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聽話,別去那邊了,很危險(三更)
如果是以前的米初妍,被他這麼罵幾句,她指定是焉焉的不敢再說話,可如今的他,對他的責(zé)罵早已到了麻木的狀態(tài),他正常的時候,每天會吼兩嗓子,如果哪天不正常了不吼了,她還當真不習(xí)慣。
就好像過去這段時間,他安安靜靜的做他的手術(shù),神神秘秘的過他的生活,她無論怎樣關(guān)注,都沒辦法插足其中。
撇了撇脣,她嘟囔:“臺封山算什麼荒山野嶺啊,那裡的寺廟香客雲(yún)集,每天車來車往的?!?
“正面車來車往,背面是什麼你知道嗎?整個山腰到頂,層層迷障!”寧呈森緩了氣,但還是崩聲:“我跟你說明白點,如果你個女孩子往那邊去,萬一被人捋去了,把你丟在山腰上,出點事一年半載都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一年半載是什麼概念你懂不懂?”
“就穗城現(xiàn)在這樣的天氣,最多四十八個小時,屍體就會出現(xiàn)腐敗綠斑,由淺至深延伸至整個身體然後成黑斑,口鼻血水橫流,往下屍體內(nèi)的血液還會出現(xiàn)死後循環(huán),在皮膚上現(xiàn)出由暗褐色轉(zhuǎn)綠的網(wǎng)狀條紋,血液循環(huán)到屍表,血漿滲出血管形成腐水泡,惡臭脹破。全身軟組織充滿腐敗氣體,開始顏面腫脹眼球突出,嘴脣變厚外翻,腹部隆脹面目全非,這整個過程不用一個星期,山腰潮溼,適合細菌繁殖,蛆蟲生長,這樣的話,更會加劇屍體的腐化。一年半載後你覺得還剩下什麼?”
他的聲音幽幽沉沉,語速緩慢,米初妍一個字都沒落的聽進耳中,反胃的感覺連自己往下嚥的口水都是噁心的,默了默,吐氣:“你這是在給我科普法醫(yī)教學(xué)嗎?”
寧呈森點頭:“多學(xué)點沒什麼不好,就你這種手感差的人,遲早我還得帶你去殮房,想拿刀,先從剖屍開始?!?
米初妍聽罷,直接一口氣沒上來,被口水嗆住。她未來的日子是還要有多可怕,竟然要去殮房剖屍……
當下,她腦子裡閃過的全是各種驚悚的畫面,涼聲:“一定要這樣麼?”
寧呈森盯了她一眼,倒是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伸手,颳了刮她的臉,緩了聲:“聽話,別再去那邊了,很危險?!?
“你去過是嗎?上次你的手受傷,身上滾的全是泥巴,是不是跟那個地方有關(guān)?”米初妍脫口。
不怪她的聯(lián)想如此豐富,剛剛他的態(tài)度明明還很好,一說臺封山,立馬變臉了,而後,聽他那話,對臺封山的地形結(jié)構(gòu)好像很熟悉似的,他來穗城是爲了他母親的事,可何宴爵卻說,寧伯母早已經(jīng)死很多年了,很湊巧的,又被她發(fā)現(xiàn)何宴爵也出現(xiàn)在那個地方。
很多細節(jié)這樣一聯(lián)想起來,似乎就有了比較合理的解釋,而他這段時間的神秘,是不是也跟這件事有關(guān)?他說他很累,到底是身累,還是身和心都累?
寧呈森沒有回答,但臉部的表情,卻是有些晦暗。
米初妍見狀,似是明瞭幾分,但是心底卻有更深的疑問,遲疑:“跟你……母親……有關(guān)嗎?”
寧呈森依舊沒有回答,只道:“回去吧?!?
那之後,他轉(zhuǎn)身,大步離去,米初妍站在原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寬挺背影,久久注目。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再一次被他攪亂,他總是會有一些模棱兩可的行爲,讓她不知如何辯清他的情感,喜歡?還是不喜歡?依舊沒有定論!
可是她卻很明白一件事,如果他母親真如何宴爵所說的那樣,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上,那麼,肯定是非正常死亡,要不然,他何苦在如此繁重的工作之餘還去做法醫(yī)?
只有法醫(yī),才能最近距離的接觸死人,屍首,骸骨,分析死亡原因。然而,並不是一年半載,他千里迢迢來到穗城,隔了那麼多年,這樣的做法,不形同大海撈針?要費多少時力,才能尋找出蛛絲馬跡?又或者是窮盡一生力氣,都沒辦法得出個明白結(jié)果?
