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喝酒了？”她問，聲音帶著初醒的慵懶。白暮雲沒有答，只用深情火熱的眼眸將她鎖住，片刻，封緊了她的脣。
他今晚顯得格外霸道，儘管感覺到她的微微拒絕，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林洛黛索性順從了他，白暮雲卻在最後突然剎車，歉意地道：“對不起。”平素若是她那幾天，他定然不會這麼霸道，今晚，他的表現讓人陌生。
順手將她抱住懷中，他的胸口還在起伏，他的脣角，溢出了淡淡的嘆息。這嘆息配合著胸音，雖然不甚明顯，但還是被她感知。林洛黛從他懷裡擡頭，仰望，想把他的表情看清楚，卻只看到了他乾淨流暢卻微微繃起的下巴。
“怎麼了？”她索性低頭，聽話地窩在他的懷抱，做一隻溫柔的小懶貓。白暮雲將溼濡的脣角貼上她的額頭，有如碰觸極致的珍寶，變得小心翼翼。最後，用頭抵住了她的頭，脣角無力地劃開，輕輕地呼出了她的名字：“洛黛。”
“嗯？”她順從地應和，總覺得他今晚似有滿腹的心思，卻又無處發泄，忍不住低聲問道，“到底怎麼了？”
白暮雲再嘆一口氣，握緊了她兩隻柔軟無骨的小手，放在掌間撫弄，半天，目色無定地看著她，遲疑地問：“你會……離開我嗎？”
林洛黛身子一繃，退出他的懷抱，與他平視，從他的眼裡，看到了茫然和不安。他向來自信，她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樣的表情，此刻，心口像被什麼猛然撞了一下，除了疼痛，還有心慌。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這麼問？”一連串的問題問出口，她認定他一定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選址珠深市的事又遇到了麻煩？你奶奶和股東們還是不同意，找你麻煩了，還是……”
“沒有。”白暮雲慢慢搖頭，長指沾上了她的臉頰，極度珍愛地撫觸，“一切都好。”
“那你……”她微綻了脣，看到他眼底的光芒愈發晦暗，像一個失去了親人、孤獨的孩子般。伸手抓住他撫摸自己臉頰的那隻手，輕輕捏了捏，幾近祈求，“到底出了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
白暮雲凝視她良久，喉結滑動數次，最後垂眸啓脣：“今天，你和馮紹華在園子裡……我看到了……我聽到了你們的談話……”
林洛黛的臉色瞬間蒼白，張開的脣已經忘了抿緊，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她不想違心地告訴他：那些話都無所謂，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但看到他此時流露出來的孤寂，又心生不忍，原本爲馮紹華揪住的心，此刻，爲他，揪得更緊。
他的眉頭蹙起，似萬般痛苦，白淨的臉上竟顯出了淺淺的青筋。
“我不想你離開，但……更不願違背自己意原痛苦地留在我身邊，洛黛，我該怎麼做。”他深情的眸光點在她的臉上，眉壓得極緊，幾乎疊在了一起，她感覺到他指尖的點點冰涼，還有身體的慢慢繃緊。
“你……爲什麼對我如此在乎……明明，我們只是一場賭婚。”輕輕出聲，她再度將心底的疑問問出。兩人結婚這麼久，她幾乎沒有爲他做什麼，她想不通，自己有什麼值得他願意全盤付出心底的愛。
她渴望他的愛，卻並不想做一個糊塗蟲。
不圖名，不圖利，圖什麼？若說圖色，比她漂亮千百倍，溫柔千百倍的女人比比皆是，他根本不需要找她。
白暮雲的臉慢慢靠近，薄削的脣對著她的脣，她微微動了動，最終卻沒有移開，任由他碰了上去。只是淺淺一酌，白暮雲的嗓音低沉如大提琴悅耳的奏鳴：“愛上一個人，不需要理由，我從來沒有真心和你賭過，而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眼底沉澱下一種東西，那是一個秘密，雖然他曾經想過告訴她，但他覺得，若真言相告，她一定會覺得自己是因爲那樣才和她走到一起的。或許，最初是如此，但在相處中，他早已愛上了她。不讓她知道那個秘密，只是覺得，已經沒有了必要。
林洛黛點點頭，將自己更深地埋入他的掌心，輕聲道：“放心吧，我是不會離開你的。已經傷害了一個男人，我不想再傷害一個，更何況……我已經愛上了你。”
若說別人說出這樣的話，她或許不信，但白暮雲向來不會欺騙她，更何況他此時的眼神如此之真摯。
“洛黛！”雙臂緊緊抱住，幾乎要把她揉入體內，白暮雲在她耳邊輕輕喘息，聲音微顫，“我剛剛真的害怕你選擇離開……終究比起我的所作來，馮紹華的付出更多……謝謝你，能夠愛上我，能選擇留在我身邊。你或許體會不到，一個失去了親人的人，最怕的，是親人的離開……”
