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桀受傷的消息最終還是被曉沐知道了。
在他出發(fā)去香港前,他見過曉沐。兩人在家裡窩了一個下午,難得的沒有電話,沒有工作,沒有任何人打擾。馮桀把懷裡人的頭髮纏繞在手上,一圈又一圈。曉沐問他,“是不是有心事?”
他沉默良久,最終緩緩點頭。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抱著曉沐,下巴貼著曉沐的額頭,他貪戀她身上乾淨(jìng)清爽的味道,就像陽光。
“說說看嘛。”這些日子,曉沐心裡時常感覺有些惴惴不安,她本不打算一味的追問,若是馮桀想說一定會讓她知道。可今天他來陪她時,臉色很差,眉頭總是微微皺著,還常常走神發(fā)呆。這微小的細(xì)節(jié)可能連馮桀自己都沒注意,但卻都被曉沐看在眼裡,她猜測著又問:“是公司的事情嗎?”
攬著曉沐肩膀的手收緊,他沒有否認(rèn)。
依舊是公司的事情,和曉沐猜想的一樣。她爲(wèi)他著急擔(dān)心,卻幫不到他。
她伸出手,覆在馮桀半瞇著的眼睛上,“別讓自己太累了。”然後調(diào)皮的輕啄他薄薄的嘴脣,“答應(yīng)我,好不好?”馮桀愣住了,她嘴脣的溫暖觸感太過美好。過了好一會兒,他緊緊盯著懷裡一臉羞紅的曉沐,說:“好。”
得到他承諾的曉沐嫣然一笑,然後滿意的靠在他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與自己的撞擊在一起,心裡踏實了不少。
馮桀不會騙她,從來不會。
太陽已經(jīng)西沉,臥室的窗簾只拉了一半,夕陽的餘溫照在兩人身上。馮桀的手掌摩挲著曉沐的臉頰,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兩人拉長的影子重疊在一起,難捨難分。時鐘滴答走過,馮桀始終注視著曉沐,眼裡難掩的柔情。
“曉沐,你也答應(yīng)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曉沐有些睏倦,像只小貓一樣依偎著馮桀的手臂。聽到他的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嗯。”
“如果以後,我做了讓你傷心的事情,給我一個機(jī)會解釋給你聽好嗎?”馮桀說得格外認(rèn)真,讓曉沐瞬間有些清醒。兩人離得很近,她從他淺金色的瞳仁裡看得到他的期待,他的掙扎以及一些不明意味的痛苦。她感覺到一陣心悸的同時,微笑著點點頭,說:“好。”
此時此刻,陽光好似那一天,注視著雙目禁閉的馮桀,曉沐卻只感覺到周身冰冷,她坐在病牀邊,牢牢抓著馮桀的手,眼睛紅著。昨晚馮桀胃出血被送進(jìn)了醫(yī)院,而他犯病的時候正和曉沐一起。
他臉色蒼白,嘴脣緊抿著似是在忍耐極大的痛苦。曉沐幫他擦去額頭的冷汗的時候,馮桀慢慢睜開了眼睛。
即使是在昏睡中,他對曉沐的味道也很敏感。他聲音粗啞,幾乎低不可聞:“嚇到你了?”
看到他終於醒過來,曉沐忍了很久的眼淚開始在眼眶打轉(zhuǎn)。她先是點點頭,然後又馬上撇開頭,不去看他,剋制著說:“我不想給你機(jī)會解釋。”
馮桀一怔,撐著身體想要坐起來。“你說什麼?”
看他強(qiáng)撐著好像一夜之間變得單薄的身體,曉沐心疼的不行,馬上伸手去扶他。馮桀順勢把她剛剛掙脫開的手重新握在手心裡,他極力掩飾,但呼吸聲沉重。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曉沐鬆了一口氣,終於,他的手不再像昨晚那樣冰冷得嚇人。
兩人相握的手遲遲沒有放開但曉沐臉色蒼白,刻意撇開頭。“爲(wèi)什麼要瞞著我?”終於問出來,曉沐心裡酸澀,委屈與不安折騰在一起。如果不是昨晚恰好被她撞見,馮桀他打算要向她隱瞞多久?
馮桀頓時有些無措,“我沒打算瞞你。”
“哪件事?”曉沐沒等他說完,就急急打斷,聲音很冷,“哪件事你沒打算瞞我?”從香港回來之後的十幾天裡,馮桀每天都會打電話給曉沐卻用各種理由迴避與曉沐見面。曉沐雖然很想他,可想到他一向很忙就沒有將想要見面的話主動說出口。昨晚,曉沐剛巧路過馮桀公司的樓下,看著他頂層辦公室的燈依然亮著,想著要突然出現(xiàn)給他個驚喜。意料不到的當(dāng)她推開馮桀辦公室的門時,看到馮桀臉色蒼白,表情痛苦的倒在沙發(fā)上。
經(jīng)過一夜的治療,馮桀的臉色依舊如紙蒼白。萬萬沒想到曉沐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馮桀不知該怎麼回答。他低著頭,神情突然變得淡漠,繼而一言不發(fā)。
當(dāng)他再三躊躇是否要如實以告的時候,曉沐迎上他的目光,哽咽著說:“如果這就是你說的會讓我傷心的事情,那你不想瞞著我的到底是胃病還是受傷?”
只差一點,馮桀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又揪了起來。曉沐眼底不可隱藏的傷他看得一清二楚。
“這胃是老毛病,你也知道從小我就……”
“好,那這傷呢?”曉沐攤開他的手掌,慢慢結(jié)痂的傷口仍舊觸目驚心。“這就是你說的‘調(diào)查真相’?”
他軟著語氣,“這我以後再和你說,好嗎?”
曉沐看著他的眼睛的痛苦與糾結(jié)幾乎要答應(yīng)他,可終是眼淚先奪眶而出,“你真的是阿東麼?”她曾是那麼確定,如今又是這麼受折磨。“記憶裡的阿東即使再沉默寡言,也不會騙我。”
沉默,馮桀在這幾分鐘裡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通宵的守候和掉眼淚,她雙目佈滿血絲,連眨眨眼睛都是刺痛。“阿東,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在心裡大喊過千萬遍的答案,他竟然說不口。胃部突然的絞痛提醒他在香港曾和另一個女人的曖昧,馮桀他猶豫了,曉沐的幸福他真的給得起嗎?
良久,曉沐的問話如石沉大海一般,最終她只能指尖顫抖著鬆開了馮桀的手。“既然你沒有任何話要告訴我,你又何必以‘馮桀’的身份重新進(jìn)入我的生活?是不是當(dāng)有一天我發(fā)覺自己的生命裡不能沒有你的時候,你會再次離開我,像當(dāng)初那樣?”
馮桀微微闔著眼睛,以沉默抹殺了一切的曉沐能想得到的可能。
“那,不如分開吧。”
當(dāng)曉沐轉(zhuǎn)身走出病房的時候,馮桀撞翻身旁的儀器從牀上跌下,再痛終敵不過悔意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