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時候，楊母沉著臉從廚房裡回來，舅舅看見了，擡高嗓門說：
“小航啊，我姐姐就這一個寶貝女兒，母女倆相依爲命，現(xiàn)在你跟圓圓好了，可得好好對她，也要孝敬我姐才行。圓圓是個好女孩，要珍惜啊！”
“舅舅你放心，就算我沒有福氣和圓圓在一起，我也會經(jīng)常來看望阿姨的。圓圓和我說了，她父親去世早，母親將她拉扯大很辛苦。這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就是阿姨，最愛阿姨的人也是圓圓，我若是和圓圓在一起了，就多一個人孝敬阿姨了，阿姨這些年不容易，我們會讓她幸福的！”
這些當然不是楊圓和他說的，是顧小溪和他說的，加上他自己編造的那些肉麻的話……
站在廚房門口的楊母神情複雜，半晌，臉上的神態(tài)稍緩，“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周航一怔，詫異地回過頭，隨即笑道，“阿姨，我們就是閒聊。”
他站起來，“我來幫你吧，阿姨。”
十足一副狗腿子樣。
“唉，你是客，怎麼能讓你下廚房。”一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周航已經(jīng)進了廚房。
楊圓正切著菜發(fā)呆，想著母親剛和她說的那番話，突然看見周航走了進來，一驚，差點切到手。
“你出去吧，這裡交給我。”他從她手中拿過菜刀。
楊圓看了他一眼，“你還會做飯啊？”
“不會做飯，但我切菜的功夫一流。”
“鬼才信。”
“你出去，別在這礙著我。”周航笑著推了推她，突然餘光瞟見她手上好幾處刀傷，雖然已經(jīng)結(jié)痂，但仍看得出淺淺的痕跡。
“這些都是小時候做飯切菜不小心切到的。”楊圓自嘲地笑了笑，“哈哈，雖然笨手笨腳，但是也笨鳥先飛了，我十歲就會炒菜啦。”
周航感覺心臟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捏了一下，說不上來的難受。
不由自主地，他說，“我以後都不讓你做飯了。”
說完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楊圓，別堵在廚房門口！”楊母的聲音適時響起，緩解了尷尬。楊圓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身逃也似的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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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航和楊母切好了所有的原料，又幫楊母調(diào)好了餡，大家便一起坐在客廳裡包餃子。
人多，一人拉一句家常，氣憤熱鬧，倒也遮掩了尷尬。
楊圓從頭到尾沒敢看周航一眼。
餃子已經(jīng)包了有兩鍋的量了，楊圓突然下定決心的樣子，拉著周航站起來：“大家繼續(xù)包，我和周航負責煮餃子。”
將他拉去了廚房，小心翼翼地看了外面一眼，確定沒有人偷聽。
楊圓深呼吸一口氣，仍是不敢擡頭看他，但開口說了，“周航，我不知道你這樣做，是什麼意思，但我——”
“還能有什麼意思呢？”他洗鍋，一邊頭也不回地回答她，“你沒看出來嗎？我在努力追你啊。”
楊圓有些惱怒，“你說過的，不會逼我！”
“我沒有逼你，追求自己喜歡的人，是我的自由，答不答應(yīng)，是你的自由。”
楊圓徹底懵了。
他這話什麼意思？是打算和她耗下去嗎？
可是——
“你說你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麼？”
說起來，兩人認識的時間並不長！
“難道你覺得自己不值得我喜歡嗎？”
“我——”楊圓一時無言，被他嗆得說不出話來。
是，追求是他的自由，拒絕是她的權(quán)力，她可以不接受他，卻阻止不了他追求她。
心裡鬱悶，楊圓悶悶不樂地出了廚房，看見舅舅姨媽等人圍著母親不停地稱讚周航，而楊母臉上也慢慢有了笑容。
“媽！你過來一下！”楊圓沉著臉往臥室走。
楊母進來之後，她將門關(guān)上，劈頭蓋臉就問，“難道你也被周航的糖衣炮彈迷惑了嗎？你可是要站在我這邊的！”
“我觀察了許久，這些天也去找小溪瞭解過。今天看到他，這孩子確實不錯，長得好看，教養(yǎng)沒得說，家世好，又能賺錢。小溪說了，他家裡人也特好相處。”楊母說，“我知道，你心裡還惦記著那個李長城，人家都結(jié)婚了，你還想怎麼樣呢？難道一直單身等著他離婚嗎？錯過了周航，這輩子都難遇到第二個條件這麼好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肯對你好，肯對你負責。就算你們現(xiàn)在彼此沒有感情，相處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有了，何況，你們還有孩子。難道你不想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嗎？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人家願意用一輩子彌補那一個錯誤，你就接受吧。”
