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大辰十六年涼浥縣的初雪比京都長安來的晚了一些。
前世作爲(wèi)一名南方人,許小閒除了在電視裡,他真的沒有見過雪。
當(dāng)他從夢中醒來,當(dāng)他穿上棉袍推開房門的時候,映入他眼簾的便是白茫茫的大雪!
那些花、那些樹,那屋頂房檐,所見之處全是一片白!
許小閒就驚呆了,他就這樣站在門前傻呆呆的看著,才發(fā)現(xiàn)這樣美麗的景緻,在這腦子的記憶中居然是模糊的。
曾經(jīng)的這個身體的主人,當(dāng)真除了讀書對啥都沒有興趣。
而現(xiàn)在的許小閒,除了對讀書沒興趣,他對啥都有興趣。
比如現(xiàn)在——
“稚蕊,稚蕊……”
許小閒穿著一雙稚蕊爲(wèi)他做的嶄新的棉鞋跑到了雪地裡,新來的兩個家丁正好拿著掃帚走了過來,他連忙阻止了——這好不容易纔堆積起來的雪,你們把它掃了是不是大煞風(fēng)景?
“四喜、丸子,你倆別動!把掃帚放下,來來來,和少爺一起堆個雪人!”
倆少年就驚呆了,來到這許府才僅僅十來天,這十來天裡很少看見少爺?shù)挠白樱退闶撬砩匣貋硪捕嘧谀情f雲(yún)水榭中和未來的少奶奶說說話兒,哪裡有他們倆去接近的時候。
他們以爲(wèi)這樣的主子應(yīng)該是高冷的,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此刻卻看見少爺另外的一面,自然有些驚詫。
稚蕊從那月亮門外飛了進(jìn)來,依舊穿著一身鵝黃的裙襖,她跑來了主院,嘴裡呼著白氣,那兩道秀氣的眉兒上居然凝結(jié)出了幾粒小小的水滴。
“少爺,啥事?”
“咱們來堆雪人兒!”
稚蕊一怔,這老大不小的人了,堆雪人兒那不是小屁孩兒玩樂的麼?
再說鍋裡還熬煮著豆?jié){呢!
她瞅了許小閒一眼,“沒空。”
“四喜,你去取了木炭來給少爺生個暖爐,丸子,你跟我來,把前院清掃一下,把百花村送來的木炭堆在雜物間裡……”
作爲(wèi)這許府的主人之一,稚蕊漸漸的有了這種覺悟。
少爺經(jīng)常不在家,少奶奶又還沒有進(jìn)門,這個家目前只好由她來打理,比如過冬的木炭的囤積,比如該新彈的棉被,也比如少爺自己和這兩個新來的家丁冬衣的添置等等。
事兒可多著呢,堆雪人……幼稚!哪裡有那閒工夫!
稚蕊帶著倆家丁走了,丟下了許小閒在風(fēng)中凌亂。
好吧,許小閒還能怎麼辦呢?
他獨(dú)自一人在這主院裡堆了一個雪人兒,這花費(fèi)了他半個時辰的功夫。
搓了搓凍僵的手,許小閒站在這個半人高的雪人前欣賞著自己的傑作……這是個女人的模樣,這模樣兒當(dāng)然有些模糊。
在潛意識中他是想要將這雪人兒修飾成季月兒的樣子,但此刻看來看去,怎麼都覺得像秦若曦更多一些。
大半年了,有好長時間沒有再想起秦若曦,時間果然是強(qiáng)大的,她的樣子在腦子中已漸漸淡去,或許再過一些日子,就再也想不起她的樣子。
“你在他鄉(xiāng)還好嗎?
是否還會想起從前?
你在他鄉(xiāng)還好嗎?
是否已經(jīng)有了太多改變……”
“少爺,吃飯!”
稚蕊的聲音在月亮門的那邊響起,憂傷的歌聲戛然而止,許小閒摸了摸那雪人兒的臉蛋,將雙手放在嘴邊哈了幾口熱氣。
“好,來了!”
他轉(zhuǎn)身離去,恢復(fù)了往日的神情。
前院沒有雪,被丸子給掃了個乾乾淨(jìng)淨(jìng)。
但前院的花園裡有雪。
花園裡尚有一些依舊頑強(qiáng)的菊花頂著白帽子在綻放,牆角的那一樹梅花的枝條兒上掛了許多的花蕾,只有那麼三五朵纔剛剛盛開。
倒是那梅樹下的不知道名字的野花開得極豔,火紅的花瓣就像在雪裡燃燒一樣。
這樣寒冷的天氣當(dāng)然不能再坐在院子裡吃飯了,主僕四人的飯?zhí)冒崛チ诉@前院的廂房裡。
桌上是熱騰騰的豆?jié){還有熱騰騰的饅頭以及一人一個熱騰騰的水煮蛋。
對於這樣奢靡的生活稚蕊早已習(xí)慣,但新來的四喜和丸子二人依舊有些拘謹(jǐn)——一來是和主人同桌,這是作爲(wèi)下人絕對不敢想象的。二來是這許府的飯食實在太好,和二人此前的那種日子簡直是天壤之別。
“你們是我稚蕊收來的人,從此往後就是這府上的一份子!”
“你們只要記住一點,用心爲(wèi)許府做事!少爺不會虧待你們,我稚蕊也不會爲(wèi)難你們。”
“都隨意一些,不夠了鍋裡還有,自己去添。”
稚蕊的話音剛落,門口落下了一個穿著一身紅色棉襖的小姑娘,小姑娘探著腦袋張望了一下,嘻嘻一笑,自個跑去了廚房。
很快她又回到了屋子裡,左手端著一碗豆?jié){,右手端著一盤饅頭,她坐在了許小閒的身邊,“稚蕊說的對,都別客氣!”
簡春夏說著這話就將許小閒碗邊的那個雞蛋拿起,在桌上敲了敲,剝開了就咬了一口。
稚蕊撇了撇嘴兒看了看簡春夏,默默的將自己的那個蛋推到了許小閒的碗邊。
簡春夏吃著雞蛋喝著豆?jié){,似乎根本沒有注意稚蕊的不滿,她對許小閒說了一句:“你岳父說,呆會叫你去一趟縣衙。”
“啥事?”
“還能有啥事?你不是要人麼?今年這雪來的有些大,他怕有些地方的村民房子給壓垮了,他又怕這冷的天凍死了人,所以……估計是將那些村子裡的人移到百花村的事。”
這是個好事,許小閒已經(jīng)等了很久,甚至將修建房舍的磚瓦都燒了很多出來,爲(wèi)的就是給那些移民們建造新房子準(zhǔn)備的。
“好,月兒呢?她怎麼沒過來?”
“她?……我過來的時候她好像在堆雪人。都要出嫁的人了,也不知道她怎麼喜歡弄那麼幼稚的東西!”
許小閒一怔,笑了起來。
他吃了兩個饅頭喝了兩碗豆?jié){,將雞蛋拿在手裡走了出去。
穿過那道後門來到了季府,果然便看見了一個穿著一身白色裙襖的女子正在欣賞面前的雪人。
許小閒走了過去,卻覺得有些詫異——這個雪人模樣兒頗爲(wèi)威武,手裡還拿著一根棍子,背上還披了一件紅色的大氅!
月兒怎麼會喜歡這模樣的雪人?
“冷不冷?”
“有點。”季星兒沉迷在自己堆得這個雪人身上,“他威風(fēng)不?”
“威風(fēng),來,吃個蛋。”
季星兒順手就接了過來,許小閒順手就將她抱入了懷裡。
季星兒陡然一驚,轉(zhuǎn)頭,仰頭“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