或許,因爲如此,也能解釋他爲何會結(jié)識在刑偵組工作的父親。還有那個何宴爵,口口聲聲說要陪著一意孤行的他在穗城了結(jié)完他母親的事情,他到底會怎麼陪怎麼幫,又能陪多久幫到什麼程度?
米初妍有些驚異於自己的思維貫通?;蛟S是因爲從小到大都是一帆風(fēng)順,她的生活中除了讀書,根本沒有需要她煩心的事,所以很多時候她都會懶得去思考太多有深意的事情。
然而,她現(xiàn)在發(fā)覺,真的沒有人生來就是呆萌的,一個人之所以呆萌,是因爲她還沒有遇到能夠引起自己興趣的人或事,如果遇到了,很自然的,就會各種胡思亂想,然後各種大膽推測。
米初妍一再告誡著自己不要過多的去關(guān)注這個男人的任何事情,可她卻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不由自主的關(guān)注,不由自主的接觸。
她現(xiàn)在甚至還會猜測,他們倫敦的那個家,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爲什麼寧呈森想要知道自己母親死亡的原因,卻會被何宴爵說成是一意孤行。
家裡的親人出了意外,難道不應(yīng)該公開的動用警方的利量去破解嗎?爲何要這樣私下行動?
越往下想,就越走到死衚衕的盡頭,仿似千萬條絲結(jié)織在一起,團成一個又一個的死結(jié),而寧呈森,就是那個一意孤行要去解那些死結(jié)的人。
這樣也就同樣能解釋,寧呈森爲何要獨自漂泊在穗城這個對他來說等於是陌生的城市裡面,工作,生活,數(shù)載不變。
果然,深沉的男人大多是有故事的,在如此的狀況底下,他們不得不用各種高冷嚴肅冷臉來僞裝自己或者發(fā)泄自己,而她如果不是恰好一次又一次的撞見他的秘密,如果她的父親不是米安博,那到今時今日,她又怎麼可能將一切串聯(lián)起來……
——
穗城的夜,很囂鬧,光怪陸離的城市街燈照射在穗城省院外科大樓的玻璃窗上,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
寧呈森從九樓的辦公室,爬到十樓的心外科,站在安全通道口,他給何宴爵打了通電話,叫他出來。
何宴爵原本在科室,接到寧呈森的電話,沒兩分鐘就出現(xiàn)在前。
“找個地方坐坐?”何宴爵出口就是這樣一句。
寧呈森看了看四周,而後用下頜比了比前頭昏暗路燈下的花園休憩凳:“到那邊吧,我說兩句就走?!?
一般情況下,寧呈森的話,何宴爵向來沒有異議,兩個男人,一前一後。
寧呈森是真的累,一天的手術(shù),忙到現(xiàn)在,見到石凳子,傾身就往下坐,雙腿伸直,雙臂抱胸:“你去臺封山了?”
“米初妍告訴你的?”
寧呈森擡首,看他,而後,何宴爵接著道:“重陽那天,我知道她跟在我身後?!?
“那你爲什麼讓她跟?”他開始擰眉,些許質(zhì)問。
“她不是想和你在一起嗎?跟你在一起怎麼可能永遠被你保護在羽翼之下?那樣,你得多累?你排斥我,樂旋又已經(jīng)那樣,你的身邊,如果沒有一個對你百分百好的人,沒有一個可以爲你分擔(dān)的人,你覺得,我會甘心嗎?”
“何宴爵!”寧呈森眉皺的更緊,不悅之情溢於言表:“如果你再這樣多管閒事,我會讓你在這家醫(yī)院呆不下去的!我要弄死你,比你想整垮我,可簡單的多的多!”
何宴爵忽笑:“你覺得我會介意嗎?”
“你與其這樣多管閒事,還不如早點回倫敦。我看你們一家,在寧翰邦的手底下,過的可不怎麼好,尤其是伍樂旋,他們都是你的親人,作爲兒子和兄長,你要做的事情,在那邊!”
“樂旋絕對不是個如她表面這般柔弱的女子,在寧翰邦身邊,她懂得如何生存。”何宴爵如此道。
說完,又看了看寧呈森,好似在嘲笑:“你肯定不知道,因爲,你從來就沒真的用心去了解過她?!?
寧呈森起身,何宴爵如此的態(tài)度,他根本不想再往下談。
然而,邁步越過他的時候,他卻又忽然開口:“那天我見到了周姨,據(jù)說,她當年跟寧伯母情如姐妹,寧伯母回穗城的時候,還曾找過她?!?
“我知道?!睂幊噬D了頓,聽他說話,而後,淡聲回了句。
“可是,寧伯母只跟她相處了一個月沒到,就失去了聯(lián)繫,那麼多年了,人海茫茫,你要到哪裡去找?如果這輩子都找不到,你預(yù)備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