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選才的試題由康熙和胤禛共同擬出，讓小安子把題目交給戶部侍郎，胤禛便不管了。
太子當(dāng)時也在乾清宮，好奇問他，“你不擔(dān)任主考官？”
“招幾個人而已，用不著我出面。”他把什麼事都做好了，要屬官何用。胤禛讓小太監(jiān)搬張椅子，在太子旁邊坐下，“汗阿瑪打算怎麼安排胤祚、胤祐和胤禩。”
兒子太多，康熙近幾年犯愁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
胤祺初冬成親，緊接著內(nèi)務(wù)府要修建六、七、八三位皇子的府邸，去年選秀時，本該爲(wèi)胤祚選出嫡福晉，康熙卻故意忘記六阿哥當(dāng)時已十五歲。
後來貴妃找他，康熙故作恍然，“胤祚這麼大了？每天跟在老四後面，朕還當(dāng)他跟小八一樣大。”
鈕鈷祿貴妃並不知道內(nèi)務(wù)府辦好五阿哥的婚事，再拿出六、七、八三位皇子的安家費，已無力再操辦六阿哥的婚事。皇上這樣講，貴妃娘娘能說什麼，只能看著養(yǎng)子變成大齡未婚男青年。
其實康熙也不想，如果去年給胤祚指婚，他把胤祚的成親日子往後推，也只能推到明年。一想到明年三個兒子前後腳出宮，爲(wèi)他們建好府邸還得給他們十萬兩，康熙就想逮著胤禛削一頓。
當(dāng)初大阿哥出宮時，胤禛別嚷嚷著十萬兩安家費不包括修建府邸，內(nèi)務(wù)府也不需要出這麼多錢。他不偷偷把內(nèi)務(wù)府的銀錢弄去西洋，康熙也不會見著銀子眼冒綠光。
即便現(xiàn)在內(nèi)務(wù)府有錢，康熙一想到後年選秀時得給四個兒子指婚，兩年之內(nèi)辦四樁婚事，頭髮又白幾根，每天錦衣玉食，他看起來比他大一歲的裕親王年長......康熙又開始愁，“朕還沒想好。”
這是大實話。
八阿哥一丁點大的時候就要替父分憂，康熙很欣慰，同時也注意到八兒子是個人才，處事手腕和太子有一比。爲(wèi)此康熙讓四阿哥跟弟弟學(xué)學(xué)，被四阿哥一句，“小八是我教大的，學(xué)什麼？”問啞了。
兒子們有才，便不能隨便把他們?nèi)舆M六部從基層做起，若讓他們像胤禛那般上來就是二品大員，三個兒子在朝中威望不足以壓制下層官員。
康熙問，“老四有什麼好主意？”
胤禛道，“讓小八跟著兒臣。”
據(jù)四爺多年觀察，老八是弟弟們中最聰明，最圓滑的，他若不是前世經(jīng)常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早不知道被八阿哥繞坑裡多少次了。也難怪歷史書上太子被廢時，滿朝威武支持出身低微的八阿哥上位，放棄身份僅次於太子，只知道悶頭幹活的四皇子。
這般能人，胤禛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不是想就近監(jiān)視八阿哥，四爺心裡沒這麼陰暗，而是怕八阿哥出宮居住後，遇到的人多了，心思變複雜，以後走歪了。
康熙：“繼續(xù)說。”
胤禛：“七弟性格溫和，不喜交際，兒臣打算在京郊建一處養(yǎng)老院和一處孤兒院，由七弟監(jiān)管。兒子曾問過七弟，他以後想做什麼，七弟說話時有點自卑。”
“自卑？”太子難以想象，“他一個皇子，自卑什麼？”
