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商隊重又啓程，只是這一次的人員少了許多。司茨裡維只留下了少部分必要的人手，其他人統(tǒng)統(tǒng)原路返回，改乘飛艇回國。血雨傭兵團也分出了人手護送，人員大幅精簡——卡斯帕把實力不夠的團員全都送了回去，現(xiàn)在血雨傭兵團的人數(shù)僅是以前的三分之一。對此，司茨裡維出乎意料的並未提出異議，相反，他倒是相當欣賞卡斯帕的做法。“體恤下屬的長官纔是好長官。”他對里歐管家這麼說。結(jié)果到了最後，閒雜人等就只剩下斯其、斯曼和纏著媽媽不放非要留下的艾美。
“艾美，你還是回去吧！”
“不要！哥哥們不是也留下來了！”
“我們是魔法師啊！”
“可是你們照樣對付不了那個壞猩猩！”
“我……”
“你們一樣要受人保護啊！”
“……”
斯曼被五歲不到的小妹妹堵得敗下陣來，丟臉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笨蛋！”斯其一點兒面子也不給他留。
“說什麼？”斯曼一下子炸了，“你去說說看啊！”
“我纔不去。”斯其翻白眼，“萬一失敗了的話可是很丟臉的，我纔不做那種危險的事。”
斯其·奧利波希，總是把自己可能的失敗理直氣壯的當做拒絕的理由，因爲過於直白，反倒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總之，因爲誰也說服不了艾美，小丫頭順利的留了下來。不過司茨裡維禁止她離開阿娜蒂法半步，小丫頭心不甘情不願的應(yīng)了。她實在太小，對阿迪利哀森林缺乏應(yīng)有的恐懼，即使那裡出現(xiàn)過可怕的壞猩猩。
不管怎樣，商隊順利上路了。經(jīng)過昨晚一戰(zhàn)，大家都有些緊張兮兮的，雖沒到草木皆兵的程度，但也是戒備森嚴——比前幾天要嚴多了。伊路和萊夏換上了隊服，萊夏一身利落的戰(zhàn)鬥裝，外罩一件帶兜帽的黑色開襟長袍（釦子自然是不繫的）。“森林裡這樣穿行動方便些。”萊夏這麼解釋——他來時穿的那套隊服的確要比這套拖沓的多。伊路雖不是很在意這一點，但他也換了裝扮——帶有強烈個人風格的戰(zhàn)鬥裝，白色長袍的扣子扣上了幾個（他是白墓，自然是要穿白色的）。他跟萊夏坐在翔獸車頂，高高的警戒著。
“這一帶應(yīng)該還算安全。”伊路說，“沒什麼危險的魔獸。”
“你怎麼知道？”萊夏頗爲驚奇。
“因爲大家都很平靜，如果有危險的話，它們應(yīng)該會更不安。”
“……我倒不是害怕。”萊夏看著伊路，“但你是不是解釋一下，‘大家’是誰？”
“就是……”伊路擡起胳膊，向旁邊的森林大幅度一揮，“‘大家’啊！”
“樹妖？藤妖？”萊夏想起了伊路前天晚上嚇斯曼兄弟的話。
“不是。”伊路否認，“就是普通的植物啦，那些樹啊草啊的。你聽過‘瞳誘之術(shù)’嗎？希爾耶令家族的異血域能力。”
——雖然從來沒有正面承認過，但這根本是承認了吧！是承認了吧！居然這麼光明正大的說自己擁有希爾耶令家族的異血域！話說你一開始是想瞞著我的吧，喂！
萊夏超想吐槽的，但他還是忍住了。
“沒聽過，魔法家族的異血域能力是S級機密啊！”
“哦～”伊路應(yīng)了一聲表示瞭解，然後就閉上了嘴。萊夏等了一會兒，可伊路再沒開口，他忍不住表示疑惑——
“你不解釋一下‘瞳誘之術(shù)’的能力嗎？”
“本來打算解釋的。”伊路說，“可是說出來對我不利吧。”
“啊？”
“你不是打算跟我‘切磋切磋’嗎？”伊路說，“在此之前還是保持一定的神秘性比較好吧。”
“嗯。”萊夏一愣，“說的也是。”他撓撓臉頰掩飾尷尬。幾天的相處讓他把本來的目的都忘了，真是危險。
好在伊路並未在意，他又轉(zhuǎn)過頭，聆聽自然界朋友們的聲音去了。
——燈……草映……朧……
輕風送來不甚清晰的歌聲，那聲音在伊路耳邊微微拂過，隨即融化在風中。
“什麼聲音？”伊路凝神聆聽，但那聲音已如石落大海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了？”萊夏伸手一拉，把不知不覺坐到車邊去了的伊路撈了回來。很及時，再晚一點兒，伊路估計就掉下去了。“小心點兒，是不是‘它們’又說什麼了？”
“不，沒事。”伊路搖搖頭，“幻聽而已。”
重新坐好，轉(zhuǎn)瞬間，那抹聲音已從他的腦海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
“你很閒哦？”維坎居高臨下的看著躺在陽臺上的萊特利——如果這還能稱之爲陽臺的話。漂亮的地磚上鋪滿了被褥，厚厚的，至少有七層，萊特利就躺在那七層被褥上，懶洋洋的曬著冬日的太陽。
“怎麼會，我忙得很。”萊特利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我正在努力的曬太陽，好褪掉身上的苔蘚。”
“我還真不知道呢，人身上也能長苔蘚？”維坎冷冷的看著他，“起來，有任務(wù)。”
