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鎮(zhèn),百花學(xué)堂。
許小閒帶著時越來到了這裡,他推來了一把嶄新的輪椅來到了大管家的面前。
“前些日子說給你打造一把輪椅,原本是想自己親手做的,但這木匠活兒實在有些生疏,便找了百花鎮(zhèn)的幾個木匠來幫忙做了。”
“你坐上去試試。”
大管家看著這張輪椅心裡泛起了波瀾,對於當初許小閒說的這句話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卻沒料到許小閒當真記著,還當真做了出來。
他的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老臉上有些激動,他杵著柺杖來到了這張輪椅旁,伸出手來仔細的摸了摸,“老奴、老奴多謝小少爺!”
這張輪椅上鋪著一張毛毯,毛毯上還繡著幾朵鮮紅的花,看起來溫暖而美麗。
他坐在了輪椅上,才發(fā)現(xiàn)這坐墊也極爲柔軟,似乎裡面墊著棉花。
許小閒將毛毯翻起蓋住了他的腿,他推著這輪椅走了出去。
“看起來還行,車軸得再改善一下,這得等一些日子,我若是有去涼州,請涼州匠作監(jiān)的人打造兩個軸承,這樣推起來就會更輕鬆一些。”
大管家不知道軸承是什麼,他只知道這樣坐著很舒服、很愜意。
“小少爺不必將心思兒花在我這將死之人的身上,小少爺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有這功夫哪怕是練練武功……就算是強身健體也是好的。”
許小閒笑了起來,“我這身子骨而今還不錯,何況這也不是什麼費心的玩意兒。再說簡春夏也告訴我了,我不是練武的料。”
許小閒推著輪椅走出了百花學(xué)堂,朝陽灑落在地上,也落在了大管家的那張臉上。
他擡起頭來微微瞇著眼睛看了看那紅彤彤的朝陽,恍惚中覺得自己這枯朽的身子骨裡似乎又恢復(fù)了少許的活力。
他靠著椅背,許小閒推著他向前而行,沒有目的的走著,他的腦子裡卻想著另外的事——就要死了,這一身的武功是沒有辦法再傳給小少爺,不過若是採用醍醐灌頂之法,倒是可以將內(nèi)力傳給他。
只是醍醐灌頂之法有諸多弊端,其一是內(nèi)力傳輸?shù)牧魇牛热缡蓛?nèi)力傳到他的體內(nèi)恐怕只能留下五六成。
這個不是主要的,有了那五六成的內(nèi)力,他也能踏入三品境界,就有了初步的保命能力。
主要的是醍醐灌頂之法的危險性。
這玩意兒一個不小心就會死人!
死兩個人!
所以大管家的內(nèi)心是糾結(jié)的,他渴望小少爺能夠更強大一些,卻又擔(dān)心一個不好把小少爺給弄掛掉了,自己死了無妨,但少爺……少爺可就絕後了。
再看看吧。
或者小少爺沒有武功也無所謂,畢竟他的手裡握著刀鋒。
有刀鋒在,便足以保證小少爺?shù)陌踩?
就在大管家如此想著的時候,他們來到了百花館的外面,裡面?zhèn)鱽砹擞茡P的絲竹之聲,還有一個女子的美妙歌聲。
這是雲(yún)十三孃的聲音,當然她不再叫雲(yún)十三娘了,她的戶籍被落在了百花鎮(zhèn),名字早已改爲了雲(yún)衣容。
許小閒心想大管家在那大山深處當了十幾年的土匪,肯定是沒有聽過曲兒的,於是他推著輪椅進入了百花館裡。
雲(yún)衣容正在唱的是一首《行香子》,這不是許小閒寫的,但聽起來不錯,尤其是進來之後看見了雲(yún)衣容的舞姿之後便覺得更不錯。
她的那個婢女鈴兒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這些日子許小閒來過百花館三次,三次都未曾見著,對此他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此刻彈琴的是莫小小,她極爲專注,雙手玉臂翻飛,十指在琴絃上流動,於是那動人的音符便飄了出來。
雲(yún)衣容穿著一襲白色的長裙——這個女子似乎也偏愛白色,這挺好的,許小閒也覺得這白色的長裙養(yǎng)眼。
其實是雲(yún)衣容那妙曼的身段兒養(yǎng)眼。
尤其是這三月天,陽光下,那一襲薄裙隨著雲(yún)衣容的起舞而翩翩,便翩出了一副誘人的春光來。
雲(yún)衣容背對著門。
她的長袖如流雲(yún)一般的揮舞,在空中如水波一般的滌盪,那腰肢兒便如楊柳一般的搖擺……許小閒的視線落在了那腰肢兒的下面,嚥了一口唾沫,耳畔的琴音卻戛然而止。
莫小小正好擡眼看見了他,她的手彷彿被定在了空中,未曾落下,琴音自然未曾再起。
雲(yún)衣容落袖,轉(zhuǎn)身,看見的是許小閒推著的那張輪椅,和輪椅上坐著的那個老人。
她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那個老人身上,準確的說是落在了那個老人的臉上。
她看見的是一雙瞇著的眼睛。
這雙瞇著的眼睛裡的那雙原本應(yīng)該渾濁的眼裡,此刻卻有一股凌冽的鋒芒如刀鋒一般的逼了出來。
高手!
很高的高手!
雲(yún)衣容不能去直視那鋒芒,她擡起了眼,看向了許小閒,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公子今兒個怎麼有暇來看看奴家?”
許小閒也笑了起來,“這不正是踏青的時候麼?正好踏入了這裡,正好聽見了琴音歌聲,便進來看看。”
“那公子覺得奴家剛纔唱的那首《行香子》如何?”
“歌聲極美!”
“那歌詞呢?”
“歌詞……一般。”
“奴家請公子寫一首《行香子》。”
許小閒思忖片刻,沒有推卻,他將大管家推到了涼亭旁,扶著大管家從輪椅上站起,大管家杵著柺杖走入了涼亭,他又轉(zhuǎn)身看了一眼雲(yún)衣容,然後淡然坐下。
“小小,快去取筆墨紙硯來,且看公子作詞。”
莫小小飛快的跑入了房間,取了一應(yīng)用具,站在了許小閒的身後。
雲(yún)衣容撩袖磨墨,心裡極爲期待,卻也看似隨意的又看了一眼大管家。
“答應(yīng)你的那件事得再多等一些時日,因爲我沒銀子了。”許小閒說著這話提起了筆,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對了,明兒植樹……就是種植桃李,你這百花館就由你安排人來種植了。”
“至於種植之後怎麼做,到時我會來教你。”
雲(yún)衣容怔了一下,倒不是開青樓這件事,而是植樹。
“爲啥要植樹?”
“因爲我喜歡。”
“……”
“你想啊,這桃李滿園,在這樣的時節(jié)裡,它們便盛開了,那是多美的風(fēng)景?”
“我認爲生活的環(huán)境很重要,這地方叫百花鎮(zhèn),那麼它就應(yīng)該百花齊放……去歲我請你去學(xué)堂教那些孩子們音律這事,你再想想,我覺得可以有。雖然音律這個東西和詩詞一樣沒啥大用,但也可以陶冶他們的情操,也算是百花中的一朵花吧。”
說完這話,他飽蘸濃墨,字便落在了紙上,正是一首《行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