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俊自己分明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跳。

他的吻如雨點般下落。

春光乍泄。

寂靜的夜，催人入眠。

她已酣然入睡，他卻激動地一夜未眠，怕是一場夢。

山山水水，離離合合，碾碾轉轉，倆人終於同眠。

心裡的距離和眼裡的距離是如此契合。

爲了你，縱使荊棘叢生，我也要尋你而去。

爲了你，即使折壽百年，我也要慕你而來。

什麼都是暫時的，只有你在我心裡，纔是永恆的。

什麼都是虛幻的，只有你，纔是真實的。

移情別戀也罷，水性楊花也罷；

卑鄙也罷，殘忍也罷；

報恩也罷，愧疚也罷；

在生命面前，都毫無意義。

她只覺得她的時日不多了，

她要以身體償還這份殘忍的愛戀。

或許下一世，她和尚俊就能兩清，他不必再孤苦難眠。

時光的腳步越來越緊湊，越來越沉重，只是它卻不會生病，不會消失，如期而至。

一個月過去了。

婁燁已經戒掉了酒癮。

可他沒有拿到更多的投資，XX病毒研究幾近中止。

趙玉寶的警告歷歷在目，現實面前，任何一家公司也不願意讓自己的投資變成一場賭博，趙玉寶那積攢多年的怨氣終於找到了出口，可是出口之外，等待他的是牢籠。

可是婁燁需要錢，他瘋狂地需要錢，XX病毒的研究就快要撕破口子了，他不甘心毀於一旦，他甚至願意拿婚姻來賭博XX病毒。

他同意了伊秋一而再的、明裡暗裡的催婚，這場婚禮是他攻克XX病毒的必需品，是最終的砝碼。

十月中旬了，秋意煞人，是伊秋夢的伊始。

他和她的婚期已經到來，舉國矚目，是各家媒體競相報道的重點。

那一天，賓客滿堂，到處是張揚的紅色。

除了洛羽和尚俊，該來的都來了。

禮樂開始，伊正手挽著女兒，面部是放不開的線條，把她送往舞臺的正中央，遠處是婁燁，他寶貴女兒的後半生就要交付給他。

自從在A大學百年校慶大會上，得知婁燁的前女友是XX病毒患者之後，伊正就擔心著女兒，可是女兒死也要嫁給婁燁，他想起上次伊秋爲了接近婁燁時瘋狂的舉動，他不再再去阻攔女兒，只能由著她的性子了。

伊正，作爲伊秋的父親，他比任何人都期待她女兒的婚姻是，最短暫的，他更期望這是個只有婚禮的婚姻，圓了女兒的公主夢就罷了。

可是他還是情不自禁地流淚了，或許嫁女兒比生女兒更加痛苦百倍。

他看著女兒，臉上是知足和幸福。

他看著她被另一個男人接走。

聽著他們結婚的誓言，他更覺得是一次女兒所有權的變更。

看著他們親吻，那是自己對女兒所有權的放棄。

他唯有信仰上帝，把女兒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託付給另一個男人後，這個男人能儘快放掉自己的女兒。

婚禮堪稱完美，超乎他的想象，或者說婁燁的配合超乎他的想象。

婚禮即將結束，賓客們起立，想要歡送。

婁燁突然停止了腳步，拿起了主持人手邊的話筒。

婁燁：“我宣佈 XX醫院由於管理不善，資金斷鏈，除了XX病毒研究所，歡迎收購。”

鮮花點綴的婚禮，卻成了一場

公開的拍賣。

誰也不清楚，婁燁那天的心理狀態。

唯有摯諾知道，那是一顆最絕望的心，也是最有希望的心。

唯有拋棄全世界，才能找到拯救她的良藥。

他不會懸崖勒馬，只會絕處逢生。

伊秋只能微微一笑，陪他走進蕭瑟秋風裡。

她有了公主般的婚禮，

卻沒有公主般華麗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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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的晚上，倆人的蜜月時光，卻成了她最痛快的記憶。

她記得那天晚上，燭光從門邊延伸到牀角，整個房間是昏黃色的曖昧；

玫瑰花瓣灑落一地，綵球飄在上空，營造著著彼此心動的氛圍；

一首樂曲，水晶，淺淺的愛情，戀戀的纏綿。

“看你的眼睛寫著詩句，

有時候狂野有時候神秘，

隨你的心情左右而行，

腳步雖亂了但是心甘如飴，

愛一個人常常要很小心，

彷彿手中捧著水晶”，

很久以前她就喜歡上這首歌曲了，她對他，有著水晶般透明的愛情，可是她的愛情，也宛如水晶般脆弱。

他一直坐在牀的一側，默默吸菸，靜靜發呆。

她無法打擾他，在牀的另一側，是水晶般透徹的淚水。

半晌，他熄滅了菸頭，對她輕聲說了句：我先睡了。

新婚的第一夜，倆人各守一方，互不打擾。

第二夜，第三夜，漫長的等待，相似的結局。

第四夜，他換了言語，說明天返程。

她失望至極，只能發泄。

伊秋：“不是一週的蜜月嗎？”

