楊木樨下了飛機後,立刻有這邊的工作人員過來接走。從下榻的酒店出來,便一直到寰宇新開發(fā)的酒店工地上。酒店建設(shè)規(guī)模已經(jīng)形成了,除卻環(huán)繞酒店的公園以外,還有佔地120公頃的主題遊樂園。
這兒不算鬧市區(qū),現(xiàn)如今還一片幽靜,偶爾有人煙往來。顧千尋就站在那塊黃土地上,恍惚間彷彿看到了不久後,這裡興旺繁榮的樣子。這裡是慕夜白和他的團隊親手打造出來的一片王國。
而她……
現(xiàn)在也是一份子。
想到這個,心情微揚,有種與有榮焉的欣悅感。
“看著一堆黃泥巴發(fā)什麼呆?”楊木樨手裡拿著捲尺,推了她一下,“別磨蹭了,工作量比較龐大。今晚先把內(nèi)飾尺寸的數(shù)據(jù)傳回去,讓他們儘早準備CAD圖。”
顧千尋打起100分精神,“工作吧!”
回到下榻的酒店後,顧千尋的手機,始終沒有響起。
慕夜白一個電話都沒有回她。
躺在牀上,又看了一眼手機後,心裡騰昇起的失落,讓她覺得特別可笑。
是她太在意了!
越是在意,所以,心裡越發(fā)的煎熬,也變得越發(fā)的貪心。這種感覺,真的好糟糕!
煩躁不安的抓了下頭髮,她蒙上被子,逼著自己趕緊睡過去。才放下的手機,卻在這一刻驀地響起。
深夜裡,安靜的空間下,這鈴聲尤其尖銳。可是,卻一下子攪亂了她的心湖,不可遏制的盪漾出一圈圈漣漪。她幾乎是立刻抓過電話,看到屏幕上顯示的號碼,眼裡已經(jīng)有了笑意。
可是……
沒有立刻就接聽,只是側(cè)了側(cè)身,調(diào)整了下姿勢,又平順了呼吸,而後,這纔將手機接通,摁在耳邊。
“喂……”她故意拉長聲音,加重鼻音,裝出一副睡意朦朧的樣子。
天知道,她其實根本一點睡意都沒有啊!一直都在等他的電話!
“已經(jīng)睡了?”慕夜白低沉的嗓音透過電波傳過來,在暗夜裡顯得尤其性感。一下一下,敲擊著顧千尋的心。她下意識拽緊被子,才輕應(yīng)一聲,“嗯。今天忙了整個下午,有點累……”
軟軟的語氣,倒有點像撒嬌。
慕夜白站在病房的窗口,笑望著對面住院樓裡的燈光,倦怠的面龐上勾著一抹淡笑,“那我不打擾你了,睡吧。”
“晚安。”
他接下來落下的兩個字,讓顧千尋在那邊鬱卒得將整個臉都埋進了被子裡。下一瞬,到底還是放棄矜持,叫住了他:“等一等!”
慕夜白其實並沒有要掛電話,就等著她把自己叫住。
漫漫長夜,能聽著她的聲音,是一件讓他覺得很安心的事。
“怎麼?”他躺到牀上去,找了個舒適的姿勢,“不是很困了嗎?現(xiàn)在聽起來精神好像還不錯。”
“……”她有種被揭穿的羞窘感,剛剛是太著急了,所以也沒顧得僞裝。咬了咬脣,嘴硬道:“電話一打來,我睡意就全沒了。”
“是嗎?”慕夜白低笑,那語氣明顯是不太相信。
“當然了,我睡眠很淺的。對了,你怎麼現(xiàn)在這個點給我電話?”顧千尋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剛忙完到家。”他選擇撒了個謊。事實上,從下午檢查完畢後,就累得睡了過去。一覺,睡到大半夜。
擱在牀頭的手機,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便有幾十個電話,各種商業(yè)往來的客戶,卻獨獨不見她的。也顧不得現(xiàn)在有多晚,還是打了電話過去。
“那你今天去醫(yī)院了嗎?”她一直擔心這個。
“嗯,去了。”
“那醫(yī)生怎麼說?做檢查了嗎?”她一下子就從被子裡坐了起來,擔心的問。
“放心吧,還是老.毛病,吃點藥就行,不會有大礙。”他輕描淡寫。
不過……
被人關(guān)心的感覺,其實,還真不賴……
“真的?”她似信非信。
“嗯哼。”
“那我就放心了,今天擔心了一整天,我……”聽到那邊慕夜白的低笑,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說了心裡話,懊惱的咬了咬下脣,臉都紅了,“算了,我什麼也沒說。你也早點休息吧,我困了!”