“媽——”
“餃子煮好了，阿姨！”周航敲了敲門，打斷了楊圓的話。
楊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你還是不能接受他，我也不逼你。反正下週我還給你安排了一次相親，咱不急，慢慢相，總會遇到你喜歡的。”
楊母出去了，留下鬱悶又氣憤的楊圓在房間裡衡量了半天。
楊母今天挺高興，又去廚房做了幾道菜，包括一條大魚。
最後，大家杯盤交錯，賓主盡歡，其樂融融地共進午餐。
其間周航非常賣力吃餃子，又使出渾身解數(shù)陪大表姐的小兒子打遊戲機。
最後在衆(zhòng)人的歡送中，周航離開曹家。臨行前，楊母竟心疼起他來了，硬是塞給他一包西洋參。
楊圓送他離開，出了小區(qū)的大門，他的車靜悄悄地停在路邊。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走過去，楊圓在他身後停下腳步，“我就送到這裡吧，你小心開車。”
她轉(zhuǎn)身欲走，他在身後叫住她，“有時間出去坐坐吧？”
楊圓回頭，周航又解釋說，“昨天和妥妥還有三哥、小溪說好了，沒想到後來遇見你媽，改了今天的計劃。但是答應(yīng)了妥妥，就算晚一點，也比失約好。”
妥妥是楊圓的軟肋，他一提到這兩個字，她就沒有辦法招架了。
上了車，兩人剛剛坐好，周航的手機就響了。
--奶奶。
--還行。
--你們又去旅遊了？不是說好下週來江寧嗎？
--那好吧，你們玩開心一點。
--嗯，下個月我和妥妥回來看你們。
--好吧，你們在外注意安全啊，也要保重身體，我愛你們。
收線。
他一回頭，嘴角還帶著未收的笑意，卻對上楊圓目瞪口呆的表情，有些囧，“怎麼了？”
楊圓愣了半天，才勉強扯出一抹笑容，搖搖頭，“沒什麼，開車吧。”
扭頭看向窗外。
看樣子，他和爺爺奶奶的關(guān)係挺好，三十多歲的男人還能將“我愛你們”四個字說得出口，足以見得家庭氛圍有多幸福。尋常人，自從懂事以後都很難開口對親人表達愛吧。
想得出神，電話響了，她看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
“你好。”
電話那頭沒有人說話，就在她不確定地再次說了“你好，請問找誰？”
那邊終於有人開口了，是道淡淡的女聲，“楊圓是嗎？我是李長城的妹妹，李茉。”
楊圓握著手機的手指一緊，下意識看了周航一眼，連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
李茉比李長城小五歲，在國外念過，她見過李茉，但接觸並不多，關(guān)係說不上惡劣，但也談不上熟稔。
這是李茉第一次給她打電話，以前跟李長城談戀愛的時候，過年過節(jié)都是她主動打過去的。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在哪裡要到的她的電話號碼？
楊圓沒問，只是不鹹不淡語氣十分客氣地說，“哦，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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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茉大概也察覺到她的疏離，有些尷尬，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說了，“我回國了。你現(xiàn)在有時間嗎？我們見一面吧？我剛出機場，如果你方便的話，在陸總院附近的那家流年咖啡館等我，好嗎？”
楊圓下意識想要拒絕。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剛回國就急急忙忙找她，難道有什麼急事？
雖然已經(jīng)和李長城分手，他的妹妹在她的生命裡已經(jīng)只是路人甲，但她的語氣著急且嚴肅，又提到醫(yī)院，難道是李長城出事了？
不做多想，她立馬答應(yīng)下來，“好的，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她有些抱歉地看向周航，“我有點急事，不能和你們一起吃飯了。你先過去吧，待會兒我忙完了來找你們。”
周航瞥了她一眼，神情淡淡的，語氣也聽不出喜怒，“非要現(xiàn)在走嗎？連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楊圓瞧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眸，心裡不知怎地有些發(fā)虛，像是自己在做一件大錯特錯的事，像是一個不安分的妻子正在給老公戴綠帽子。
心裡冒出這樣的想法，把她嚇了一跳，她立馬說，“一個朋友從國外回來，剛下飛機就要見我，應(yīng)該有急事。我又不是不過來，只是耽擱一會兒時間。”
周航的眼神冷得更冰柱子似的，楊圓別開視線，沒底氣地繼續(xù)說，“我待會兒給妥妥買禮物——”
一個急剎車，車子停在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