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琪回到濱城，已是一個星期之後。

回單位銷了假期，下班的時候在大廳碰見麥子。不，準(zhǔn)確地說，麥子早就在那等著她。

“走吧，一起吃飯。”麥琪看見了麥子眼神裡的詢問和好奇，但顯然，她不想多作解釋。

永恆不變的一點(diǎn)味。

這家茶餐廳就在報社的旁邊，雖然來來去去就那幾樣，可勝在環(huán)境舒適，價格公道，不會太過喧鬧，而即使沉默，還好有淡淡的背景音樂可做陪襯，不至於太過尷尬。

她依舊點(diǎn)那道永恆不變的滷肉飯，好像來過無數(shù)次，她從頭到尾都只點(diǎn)過這樣一道快餐，即使這家店到餐牌換了又換，新品推陳出新，對她而言，也不過只是一道滷肉飯而已。

“不想換一換？”麥子百無聊賴地翻看著餐牌，試圖從裡面看出點(diǎn)新意來。

麥琪搖了搖頭。

“連吃個飯都那麼堅貞如一干什麼？”麥子諷刺地一笑，隨便點(diǎn)了一道飯。

“有些菜不用嘗試也知道不適合自己。”麥琪看著麥子點(diǎn)燃一根菸，習(xí)慣性地把墨綠色的菸缸推到她面前。

“這麼說，你要改變主意了？”麥子的眼眸亮了一下，試探的意味很明顯。

“我說什麼了？”麥琪顧左右而言他，分明不想透露更多的信息。

很快飯就來了，麥琪也不搭理她，自顧自地吃著。

一頓飯並不需要太過功夫，一刻鐘便可解決。麥琪結(jié)賬，準(zhǔn)備離開，“走吧，去哪？我送你。”

一頓沉默的晚餐，一次勞而無功的試探，麥子有些訕訕地，終於壓抑不住，“不想知道這幾天誰跟付文傑在一起？”

麥琪坐了下來，眼神鎖住麥子，“你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不可能，但你想要告訴我什麼，不妨直說。”

“沒什麼好說的，只是很好奇，你似乎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付文傑會背叛你嗎？”

麥琪不怒反笑，“麥琳，是不是所有我不喜歡的事情你都會做？所有我在意的事情你都會去破壞？包括男人？”

“姐，他要真是你的，我怎麼搶也搶不過來的，對吧？”麥子衝她噴了一口煙，一臉地玩世不恭。

“夠了！麥琳！”麥琪從麥子手上奪過她的煙，狠狠地摁滅在菸灰缸裡。

眼神的乖戾好像突然不見了，麥子又恢復(fù)成那無辜而委屈的麥琳，她的眼神裡竟充滿了一股……哀怨？

“姐，你放他了吧。”麥子低低地哀求，“我發(fā)誓，我發(fā)誓這一次是真的。”

“姐，我知道錯了，可是我沒辦法。一開始，我只是惡作劇，想逗逗他，可……可我現(xiàn)在真的喜歡上他了……姐，我沒有辦法……”

麥琪震在當(dāng)場，半晌說不出話來，彷彿這荒謬的一切都跟她無關(guān)。她只是木然地坐在那，聽著一個女人對著另外一個女人上演著只有清宮戲裡纔有的橋段，“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快樂，可你卻困著他，你明明就不愛他，爲(wèi)什麼不放了他。你跟他，分明就不配！”接著，那個女人的聲音竟帶著點(diǎn)哽咽，“姐，你知道他很不快樂嗎？他就把自己關(guān)在房裡哪裡也不去，人也不見，叫他開門也不開，就這麼傻傻地一個人關(guān)在房裡。你放了他吧？你放了他吧！”

麥琪突然很想笑，她什麼時候竟有這樣的榮幸扮演一個黑心大房奶奶的角色兒？

“麥子啊麥子，看不出你本事沒長，演技倒是突飛猛進(jìn)了？”麥琪冷冷地站了起身，再也不管眼眶裡還掛著淚的麥子，自顧自走了出去。

亂！真他媽的亂！

麥琪很想清醒一下，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原本以爲(wèi)過去的一個星期已足夠跌宕起伏，沒想到剛一回來就遇到了更加崎嶇的戲碼。

麥子跟付文傑？

不，怎麼可能？

麥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等回過神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知不覺到了樓梯口，習(xí)慣性地從包裡掏出了鑰匙。

終究是要面對的，不是嗎？

一打開房門，濃烈的煙味，夾雜著刺鼻的酒味充斥著整個房間。

麥琪厭惡地皺了一下眉頭，打開了客廳的燈。

從玄關(guān)到客廳，隨處可見散落的酒瓶，有些酒瓶倒了，剩餘的酒就灑在了地板上，吃剩的盒飯，一次性的筷子，鞋子，衣服，書，碟子，一片狼藉。

“文傑！”麥琪朝裡間喊了一聲，沒有人答應(yīng)。

她嘆了口氣，放下行李，開始收拾起房間。

等客廳收拾得差不多了，天色已經(jīng)全黑了。她走進(jìn)臥室，準(zhǔn)備開燈，發(fā)現(xiàn)牀上有個巨大的陰影，麥琪探視性地喊了一句，“文傑？”

牀上的陰影支吾了一聲，動了動。

麥琪確定他是喝醉了，便走過去，準(zhǔn)備叫醒他。

“文傑，文傑？醒醒。”

“麥琪，麥琪，你回來了!”

麥琪聽見他迴應(yīng)，以爲(wèi)他醒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準(zhǔn)備扶他起身，可是沒想到剛一碰到他的身體，付文傑發(fā)射性地推開她，“不，你不是麥琪，走開，走開，你給我走開！”

麥琪的手僵硬在半空，聽見牀上的那個男人的囈語。

“麥琪，麥琪……不要走……麥琪……”

“麥琪，是你嗎？”

“不，不，走開，你走，你走吧……”

麥琪看著連睡夢中都不安穩(wěn)的男人，他的眉頭糾結(jié)在一起，明明硬朗的線條，如今卻長滿了胡茬，才短短幾天，頭髮就這麼凌亂了，他的衣服皺得不像話，上面有可疑的髒漬，她很難想象，這是她印象裡的付文傑。那位站在太陽底下連陽光也會黯淡的男子去哪裡了？

是她嗎？是因爲(wèi)她嗎？

麥子有一句話總是對的，“他真的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