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閒涼樓二樓確實比一樓顯得雅緻的多,如果將一樓比作喧鬧的街道,那二樓無疑便是山間小路。
前者顯得毫無拘謹(jǐn),無論牛頭馬面,三教九流的人都可以留下來飲上一杯酒,說上一段話,後者卻顯得神秘。
雖也是燈光透亮,但那樓中屋卻是緊閉。
而這屋子又是紛紛連在一塊兒的,即便要上三樓,也得穿過前幾個屋子才能找得到樓梯。
葉秋是個細(xì)心的人,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總是會多掃上幾眼,倘若在這當(dāng)中出了什麼幺蛾子,他也好讓自己心理上過得去,說上兩句是對手的佈局精妙了些,而不是自己麻痹大意的原因。
只不過,凡是他打量過的地方,尚且還沒有讓他遭遇到大磨難,自此他也更加喜歡多看兩眼陌生的地方。
這二樓佈局精巧,沿著尚且還能看清一樓情況的走道走了兩步,便像是進(jìn)了迷失森林般,再看不見一樓,唯獨看見和人身上穿著同材料的帷幕。
宋伯明是將鍾子羽放在第一間屋子便下了樓,他根本沒有敢左顧右盼,便匆忙下了樓。
葉秋見得其背影,聳肩細(xì)語道:“當(dāng)奴才真是什麼都得聽主人的話!”
他這話顯得特別的突兀,但自己卻不以爲(wèi),而是意味深長地看著還躺著的鐘子羽。
然而,鍾子羽像真的中毒一樣,依然一動不動。
葉秋面容苦澀,乾脆不理會這個演戲演得投入的堂堂樓主,徑直往內(nèi)屋走去,他瞧得所有屋門打開,唯獨嘴裡面的一扇門是緊閉,而且色澤看上去不比現(xiàn)在所處屋子一樣,而是有種閨房的感覺!
女人?
葉秋第一反應(yīng)就是最裡面那扇門裡肯定藏著女人。
葉秋便加快步伐,想看個究竟,難道那鍾子羽真得在這個閒涼樓內(nèi)藏了一個美若天仙的姑娘?
他一想到這裡,情不自禁便露出了笑容。
“笑什麼?”
葉秋才走到正中的屋子就被鍾子羽拉住了肩膀。
鍾子羽彷彿像鬼一樣,無聲無息地就出現(xiàn)在了葉秋的身後,“撲”,摺扇張開,他一臉無害的模樣,短髮的他顯得比葉秋成熟可靠。
葉秋回頭便清楚看見鍾子羽的模樣,皺眉道:“我長大後不會就長你這樣吧?”
鍾子羽哼聲道:“你大可以留長頭髮!”
葉秋斜著頭,一臉無辜道:“爲(wèi)什麼你不留?”
鍾子羽並沒有說話,他發(fā)現(xiàn)葉秋是有意跟他說這些可有可無的話,但是他雖然發(fā)現(xiàn)了這點,卻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麼,不停地扇著扇子。
葉秋沒有目的,他根本沒有像鍾子羽想得那麼多,因爲(wèi)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見了鍾子羽的短髮,所以他就好奇地問了。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總是會產(chǎn)生這樣奇妙的不同反應(yīng),只不過是因爲(wèi)你猜不透我,我猜不透你而已。
葉秋當(dāng)然知道鍾子羽不說話的原因是不喜歡這樣的話題,所以只能嘟啷著嘴,心裡一陣好氣鍾子羽不懂幽默,旋即故作沉穩(wěn)道:“說吧,你把我騙到二樓來的目的是什麼?”
鍾子羽喜歡這個問題,摺扇一收,敲打著自己的手掌,略有深意的模樣,道:“爲(wèi)什麼用騙?”
葉秋沒想到鍾子羽這樣的人也會裝模作樣,便開門見山道:“一會兒中毒一會兒不中毒,難道不是騙嗎?我現(xiàn)在終於發(fā)現(xiàn)你爲(wèi)什麼請那些人來你的晚宴了!”
鍾子羽哦了一聲,也不當(dāng)先說穿,問道:“爲(wèi)什麼?”
葉秋斬釘截鐵道:“因爲(wèi)他們夠笨!”
鍾子羽並不反駁,攤手道:“當(dāng)然,但這些實非我願。”
“我知道!”
葉秋彷彿已然洞悉了一切,他思忖了好一會兒宋伯明剛纔的話,感覺其每句話都沒有邏輯,就像是人刻意安排一樣,便冷漠道:“宋伯明或許也不是他所願吧?”
鍾子羽不否認(rèn),看葉秋的眼神也變得更加有神,道:“當(dāng)然,他做得事,說得話,都是我安排的。”
葉秋冷漠道:“就像......”
鍾子羽聽得葉秋驟然停止了說話,果斷接話道:“就像什麼?”
“就像她安排你一樣!”
葉秋霍然轉(zhuǎn)身,手指那扇緊閉的紅門,語氣擲地有聲,旋即沉默片刻,又冷靜下來道:“說吧,將我騙上來究竟?fàn)?wèi)什麼?還非得當(dāng)著那些所謂江湖人的面騙我上來?”
鍾子羽隨著葉秋說話聲音的起伏,感覺心臟一會兒劇烈跳動一會兒不跳了般。
他不得不對葉秋這個少年刮目相看,但是他似存有不甘,依舊問道:“你爲(wèi)何知道我是騙你來二樓?”
葉秋當(dāng)然不會隱瞞,如實道:“姚小娥中五絕毒,你帶她去了二樓,她的毒治好了,而你偏偏又中了這最不可能中的毒,無非就是想讓我去二樓看個究竟唄!而且剛纔在一樓的時候,你偷摸著拽了下宋伯明的褲腿,就是更加想讓我去二樓的鐵證了。”
鍾子羽不住地點頭,輕聲道:“何來的騙?你可上鉤,那便不是騙!”
葉秋苦笑道:“隨你怎麼說。”
......
江湖果真是身不由己,但葉秋還沒有體會當(dāng)年爲(wèi)什麼自己的父親葉萬豐會將自己隨便丟在一個財主家,也不明白葉萬豐的身不由己和自己現(xiàn)在的身不由己哪裡不同。
但葉秋十分相信,他現(xiàn)在的身不由己苦的頂多是自己,而當(dāng)年葉萬豐的身不由己苦的卻不止他葉萬豐。
葉秋爲(wèi)什麼要被騙?
難道他願意?
當(dāng)然不願意,可是如果他不願意,興許自己承諾要好生照顧的邱柔便再也見不得明日的陽光,而那原本就是瞎子的慕容語或許能倖免於難,但終究再也活得不像現(xiàn)在瀟灑。
他們都說得罪了閒涼樓就是得罪了九重樓,得罪了九重樓就是得罪了江湖,而得罪江湖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那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葉秋或許想得有點多,但當(dāng)他回到閒涼樓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些無辜的人還被困在閒涼樓的時候,他自然更加於心不忍。
這或許是鍾子羽最爲(wèi)高明的一點,瞭解葉秋心中最脆弱的一點。
很顯然,鍾子羽這整個晚宴都是一場他精心佈局的陰謀。
不,不是他,他只是一個傀儡,而真正操控這場陰謀的人,定然在那扇紅門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