他，早就把她當成了親人。林洛黛在他懷中激動地搖頭，做著真摯的保證：“放心，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我這一輩子都只可能是你的，我們要一生都做最親最親的親人……”
牆幕上，光線柔緩，月下漾起片片水粼，令人迷醉。柔軟的被下，輕輕盪漾，被波之下，是最溫存的相貼……
“老大，老大。”小喬呼喚著有史以來第一次在工作時間發呆的林洛黛，最後伸手在她眼前掃來掃去。林洛黛終於清醒過來，在意識到自己的失神時，臉上飛出兩片紅雲，搭配著尚未退去的淺笑，絕對讓人迷醉。
這樣的老大，就像剛剛戀愛的小姑娘一般，小喬抿了抿嘴，自然知道，能帶給她這般幸福的只能是白暮雲。一時間，又免不得在內心裡爲自己的老大高興一番。
“有事嗎？”林洛黛恢復了工作中的精明強幹，籠了籠順直的長髮，問道。她今天穿了一件草綠色的雪紡紗中長上衣，下面配著白色的七分褲，整個人顯得精神青春，似一下子年輕了十歲。
小喬心裡感嘆著造物主的偏心，嘴上道：“您的電話，來電顯示已經亮了很久了。”林洛黛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閃動。因爲剛剛開了個會，所以，她將手機調成了靜音。
拾起手機，看到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林洛黛皺眉，遲疑了片刻，手機屏幕一時暗下。不過，那頭的人好像並不甘心，片刻，屏幕又亮了起來，繼續固執地閃動。
林洛黛不得不按下了接聽鍵，滿心狐疑地等待著那邊的聲音。
“林洛黛，許久不見啊。”那頭，傳來一個輕飄飄的聲音，雖然脆，但卻不夠陽光，彷彿從最暗處傳來。林洛黛皺了下眉頭，迅速叫出了她的名字：“戴絲？”
那頭的戴絲諷刺般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啊。”
林洛黛沒有心情跟她閒扯，遂擺正了姿態道：“有事嗎？我現在很忙，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就掛了。”
“你認爲我沒事找你聊天的可能性大嗎？”那頭的聲音不輕不重，不慢不急，卻怎麼聽都透著一股陰謀的味道。林洛黛很不喜歡，欲要切斷電話。
“你難道不想知道白暮云爲什麼對你這麼好麼？”那頭忽然間加快了語音，趕在她切斷電話之前道。林洛黛的手一緩，停在半空，再也沒有壓下去。她分析著這句話，半天沒有聽到那邊的聲音，於是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知道了一個秘密，一個白暮云爲什麼對你好的秘密。”這一次，不用林洛黛催，她全盤講了出來，“你以爲白暮雲是真愛你嗎？他對你從來就沒有感覺，之所以處處幫你，娶你，不過因爲你曾經救過他一命。他來找你，只是想報答你的恩情。這事，他沒對你說起過吧，當然，他永遠也不會對你說的，因爲若你知道了，他就沒辦法報恩了……”
林洛黛的身子歪了歪，她突然覺得頭腦脹脹的，好像無限擴大，就像擠爆一般。不過，她還是無法相信戴絲的話，她在之前根本沒有與白暮雲交往過，更不可能救他。
想到此，她又理智了一絲，冷淡地道：“你就是來告訴我這個的嗎？你的這個故事很生動，不過，我不喜歡。”
“不是故事！林洛黛，你自己親身經歷的事難道都忘了嗎？十年前的三月二十九號，發生了什麼？你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三月二十九號！林洛黛蹙緊了眉頭，記憶中，有一個極不願提及的日期一直隱藏在內心裡，這十年來，她避而不談。沒想到，卻被戴絲輕易點中，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握緊了手機，幾乎低吼：“你在說什麼？”
“三月二十九號，白暮雲一家人在珠深市機場大道發生車禍，據調查，當時你正好經過，將其中一名少年拉上車，送到了醫院……你怎麼能把他忘記了？”
三月十二九號，通過機場的大道……
林洛黛臉上的血色一時褪去，手開始微微顫抖，嘴脣發白，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這事是我在偷聽奶奶和暮雲哥的電話中得知的，當然，奶奶並不知道你已經成爲了暮雲哥的妻子。而暮雲哥，他娶你，完全不是因爲愛……而是報恩……”
林洛黛已經聽不到戴絲在那頭的話，只覺得全身一時冰涼，手抖得無法抑制，手機叭一聲從手中滑落。
她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記憶，回到了十年前那個不願意提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