她還裝模作樣的打了個呵欠。
慕夜白笑意更深,“睡吧。”
顧千尋心虛的趕緊將電話掛了,躺回牀上,看著天花板,卻是揚脣笑了。懸了一整天的心,終於安定下來,連睡意也很快襲來,讓她安然入睡。
兩天後,顧千尋出差回來。
才下飛機,慕夜白的電話就打過來,“下飛機了嗎?”
“剛下來。”
“陳助理已經(jīng)到門口了,你從一號出口出去就能見到他。”
“其實你真不用派人來特意接我的,我和木樨可以自己打車。”顧千尋和楊木樨拖著行李並肩出來,一眼就見到了陳英豪站在出口正等著她們,面含淺笑。
“要去哪?”慕夜白問她。
“今天是我公公出院的日子,我得去一趟醫(yī)院。”顧千尋坦誠的道。
“公公?”慕夜白別有深意的咀嚼著這兩個字,她總是叫得很順口,讓他想起她手機裡存的‘老公’兩個字。
顧千尋沒說話了,慕夜白也沒在這個稱呼上糾纏,只是道:“那我們晚上見。”
顧千尋將行李送回萊茵城後,讓陳英豪去送楊木樨了。而後,自己趕緊打車趕到醫(yī)院去。
到的時候,景瑤正在樓下辦出院手續(xù),病房裡除了景青峰外,還有景南驍和陳怡。千尋叫了聲‘爸’‘媽’,陳怡只是冷漠的回了一聲。
見到她,景南驍?shù)故橇⒖陶酒鹕恚瑔枺骸俺霾顒偦兀俊?
“嗯。”她回得有些淡漠。
“累不累?其實你不用急著趕過來的,爸這兒還有我們。”景南驍似乎沒感受到顧千尋冷漠的態(tài)度。
“我是來看爸的。”她依舊回得很簡短,沒有要和他繼續(xù)往下探的意思。
這個畫面,映在兩位長輩眼裡,一個是欣然,一個是堵心。
景青峰頗爲安慰自己兒子的長進,“千尋,爸正要和你商量件事。”
顧千尋連忙走到牀邊去,“爸,您說。”
“賭氣歸賭氣,你看看,現(xiàn)在南驍已經(jīng)改正了。我看,你就給他一次機會,搬回來住吧。”公公突然的要求,讓顧千尋一怔。搬回去?她自從出了那扇門,也就真的沒想過要再回去。
她現(xiàn)在一心想的就是等董事會結(jié)束,她也就順利結(jié)束這段婚姻。這也是公公答應(yīng)過她的!
她還沒回答,景南驍已經(jīng)接話,“千尋,你答應(yīng)爸吧。爸現(xiàn)在身體不好,就別讓他再爲了我們的事操心了。”
景南驍這話說得好像她不答應(yīng)就是不孝一樣。
顧千尋神色微冷了些。
陳怡第一個反對,“回什麼回?她不在那個家,倒安靜,我難得過幾天安生日子。”
顧千尋第一次感謝婆婆和她站在同一個立場上。她現(xiàn)在獨居的生活,也覺得平靜祥和,不想被打破。
景青峰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衝她斥道:“你是不是不想含飴弄孫了?好好一媳婦,什麼都沒做錯,你不準讓她回家?做錯事的是你兒子!”
“什麼都沒做錯?”陳怡譏誚的睨了顧千尋一眼,“外面那些風言風語是怎麼傳的,我們大家心裡都有數(shù)。好端端的,爲什麼一個人住外面去,這不是擺明了不甘寂寞嗎?!回頭她要真是有孩子了,還不知道是不是我們景家的種!”
言語刻薄而尖酸。
顧千尋沒出聲。
“夠了你!”景青峰冷喝一句。
景南驍站在一旁,臉色乍青乍白。顯然,陳怡的話,戳中了他的痛處。他黯然的眸色看了眼顧千尋,顧千尋只當沒看見,回景青峰道:“爸,我的決定您和南驍都很清楚,我不會再改了。一段婚姻也不是我和南驍兩個人的事,而是關(guān)乎於兩個家庭。我和媽是兩看相厭,實在沒有必要再互相勉強。”
她有意將‘兩看相厭’四個字咬得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