胤禛輕咳一聲，“事先聲明七弟說的，不是我講的
。胤祐說他武功不如大哥，文采不如三哥，智商不如四哥——”
“不要臉。”康熙嘀咕一句。
胤禛裝作沒聽見，“情商不如八弟，身高不如比他小的十弟，討喜不如十三弟和十四弟，他——”
“這也能比？”太子爺也是醉了，“七弟怎麼沒提孤？”
胤禛：“他覺得二哥樣樣都好，跟兄弟們比起來，他沒有一樣拿得出手的。”
“他怎麼會這樣想？”太子問，“是不是奴才亂嚼舌根？”
“我不知道。”胤禛攤手。胤祐生來比別人多個腳趾頭，本來沒什麼，偏偏他是皇子，偏偏兄弟們一個比一個聰慧，小時候沒覺得，長大後懂得多聽得多，難免會覺著他身有缺陷。
胤禛問他以後從政還是從軍，胤祐只說他在讀書，不著急。胤禛看出來他很不自信，當(dāng)時真想搖醒他，你是天潢貴胄，自卑個屁。
“城外就有育嬰堂，爲(wèi)什麼再建孤兒院？養(yǎng)老院又是什麼？”正事面前，康熙還是很認真的。
胤禛道，“育嬰堂只收三歲以下的小孩，兒臣說的孤兒院指沒有父母親人的孩子都可以住進去，有專門的人教他們各種技能，養(yǎng)他們到十四歲。以後女孩想嫁人便嫁人，男孩子想出去做工便做工，路由他們自己選擇。”
太子想一下，“這樣一來街上就沒乞兒了。”
“二哥說的是。汗阿瑪，兒臣打算把京城作試點，可行再慢慢往外擴展。”胤禛一頓，“養(yǎng)老院贍養(yǎng)五十五歲以上的五保戶，不分滿漢蒙。家中有子女，子女不在身邊沒法贍養(yǎng)的，可以向養(yǎng)老院繳納一筆錢住進去。”
“說的簡單，想過這兩項開支麼？”康熙問，“國庫支撐得了？”
胤禛道，“所以兒臣才說，海上賺來的錢由兒兒臣支配。”
康熙一愣，差點把那筆鉅款忘了，“這事你想了多久？”
“山西賑災(zāi)回來。”胤禛道，“兒臣那時只有個想法。一次去城外看望花姐，花姐說她早年收養(yǎng)的孩子有的已成家，跟兒臣說她又在街上挑幾個孩子回去，兒臣挺佩服她的。回來時看到幾個小乞丐沿街乞討，有些人看到他們就像看到臭蟲，擺手讓他們滾遠點，便打算建孤兒院。”
康熙沉默，太子看看他又看看胤禛，“兒臣支持四弟，汗阿瑪，如果把那些孤兒收養(yǎng)起來，起初效果不顯，三年後再看他，街上的小偷會少一半。”
康熙是位明君，關(guān)於這點無可非議，太子能想到的他自然能想到，沉思一會兒，“朕同意，先在京城試驗，如果養(yǎng)老院實施不下去，大不了關(guān)了。”
胤禛笑笑，自然不會跟他扯什麼不可能辦不下去。
至於胤祐，他無論怎樣自卑，也有自信把這兩處做好。以後像蠶食那樣慢慢把養(yǎng)老院和孤兒院開遍全國，七弟猛然回頭發(fā)現(xiàn)他以爲(wèi)很小的事變得多麼龐大，那時早概忘記什麼叫自卑了。又道，“謝汗阿瑪，不過，兒臣希望竣工那日，您和太子哥能過去。”
康熙眼一睜，“朕當(dāng)然得過去，不然京城百姓又只知道你四阿哥不知道朕。”
“這你可說錯了，兒臣把這事交給七弟後，就不會再出面。”胤禛道，“咱現(xiàn)在說說胤祚。”
太子問，“六弟有沒有跟你說他想做什麼？”
“六弟這兩年忙著反季節(jié)蔬菜，這些天又忙著伺候貴妃，沒時間考慮以後的事。”胤禛道。
太子嘴角的笑意隱去，想到貴妃那個身體，建議道，“汗阿瑪今年別去暢春園了？”
康熙點頭，搞不好哪天貴妃就走了，不說她跟自己這麼多年，看在遏必隆和孝昭仁皇后面上，康熙也不會這個節(jié)骨眼上跑去暢春園避暑