“不要管那個啦！”萊特利懶洋洋的翻了個身，“那傢伙分明是看我們閒著嫉妒，所以纔派我們?nèi)コ鋈蝿?wù)。”
“什麼啊？”維坎蹙眉，“你到底有沒有看任務(wù)通知？”
“那個？”萊特利一挑大拇指。維坎順著他的手勢看去，只見一架黑色的紙飛機斜斜的插在花瓶裡。
“……”維坎沒說話，僅有一種陰冷的氣氛在四周蔓延。一開始，萊特利還笑瞇瞇的撐著，但隨著軟暖的被褥越來越接近硬冷，他終於舉手投降——
“好了好了，我認輸。”他終於肯從被褥上坐起來，“我看了，那個任務(wù)通知。”
“怎麼想？”維坎也坐到了厚厚的被褥上——果然很舒服。
“嗯……有些麻煩……”萊特利沉吟著，“家魔……屍毒可不好處理。”
雖然有伊路在，但即便他是魔導(dǎo)師，魔力也是有限的，而且沒有“停時封印”，中毒的人數(shù)一多，就很難顧得過來。
“果然還是要去啊！”萊特利抱怨著向後倒去，軟軟的被褥受到衝擊上下直顫，“難得的休假說。”
“有萊夏在不用擔心啦！”維坎還沒說話，萊特利就瞭然的安慰起來。他伸手拍拍維坎的背：“伊路不會有事的，別擔心，修若。”
“嗯。”維坎點點頭，但隨即覺得不對。
這傢伙不是躺在墊子上，怎麼碰得到我的背？
回過神來，維坎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坐姿，而是側(cè)躺在厚厚的被褥上。
用手撐起身子，彈性極好的墊子立刻陷了下去。
“萊……”他平靜的叫道，臉上甚至掛著淡淡的笑。
“怎麼？”
“不要……”寒氣四溢，冰做的狼牙棒瞬間在維坎手中凝成。
“把‘悽絕’……”
一陣龜裂聲，陽臺的玻璃門不堪重負的以身殉職了。
“用到我的身上！！！”
狼牙棒砸下，七層被褥瞬間凝成了冰。
…………
不管怎麼說，萊特利的曬苔蘚計劃是註定要破滅了。
×××
一天無事。
晚上，他們在一片空地上紮了營。既然有魔獸，那肯定也有普通的野獸，一堆堆篝火把營地團團圍了起來。斯其斯曼又提出要參與守夜，但卡斯帕這次拒絕了——
“太危險了！”
不過伊路和萊夏還是在守夜名單裡。對這兩個斯科拉空島的來客，卡斯帕可說不出拒絕的話，況且萊夏的級別比他還要高，也不用擔心他們的安全。
萊夏不知在鼓搗什麼，他在營地周圍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滿意的拍拍手回來了。
“做什麼？”伊路簡略的問。
“幻術(shù)。”萊夏回答，“一點兒安全措施而已。”
他在伊路不遠處坐下，幾個血雨傭兵團的成員分散在其他方位，他們是第一批守夜者。
夜?jié)u漸深了，偶然會聽到其他守夜人低聲交談，那竊竊私語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他們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所以總是說不了幾句就啞了嗓子。時間一小時一小時的過去，血雨傭兵團的守夜人員換了一撥又一撥，但萊夏和伊路始終沒有休息——他們要守全夜。
因爲一直沒有出聲，萊夏並未察覺伊路的異常，直到那隻毛毛躁躁的小魔獸踩響了落葉。
聽到聲響的萊夏轉(zhuǎn)過頭，能夜視的眼睛盯著那隻巴掌大小的白色小魔獸跑遠，這才鬆了口氣。放心的把頭擺正，萊夏想伸個懶腰舒展一下筋骨，可胳膊伸到一半，萊夏僵住了。
——有什麼事不對。
萊夏想。
——可是是什麼事不對呢？
萊夏冥思苦想。
對了，剛剛伊路怎麼一點兒反應(yīng)也沒有？聽到聲響總該回回頭吧！
——難不成睡著了？
萊夏探頭望去——伊路的眼睛是睜著的。
——看來是醒著的。
萊夏放心的坐正身子。
——除非他會睜眼睡覺。
萊夏幽了一默，還故意伸出手在伊路眼前晃晃。
“喂，睡著了沒？”
沒有反應(yīng)。
“伊路？”
萊夏探過身。這小子怎麼不理人？
伊路的眼睛是紫色的，紫水晶般的紫，比世上所有的東西都要清澈。“你的單純程度從眼睛就能看得出來。”萊夏曾聽加拉赫這麼對伊路說。但現(xiàn)在，那清澈的紫水晶失去了光澤。
——沒有焦距？
萊夏吃了一驚。
——不會真的是睜眼睡著了吧？
“伊路！”
他又叫了一聲，但這次也同樣沒有迴應(yīng)。
睡著了吧！
萊夏剛想下結(jié)論，那“睡著”的人動了起來。微微仰起頭，他好像在聆聽著什麼，然後，伊路站起了身。
“伊路？”
這次的呼喚也失敗了，伊路好像根本注意不到萊夏的存在，他“看”著前方，慢慢的，邁出了第一步。一身白衣的他像一抹幽魂，在這漆黑的夜裡，雖然極美，但是格外的滲人。
好像夢遊一般，伊路飄飄忽忽的，一步……又一步……
——夢遊？不，被/操縱了！
萊夏驚覺。
“呦，萊夏，我們來換班了，你們回去休息一下吧。”賽西伸著懶腰走了過來。
“伊路要去哪兒？”看見越走越遠的伊路，賽西奇怪的問。
“賽西大哥。”萊夏下了決定，“我離開一下。”
“啊？”
“要是有事就往天上發(fā)信號。”眼看伊路的身影就要被密林埋沒，萊夏丟下這句話，匆匆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