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陽希望她活著，所以，她不願意死去。

陽，那麼的疼她，可是，他病得那麼厲害，捂著她的眼睛不讓她看，說：“我希望，在我的歡歡心裡，我永遠是那個白衣飄飄的俊秀少年，所以，歡歡，別看。”

他說：“我的歡歡，你要好好活著，把我的那份一起。”

那個時候，他聲音嘶啞，可聽在她耳朵裡，依然是最溫柔最動聽的。

她的陽，她的陽光。

那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連媽媽不愛她，都沒讓她那麼悲傷。

她會喜歡邵宇軒，也是因爲邵宇軒和陽有些地方很相像，一樣的乾淨，一樣的溫柔。

陽——

對不起，我是很想聽你的話，好好活下去的，可是，我真的無法掌控命運。

我很快就去陪你。

黃泉路上，忘川河邊，彼岸花開的時候，是明麗的豔紅還是高貴的幽紫，或者，是其他美好的顏色？

慕奕寒怔怔看著自己的手，那裡，剛剛，有溫熱的冰涼流過。

她嘴角的那一抹笑，悽絕明豔。

他心底猛地一慟。

像是握著火焰，他猛然放手，聲音狠絕：“想死，你做夢，顧晨歡，我要你生死不能。”

顧晨歡睜著眼，急促的呼吸，她似乎聽見了惡魔的審判，只是，她現在只能貪婪的呼吸著空氣，其他的，都進不了她的腦海。

剛剛緩過一口氣，眼中，就看到那張明明帥氣的像是神祗實際上是惡魔的人的臉。

顧晨歡痛得身子顫抖，想要掙脫卻無處可逃，比身上的痛苦，更令她絕望的是那種侮辱。

更多的是憤怒。

爲什麼這麼對她？

她閉上眼睛，不去理會他源源不絕吐出的惡毒話語，只努力地放空了自己的腦子，讓自己變成一個無意識的人，這樣，才能忽略身上巨大的痛苦。

她不想哭。

她明白，這人，他已經變化成了魔鬼，哀求沒有用，哭喊也沒有用，那些軟弱的表現，反而會讓他更快意。

所以，不哭，就像是每次看到媽媽那麼疼愛顧文萱和顧佳柔，卻把她當作垃圾一樣的時候，那麼努力的忍著淚，不讓自己的疼痛暴露在陽光下。

可她不知道，她的臉上早已經佈滿了汗水和淚水，只是那種無聲流淚的悽絕，比慟哭失聲更令人震撼。

慕奕寒手顫了顫，下意識地擡起，想擦去她臉上淚水，可落下的時候，卻狠狠握緊了她的肩膀，似乎想要自己的悲傷和痛苦，全都轉移到她的身上。

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顧晨歡眼光漸漸空洞，像是個破布娃娃一樣。

慕奕寒心裡刺疼，卻不允許自己退縮。

抿了抿脣，頭也不回地摔門離開。

“主子，慕先生要您立刻去見他。”慕奕寒洗浴完畢，朝書房走去，慕浩立即跟上彙報。

“要我去？”慕奕寒冷笑一聲，那個人渣以前的日子果然是過得太舒服了，現在纔會愚蠢到分不清形勢。

“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冷笑了一聲，慕奕寒緩步前行，路過隔壁臥室的時候，眼光，不受控制瞟了過去。

她……

心裡一緊。

“主子，顧小姐那邊，我已經讓孫嫂去照顧了。”慕浩見狀，知道主子關心顧小姐，立即彙報，態度，比剛剛說到慕先生時候，

熱情多了。

慕奕寒心裡猛的一鬆，眼光卻一冷，刀子一樣扎嚮慕浩：“多事。”

慕浩噤聲。

口是心非，彆扭傲嬌什麼的，就是說主子這樣的吧。

就在慕奕寒剛剛接起視頻會議的時候，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孫嫂送來了慕奕寒要的點心和咖啡，慕浩去接，孫嫂不知道那位顧小姐到底是個什麼身份，也懂事的不打聽，只是小聲和慕浩彙報：“二少，顧小姐不肯吃東西，還有她……她受傷了，怎麼也要開些消炎的藥，不然——”

