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靜靜的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回答，“我只想離婚，別無他求。”
她只覺得肩膀一疼，董正楠的手驀然收緊，不難看出他用了極大的力氣，青筋畢現的手背，看起來有點觸目驚心。
她沒有看他，那他就一直望著她的睫毛，“但是，禾弋，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經解釋清楚了，是我錯怪了你，錯信了曲柔，可知道真相以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啊！”
“那沒有知道真相以前呢，你娶我，收養我，把我送去董氏集團的市場調研部，又是爲了誰呢？”
董正楠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好看的薄脣抿的泛白，英俊的臉此刻變得有些陰沉。
禾弋察覺到了不對勁兒，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
依稀記得，她上一次看到董正楠這個表情，是她跟穆嶼在外面呆了一個晚上，沒有回家。
她纔剛這麼想，耳邊出聽見猛地一聲悶響。
董正楠一拳砸在牆上，心口劇烈的起伏，低垂著眼，看不清他眼裡的情緒。
可能是憤怒滔天，也可能是後悔無助。
“禾弋，”他忽的開口，聽不出任何悲喜，聲音一下子變得平緩，“我來找你之前，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因爲我知道有很大的可能，你是不會原諒我的，可是我做了那麼多，說了那麼多，直到現在，都無法改變你的想法和決定的時候，我很無力。”
這樣的感覺，席捲他的四肢百骸。
簡直就糟透了。
“你想象不到，這樣的無力感有多痛，有多讓我崩潰，我面對不了這樣的事實，面對不了你的絕情……是我想的太簡單了。”
禾弋靠在牆上，整個人稍微放鬆了一點。
想了想，她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董正楠。”
“嗯？”
“如果你能早點說出這句話，那就好了。”
他像是突然燃起了希望一樣，擡眼望著她，“現在也不遲的，禾弋。”
她不停的搖著頭，“你錯了董正楠，現在說……已經太遲了。”
董正楠又是猛地揮拳砸向牆壁，紓解心裡快要爆發的情緒。
“在我愛你的時候，你沒有珍惜我，現在……不，應該在更早一些的時候，我不想愛你了，因爲愛你，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情。”
“你不能放棄我，禾弋，你不能……”
女人笑了笑，脣角微微彎起，笑得有些勉強，“沒有了我，你還有孩子，董正楠，他會以你爲他的奮鬥目標，並且像你一樣優秀，你小時候經歷過父母離異的痛苦，那麼我相信，你一定會加倍的愛他，比我……還要愛他。”
“其實他可以不用經受父母離異，從小就活在單親家庭裡的，”董正楠依舊鍥而不捨的勸說她，“只有你不走，只要你願意留下來。”
“但是這一切都不是我造成的，是你種下的因果。”
男人目光沉痛，聲音低啞充斥著哀傷，“禾弋，我想你也不忍心看見，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媽媽的陪伴吧。”
“我這個媽媽……太沒用了，他有你這個爸爸，有這樣的家世背景，比我陪在他的身邊，要強得多，我很希望將來的某一天，我可以看到我的孩子，在董家成長的無比優異。”
董正楠聽她這麼說，覺得從孩子的事上似乎可以找到讓她留下來的突破口，於是開始想方設法的挽回她的心意，“禾弋，這件事，是可以兩全其美的。”
女人搖頭，這樣的兩全其美，於這個男人而言，是真的兩全其美，可於她不是。
“董正楠，我相信你會善待孩子的，你體驗過單親家庭的難受，而且，像你這樣出類拔萃的男人，再娶一個根本不是什麼難事，我只希望，未來陪在你身邊的那個女人，可以溫柔賢惠一點，對我的孩子好一點，我甚至還希望……他能是你唯一的孩子，這樣他纔會享受到你全部的關愛……”
曲柔是不可能嫁入董家了，這一點她現在完全可以放心了。
不然，以她對自己的憎恨與厭惡，還不知道要怎麼折磨這個孩子。
說著說著，禾弋突然有些難過了，卻還是掩飾的笑著，“我是不是想太多了？可能要求也有點過分了，你……就當我是在發牢騷吧。”
董正楠難得沒有說話，只是無聲的凝視著她。
女人突然在這個時候揪住了他的衣袖，一臉認真道，“董正楠，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會認真對待我們的孩子是不是？你說過，他以後會成爲董家的繼承人……”
他迅速反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說，“就是因爲我從小體驗過這樣的痛苦，所以禾弋，我纔不希望我的孩子重走我的覆轍，你……也是孤兒，你明白這種感受，也會理解的……”
禾弋忽然很想哭。
不是爲了她，也不是因爲董正楠的話，而是爲了這個未出生的孩子。
他才四周，在她的肚子裡，任何跡象都沒有，安安靜靜的，乖巧的像是不存在一樣。
她跟董正楠一樣，都沒有完整的家庭，都沒有感受過父母的疼愛。
而她的孩子，以後還要走同樣的老路，要經受比這不知道多多少的壓力。
“董正楠，董正楠，”她忽然慌亂的開腔，“在我們離婚，我走了以後，你先不要告訴孩子好不好，在他懂事之前，儘量……儘量……”
禾弋再也說不下去，她怕再說下去，自己真的會忍不住的淚如雨下。
從開始到現在，她都沒有哭，可最後還是敗在一個叫孩子的人的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寶寶，她不是一個好媽媽，更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董正楠見她這樣，不敢抱她，怕引起她心底悲傷的情緒，只能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嗎，“這一切都是可以解決的，你現在恨我，討厭我，沒關係，你給我時間給我機會，我們還可以重來的。”
禾弋沒有回答他。
也沒辦法回答，她不是爲了自由而放棄孩子，而是她根本就沒有別的辦法。
如果她勉強自己跟董正楠過完這一生，那麼她寧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