婁燁：“有人願意收購XX醫院了，有了最終的投資，XX病毒的研究終於可以收尾了。”

白天的他，手機貼在耳朵邊，一直未曾停過，全是收購信息。

他變賣所有，傾家蕩產，全是爲了XX病毒研究，爲了她，現在終於要如願以償了。

伊秋：“我不求每天，但求蜜月這幾天，你心裡有我行嗎？”

婁燁：“我已經和你結婚了。”

伊秋：“可仍不是夫妻。”

婁燁：“對不起，我現在做不到。”

伊秋：“要我提前結束蜜月，我也做不到。”

她的婚禮成了空殼，對她來說，又是一次恥辱。

婁燁：“那你自己在這繼續玩幾天，我先回去。”

他沒有絲毫的退縮，下牀開始收拾行李。

伊秋褪去衣服，一絲不掛站在他的面前，眼睛裡是乞求和溫柔的淚水。

伊秋：“不要走。”

他匆忙看了她一眼，找出浴巾，遮蓋住，繼續收拾行李。

她跌坐在牀上，以淚洗面，他卻已離去。

那天晚上，她再沒了公主的自信和優雅，猶如一位猛獸，撕咬著現場，一片狼藉。

如果你是公主，永遠不要單相思，更不要去嘗試，因爲結局會比普通人更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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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走進了尾聲，帶走所有的躁動，一絲涼意襲上心頭。

悲傷的，失望的，頹廢的，都將逝去，卻仍是一層層的不捨，那是存在的印跡，一旦撒手，所有的情緒都將不復存在。

即使痛苦，也要奮力呼吸，那是生命的特權，是生活的常態。風有時很輕，有時很狂，

但是總能透過窗子，騷動著葉子，自由穿行。

葉子開始慢慢散落，綠草開始泛黃，生命又是一輪迴。

窗外孩童的嬉笑聲穿透而來，過往行人的腳步聲聽得透徹，有時也會聽見鳥兒的奏鳴，生命的脈搏如此強烈。

校慶之後，洛羽就把自己給了尚俊，那像是另一種遺言。

之後她斷斷續續咳嗽了好久，整日整夜的無法入睡，身體漸漸虛弱下去，最後連下牀的力氣也失去了。

最終她開始了昏睡。

她已經昏睡了好久，想挽留卻無迴應。

他把醫院搬到了家裡，她的牀前。

或許她在做一個很長的夢，嘴角是笑意，臉上卻是淚水，到底是怎樣的夢呢！

尚俊已經守在牀邊三天三夜了，幫她洗臉刷牙，替她擦拭身子，他要看到她始終鮮活的樣子，即使睡覺，也要精神奕奕。

在她睡去的第三天，一個陌生的男人，留著鬍鬚，年長自己許多，來到了他的家裡。

他說自己是洛羽的師父，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教給她的。

他又說自己是洛羽的朋友，她離開A市後的每一天，他都在陪著她。

他說自己愛上了她，可惜最終還是背叛了她。

他今天是來贖罪的。

他的話語很簡單，只給了個大概。

他把手裡的鮮花放在她的牀頭，看著她熟睡的模樣。

隨後“噗通”一聲，他已跪在地上，不停地懺悔，不住地流淚。

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尚俊沒有去追，他沒這個心情，更不想再去多問，塵封的記憶就讓它永遠塵封下去。

他惟願她快點醒來。

這一次，她睡得太長，他心裡慌了。

終於第二日的午後，她慢慢睜開了眼睛，注視著趴在身邊的他。

她慶幸，他還在身邊，卻是這般憔悴。

她晃了晃他的肩膀，他即刻醒來。

看著眼前的驚喜，他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

他緊緊攥著她的手，親吻著她的臉，把她抱進懷裡。

尚俊：“再也不許睡這麼長了。”

洛羽：“我這次睡了多長時間？”

尚俊：“快4天了，我以爲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此時的他哭得像一個孩子，委屈地無助。

洛羽用手擦著他臉上的淚水。

洛羽：“我這不是醒了嗎？我餓了，我要吃的。”

她孩子般地撒嬌起來，氣氛變得輕鬆許多。

尚俊趕緊擦了擦淚水，跑去廚房，端來飯菜。

她用心享受著美食，珍惜著一切。

洛羽：“下次我再睡這麼長時間，你就用棍子把我敲醒。看把你嚇得！”

尚俊呆呆地注視著她，一言不發。

洛羽：“別發愣了，好好規劃下，未來這幾天我陪你出去遊玩，我可不想再睡覺了。”

尚俊仍是癡癡地看著她，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舉動。

洛羽：“聽到了嗎？”

她調皮地掐了掐他的胳膊。

尚俊：“聽到了。你就是想要太陽，我都給你送來，只是再也不許睡這麼長時間了。”

那天的下午和後來的幾天，是尚俊最幸福的時刻。

他陪著虛弱的她去看望母親、妹妹和孩子，陪著她玩，陪著她瘋。

她心裡清楚，或許這是最後的時刻，只有陪伴纔是最好的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