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萱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差點驚呼出聲，好在她及時捂住了嘴巴。
不會是認錯人了吧？慕萱定了定心神，再次擡眼看過去。
那女子感受到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久久不退，便厭惡地回頭看了慕萱一眼，眼神冰冷。
這一次，是她主動把頭轉過來的，正好對上慕萱的探究視線。不是偏臉側臉，而是整張臉，是張雲若那張“薛蘅”的臉。慕萱不會認錯。
張雲若不是一直在中原修仙界活動的嗎？怎麼會來了苗疆，而且加入了什麼神龍神教，成爲了這個元嬰魔修的侍女？
慕萱想不明白。這樣的神情和眼神，與多年前她在雲遲山地下小世界看到的張雲若一模一樣，不可能有錯。再者，這張臉是易容出來的，有誰會再照著一張假臉去弄個假臉呢？
慕萱一路思索著跟著神龍大仙繼續巡遊，把整個文德寨轉了一圈之後，神龍大仙才吩咐打道回府。
文德寨本就是個小城，所謂的神龍神教，仗著神龍大仙的修爲，硬是佔據了城內四分之一的地盤，並且修建了氣派的神教建築。他們口稱神龍，便在大門處立了一個巨大的惡龍雕像，連那些房屋柱子上、房樑上都是纏繞的龍。
到了神龍神教門口，四位侍女恭敬的跪地把神龍大仙迎下轎輦。神龍大仙得意非常，周身魔氣縈繞著，直接飛進了教中。飛就飛吧，他還不忘慕萱：“那小子，今晚到本大仙的寢宮來，大仙教你神功，助你修煉！”
慕萱正在想張雲若的事情，冷不丁被他這麼一喝，才發現神龍大仙已經進去了。得到大仙的“特殊關照”，她急忙答應下來。並說了一堆恭維的話。
神龍大仙進去了，四位侍女也緊跟著入內。慕萱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便趕緊神識傳音給張雲若：“雲若妹妹！”
那名侍女果然一頓，回身打量了一週。卻發現之前一直偷看她的那個男修正在不眨眼地盯著自己。她遲疑地看了慕萱一眼，然後繼續往裡走。
慕萱小跑幾步跟上，繼續傳音道：“雲兒，我是萱兒姐姐，易容換裝了而已。我知道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還跟魔修有了牽連？”
張雲若神情微動，卻不看慕萱一眼，也不迴應，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似的。
慕萱急了：“雲兒！到底發生了何事。你這樣讓我和聶道友如何放得下心來？”
張雲若聽聞，走得更快了。慕萱嘆了一口氣，這時有個小廝過來道：“先生，大仙爲您安排了住處，請先生跟我來。洗去一身塵垢，方便大仙晚上傳功。”
慕萱無奈，只好暫時放棄張雲若，跟著小廝往住處走去。
“什麼神功，傳授前還得洗澡？”慕萱覺得不對勁，而且還是在晚上，在老魔物的寢宮裡？
那小廝臉一紅。爲難道：“這……先生很快就會知道了。”
慕萱便不再多問，要不是還沒搞清楚張雲若的事情，她現在就走了，那還會在這裡跟他們虛與委蛇。
到了住處，房間裡果然有一個大大的浴桶，小廝道：“先生請。”便扣上門離開了。
慕萱走到桌邊坐下。正在想怎樣去見張雲若一面，問問詳細，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
她走過去開門，卻見張雲若託著幾件衣服，淡淡道：“這些是給先生沐浴之後穿的。”說著。走進來，把衣物放在牀頭邊上。
慕萱正要開口，張雲若做了個手勢，傳音道：“萱兒姐姐別出聲，小心隔牆有耳。我不能在這裡久留，咱們長話短說。”
然後，她用正常的聲音道：“先生別光站著，試試合不合身。如果不合身，婢子再拿下去修改尺寸。”
慕萱會意，道：“好，請姑娘先回避，在下這就試穿一遍。”然後急切地傳音問道：“我是偶爾雲遊至此，沒想到這麼倒黴就被帶進了神龍教。雲兒你是怎麼回事？是他們強迫你嗎？沒關係，我有辦法一起逃走。”
張雲若搖搖頭，傳音道：“不，我是自願留下來的。”
慕萱詫異：“這是爲何？你……”她想到老魔物的可怕模樣，不敢置信道，“你……不會是爲了修煉魔功功法吧？”
張雲若坦然地點點頭，道：“姐姐猜對了，我確實是爲了魔功功法。那神龍老魔數十年前還是個剛結丹的修士，無意中得到了一本神秘的功法，然後短短幾十年便已至元嬰中期，這等修煉速度正是我想要的。”
