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卿看著皇帝陛下的表情，微微的點了點頭。
皇帝陛下沒有注意洛千卿的反應，只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朕如今的皇后乃是田家人，其父是田家的家主，更是當朝的宰相。不過如今已經少有人知，她其實並非是朕的原配。”
當皇帝陛下說起這些話的時候，洛千卿可以察覺出皇帝陛下眼神裡的懷念之色。
“朕的原配皇后本家姓林，林家乃是大雍久負盛名的清流之家。林家素來以詩書傳家，家中子弟醉心詩書爲多，雖說在文壇有著崇高的地位，然而事實上在政壇上卻實力偏弱。”
這是以一個世家的眼光來看的，家族中子弟出仕的數量和職位的高低也就代表了這個家族在其他家族眼中的分量。
當然，若是論起在文壇裡的地位，其他家族大抵是拍馬也趕不上的。
“林家多出大儒，從前朝開始，林家便是出了名的善出神童，才子才女層出不窮。有人曾說，林家家中最次的那一個女子拿出來，都能去考一考當朝的狀元了，林家之風由此可見一斑。”
這還真的是和當今的皇后截然不同的啊……
當今皇后出身田家，雖說禮樂詩書必不可少的會學，然而田家的理念卻是不必沉浸其中，當家主母更重要的乃是管家的手腕。妻賢才能家安，若是當家的主母只顧詩書不通世事，那麼這個家大抵也就倒了。
所以田家的女兒向來也是很受追捧的，不過與林家的女兒受追捧的並不一樣。
一個是男方家中的母親喜歡的，而另一個則是男方自己喜歡的。
這兩者之間區別可就大了。
“朕當年在衆多皇子之中並不起眼，在所有人的眼裡，朕當年不僅不出色，甚至是絲毫競爭力都沒有。如田家那般投機的家族自然不會選擇朕這樣的皇子，而當初林家大儒乃是朕的老師，朕便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朕的皇后。”
洛千卿屏住呼吸聽著皇帝的緬懷回憶，連動都不敢動
一下，心跳如擂鼓一般，偏偏還得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震驚。
她現在聽得可都是真機密的東西啊！
而且皇帝的話裡透露出來太多的信息了，至少洛千卿只是這麼粗略的聽著，都已經聽出了許多要命的東西。
比如……在皇帝的潛意識裡，唯有前皇后纔是他心目中真正的皇后……
比如……哪怕如今的田氏已經當上了皇后，可是在皇帝的心目中，田家不過是因爲投機才如此的罷了……
這些東西，哪怕皇帝沒有明說，但是他話語中透露出的一絲半點就足夠讓洛千卿明白他內心的意思了。
“朕的皇后是一個通透如玉的女子，性情恬淡而且善良，並且無比的聰慧。可以說當年朕最終能坐上這個位置，朕的皇后功不可沒！若她不是女子，那當初的狀元壓根就不會是其他人了！”
這個評價不可謂不高，皇帝甚至都將自己能登上帝位的功勞都歸功給了先皇后！
自然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不過也可以由此看出，皇帝陛下對於先皇后的讚賞和喜愛之情。
“然而自打朕登上了皇位之後，更多的陰謀重重而至。朕那時候大概都將精力放在了前朝，所以……忽略了皇后。”
說到這裡，皇帝陛下的臉上已經可以明顯的看出劃過了一絲感傷和愧疚。
“皇后的身子原本就不是很好，而且她素來不是一個愛訴苦的人，每每見著朕了都是笑臉相迎，所以……朕竟未曾發現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身子也越來越單薄了！”
洛千卿看著皇帝陛下臉上的痛苦之色，內心略有一些感觸。
能讓一個如此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將自己的悲傷和痛苦表現得如此明顯，甚至是在對方已經死去這麼多年之後的今天，那麼不得不說，那位先皇后大概真的就是皇帝陛下內心的硃砂痣和牀頭的白月光了。
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再取代這樣的位置了，因爲斯人已逝，每每憶起，痛苦便會更添一層。
在這樣的痛苦和悲傷之下，曾經的回憶就會變得愈發清晰了起來，皇帝大概是走不出來了。
雖然他表面上什麼都看不出來，然而皇帝的眼神卻已經告訴了洛千卿，他最愛的人唯有前皇后一個。而對於當今的皇后……洛千卿卻壓根就沒有從皇帝陛下的眼神裡看出絲毫溫情。
“後來朕才知道，那個時候皇后便早已中了蠱，只是皇后不知，找了太醫來治卻是牛頭不對馬嘴。他們不懂這些，所以只能給皇后開一些溫補的藥材。皇后也不懂這些，還以爲是孃胎裡帶出來的舊癥，或者是生下老四之後留下了隱疾。”
皇后是知道皇帝那個時候有多累多辛苦的，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事兒，自然就不會主動去說。
若是她早知道自己是中了蠱，那她也必定不會瞞著了……
“直到有一日……朕……朕親眼看著朕的皇后……”
他在說到這兒的時候，已經聲音哽咽得無法再繼續說下去了。
皇帝的眼圈已經變得通紅了起來，他無聲的閉了閉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接著往下說了下去。
“朕親眼看著皇后青絲一點點的變白，最終……不成人形……”
這是一種怎樣的折磨啊！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所愛之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也就罷了，偏偏還看著對方在死前受了如此大的折磨！
“那個時候朕還以爲皇后是得了怪病，所以發作了太醫所裡的太醫們。”
除了牽連太醫，皇后身邊伺候著的人也都不能倖免。
一個是因爲皇帝當時心情震怒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而另一個也是因爲皇帝下意識的不想讓皇后死的狀況流露出去。
因爲若是皇后死於怪病，那麼出於對皇帝安危的考慮，皇后甚至不能正常下葬，需得焚燒乾淨才行。而皇帝又怎麼能忍受這種事情的發生？
所以那個時候，他清理掉了所有曾經知情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