。
室內(nèi)氣氛變得沉悶，胤禛受不了，“二哥以前說京城又出現(xiàn)福壽/膏，兒臣懇請汗阿瑪成立個緝查毒物的部門，專門查抄那些東西，由胤祚總理。”
“這樣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太子提醒他，胤祚聰慧不下於胤祐。
康熙突然開口，“太子不要小看這點，當(dāng)年胤褆在泉州差點無功而返。”
“汗阿瑪說得對，福壽/膏乃暴利行業(yè)，世上多的是要錢不要命的人，想根除根本不可能，六弟想要做好也會很難。”胤禛說完太子陷入深思，康熙卻微微頷首，“朕過幾天會找他們聊聊，你這次選三十人，其中一半是爲(wèi)他倆準備的，對吧？怎麼就能確定朕會同意？”
胤禛嘿嘿一笑，“汗阿瑪英明神武，這種於國於民的好事，您不可能拒絕，也不會拒絕啊。”
這個馬屁，康熙接了，揮手讓他退下，自此也沒再念叨那筆鉅款。
而胤禛回到家，聽到門房說富察夫人來了，神情一變就往裡走。離多遠聽到尼楚赫說，“時間不早了，額娘回去吧，我還有事情要處理。”
“富察夫人今日怎麼有空過來？”胤禛的口氣很溫和，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石氏很尷尬，看到四阿哥就想到被送回去的紫蘇四人。馬齊拿老妻沒辦法，畢竟?fàn)?wèi)自己生下四個嫡子和一位嫡女，幹出那麼蠢的事，馬齊跟她說完利害關(guān)係，勒令她不準在四福晉面前亂說教，就讓大兒媳協(xié)助她管家，其實是讓兒媳婦接管。
自從那次，尼楚赫便沒回過孃家，石氏也沒理由從家裡出來，以致於娘倆好久沒見過了。
聽說尼楚赫懷孕，石氏便想過來，馬齊對她說四福晉被嚇到，不準她過去，石氏有點怕他便一直等三個月後，四福晉胎穩(wěn)。
胤禛見她站起來向他行禮，四阿哥卻說，“夫人要走了？白芨，送送夫人。”
石氏臉色漲紅，尼楚赫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石氏又看她一眼纔回去。
望著她的背影，尼楚赫不禁道，“我是不是很不孝？”
“孝，不是指子女順從父母，成爲(wèi)父母意志的延續(xù)。孝是指順著父母幫助他們實現(xiàn)自身需要的。講具體點，比如岳母想要一套衣服，咱們便可順著她的意，幫她實現(xiàn)願望。”
“額娘說我現(xiàn)在不方便伺候爺，讓妾身給爺納妾，討爺歡心，妾身可以說不咯。”尼楚赫笑問。
胤禛笑著回答，“這是咱們自己的事，跟你額娘沒關(guān)係。如果你阿瑪想要納妾，基於孝道，爺會順著他，爲(wèi)富察大人物色幾名好姑娘，這才叫孝順，懂麼？福晉。”
“噗！”尼楚赫第一次聽說“孝順”可以這樣理解，“所以汗阿瑪讓你做什麼，你樂意就去做，不樂意也有理由不去做，因爲(wèi)爺孝順。”最後兩個字音咬得格外重。
“話不能這樣講啊。“胤禛看出他未盡之言，眨眨眼道，“爺每天幫汗阿瑪分憂，汗阿瑪沒想到的爺都替他做到了，像爺這麼孝順的兒子，普天之下有幾個。如果每個爲(wèi)人子女的都跟爺一樣能幹，每對父母四十歲後便可頤養(yǎng)天年，福晉敢說這不叫孝順，這纔是大孝！即便爺一直沒按照汗阿瑪?shù)囊庵旧睢！?
“......”四福晉竟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