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靜靜的，母女兩個就這樣在彼此身旁，彷彿連空氣都是溫潤的。都說歲月不饒人，雖然夏潔已快年過半百，但是溫婉猶存，江南女子的嬌小古典在她舉手投足間還是凸顯無遺。

長年的身體病痛和心緒憂愁的折磨，讓她沒有了烏黑的潤澤的頭髮，這兩天各種的理療也把人整個腫脹了一圈，雙眼深陷沒什麼光彩，眼角嘴角的細紋也都加深了。但是夏潔身上所具有的與生俱來的舉止優雅，是時間和疾病帶不走的，是她骨子裡的。

曉沐長得很像媽媽，清清麗麗的面容，不能算是五官好看，精緻，但讓看了的人都覺得舒服，眉眼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天生的高雅氣質，像是落入凡間失掉綾羅綢緞的仙女，讓人想要去保護。

把視線從窗外的景色上收回來，曉沐問了媽媽中午想吃什麼，就拿著包打算先回家給母親做一些補身體的東西拿過來。走出病房，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向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走去。

“你好，張醫生，您現在有時間嗎？我想和您談一談我媽媽的病。”腎病科的副主任醫師張庭，放下手裡的筆，讓曉沐坐下，拿出病歷，從最近這一兩天做的每一項檢查上和她詳細地說著夏潔的病情。曉沐安靜地聽著，沒有太多的疑問。

談話到了最後，張醫生直接地提到手術費的問題。

“恕我冒昧，這是我一定要了解的，你家裡的經濟狀況怎麼樣？”

曉沐想到了，他會問這個問題，“我媽媽是個老師，醫藥費可以報銷一部分，我家還有一些積蓄，我在工作，有收入，應該能夠支付我媽媽住院和手術的費用。”

“積蓄的具體數目能說嗎？我必須要清楚病人家裡的情況，根據不同的情況我才能開適當的藥，既能醫好病人，也不能讓家裡爲了治病都傾家蕩產了。”張醫生嘴上不好明說，就曉沐媽媽的病情而言，其實是花多少錢也挽救不回的。他心裡多少也是替這個女孩擔憂的，母親得了這樣的病，時日不多，日後只留下她一個人，總不能爲了一個治不好的病把錢都花在這個上面，這讓她以後拿什麼生活。

“家裡的積蓄有多少，我從來沒有問過，我需要一會兒回家看一下，才能告訴您。”

“好的，”他合上文件夾，“今天我值班，下午都在，你清楚了就再來找我吧。”

曉沐起身，準備離開。

“莫小姐，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體。”張庭出於一個醫生的角度，還是要提醒她，因爲她臉色真的是很不好。

曉沐感激的向他點點頭，走出了辦公室。

住院部一樓的大廳裡只寥寥坐著幾個病人家屬，腳步遲疑，從這裡到繳費處窗口不過十來米的距離，每動一下，曉沐都覺得難受。她向來討厭醫院，這是一個宣佈命運的地方，不管能不能接受，永遠讓人感覺冰冷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