慕萱驚道：“你瘋了？難道你看不見他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知道你報仇心切，急於手刃仇人，可是怎麼能用這樣的方法呢？實話告訴你，你的仇人金家跟我也有仇，這個仇早晚我會向他們討回來，你何必一時想不開呢？”
張雲若笑笑，道：“謝謝萱兒姐姐。只是對於我來說，除了報仇，生無可戀。”
慕萱道：“聶流風呢？當初他信誓旦旦向我保證會一生一世照顧你，爲你擔當，難道他沒有來找你？”
張雲若道：“找了，是我不想拖累他，也不想再跟他有什麼關係，後來我自己離開了。”
慕萱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張雲若卻笑道：“萱兒姐姐，若是你想勸我離開這裡，就免開尊口吧。已經晚了，我通過三年的努力，終於取得了神龍老魔的信任，他傳授我魔功功法，如今我已經是魔修了，再難回頭！”
說著，她雙掌聚力，果然有淡淡的黑色的魔氣溢出。
慕萱嘆了一口氣，道：“你這是……唉……”
爲了報仇，張雲若已經走火入魔、心性扭曲了。毀滅家族親人之仇確實不共戴天，可是平常人還講究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呢，慕萱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心急，急到以傷害自己爲代價！
在修仙界中，魔功功法極爲少見，能夠正常修煉的更是鳳毛麟角。所謂的正常修煉，是指修煉之後能把所有魔氣收爲己用，不受其害，與一般修士無異，只有鬥法運功時纔有魔氣外泄。而那些不正常的，就是神龍老魔修煉的一樣，對身體有極大的壞處。
如今張雲若只有在運功時周身纔會顯現黑色魔氣，等到魔功修爲高深之後，定然也是同神龍老魔一樣，全身都被魔氣籠罩不說，受魔氣的侵擾，五臟皮膚都會被腐蝕，慢慢萎縮，最終喪命。即便是死，也是最醜陋的死法。
慕萱不知道該說什麼。張雲若在修仙界流浪那麼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事情，可她卻仍然奮不顧身地選擇了最難看的一條路。慕萱忽然想起當年，張雲若淡淡的說，路是自己選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誰也替代不了，何必掛念呢？
換到今天，這是她的選擇，慕萱徒然悵嘆也無法改變什麼，何必執著呢？
張雲若提高了音量，道：“先生還沒換好嗎？”
慕萱答：“快了，再稍等片刻。”
然後兩人繼續傳音，慕萱不去想若干年後張雲若會變成什麼樣子，岔開話題道：“對了，那老魔物說要傳授我神功，卻又爲何讓我又是沐浴又是試衣的？你們修煉的什麼功法還有如此奇怪的規定？”
張雲若道：“我來此主要就是爲了提醒萱兒姐姐這件事，因爲你是男子裝扮，神龍老魔看上你了。說要帶你回來傳授神功，其實……其實就是要把你當做他的玩物，所以，姐姐你剛纔不是說有辦法逃走嗎，那就快走吧，若是被老東西發現你竟然騙他，他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慕萱聽罷，一時沒反應過來：“等等……你說他看上了男子裝扮的我？那老魔物竟然……？不會吧？”
慕萱不忍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本以爲女裝示人麻煩多多，沒想到易容成男人也難逃魔掌。難怪神龍老魔說自己心情好，不會殺掉自己……還有那些人的鄙視眼神、小廝的不正常反應……
張雲若點點頭，道：“你猜對了，老魔物喜好男色。他之所以經常出去巡視，其實也是爲了獵男色。很不巧，今日被姐姐趕上了。”
慕萱雙手握拳，咬牙怒道：“果真卑鄙無恥！雲兒，你在這樣的人渣身邊，我怎麼放心？一起走吧，將來咱們的仇咱們一起報！我如今都已經是築基後期了，很快就會結丹……”
張雲若道：“萱兒姐姐日後若是見了流風哥哥，還請替我保守秘密。”
慕萱道：“既然你還在乎他，爲何不肯替他考慮一下呢？你寧願毀了自己都不肯接受他的幫助，聶道友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張雲若冷笑：“我沒有關心誰，不想讓他知道，只因爲我不想被他煩而已。若他找來，我好不容易尋得的落腳修煉之處又要換。如果姐姐不肯幫我，那就算了！”
慕萱無奈，道：“好吧，我替你保守秘密。”
這一刻，她突然有些同情聶流風了。不知道此時的聶流風是否還在到處尋找張雲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