“有話大聲說，鬼鬼祟祟做什麼，慕浩，你不想做了早說。”在孫嫂提到顧小姐三個字的時候，慕奕寒的耳朵不自覺地豎起，卻又聽不清，猛然怒吼，掐斷了視頻會議。

慕浩回頭，看著怒氣勃發的慕奕寒，趕忙說：“主子……”

“說。”

“顧小姐不肯吃飯，還有，孫嫂說，想請醫生過來看看。”慕浩重複了一遍孫嫂的話。

慕奕寒神色冷冷的，話語更是無情：“餓死了也好，省得浪費糧食，東西拿進來，我餓了。”

慕浩朝著孫嫂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請醫生，自己端著咖啡點心過去。

然後，眼珠子就凸了出來。

主子，在工作的時候，一直是瘋狂的，廢寢忘食是正常，可今天，在明知道有一個重要會議的情況下，主子先是推遲了視頻會議時間親自去抓人，現在又中斷了視頻會議，這——

到底是太恨還是因爲在乎，所以更恨？

可無論是那種，都說明，這顧小姐，讓主子非常在意。

*

人生在這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如果，只因爲一時的不如意就尋死覓活，對比那些身患絕癥卻渴求著活下去的人，這種人懦弱的讓人痛恨不齒。

顧晨歡不允許自己做懦弱者。

她不止是爲了自己活著，還有陽的那一份，她也要一起幫他活著。

所以，積攢了一點力氣之後，對著一直苦口婆心勸她吃東西的孫嫂，顧晨歡淡淡一笑，嫵媚卻充滿了冷漠：“放心吧，我沒有想不開，只是太累了，所以暫時沒胃口。”

“啊……顧小姐那你現在要吃麼？要吃的話，我吩咐廚房重新去做。”孫嫂勸了許久，見顧晨歡終於開口，滿臉歡喜地開口。

“有牛奶麼？如果可以的話，請給我一杯熱牛奶。”顧晨歡低聲問。

孫嫂答應了一聲，端著已經冷掉的飯菜下去，十分鐘後，敲門進來：“顧小姐，您要的牛奶。”

“謝謝。”勉強起身，劇烈的疼痛讓她好不容易有了血色的臉頰猛然又蒼白了下去，但是，她還是努力地起身，接過了牛奶小口啜飲。

孫嫂很是糾結，她是個善良本分的女人，看顧晨歡那麼痛苦，有些憐憫，可惜，寒少不允許去請醫生，連二少都沒法子，她一個傭人，自然也不敢多事。

“我吩咐廚房熬了粥，很快就好，我下去看看，等熬好了，給您端上來。”孫嫂看顧晨歡喝完牛奶，接過了杯子下去。

門被關上，她抿了抿脣，忍著痛進了浴室，把開關開到最大，讓急促的水流沖刷自己。

她覺得屈辱，可她發現，她根本沒有力量去報復，所以，那些痛恨和憤怒，只能壓在心底。

那種深沉的無力感，無時無刻不在侵襲著她，讓她痛苦，可越是痛

苦就越是無奈，越是無奈就越是痛苦。

好了顧晨歡，別想了，就當，是被狗咬了——努力地這麼告訴自己，顧晨歡睜開了眼睛，她只希望，這噩夢一樣的日子，能立刻就過去。

洗完澡出去，孫嫂正站在臥室裡，見她出來，立刻道：“顧小姐，很抱歉，我敲門了，但是您沒出聲，所以我就進來了。”

顧晨歡彎起嘴角淡淡一笑，就自己不讓她進來，她難道會聽話地不進來麼？

不想計較，她淡淡“嗯”了一聲。

“顧小姐，您嚐嚐，這是廚師剛熬好的粥，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孫嫂把勺子遞給她。

“謝謝。”安靜坐下，吃完，顧晨歡問：“他呢？”

“寒少在書房工作。”

韓少？顧晨歡皺眉，怎麼都想不起寧市有那個大家族是姓韓的？

罷了，那種層次的人，不是她這樣的小市民能知道的。

“我要見寒少，麻煩您幫忙傳個話。”語氣平平靜靜地，暗裡的憤恨，她努力掩藏，只是，怎麼都淡化不了。

“對不起顧小姐，我只是個傭人，奉二少的命令照顧您，寒少哪兒，我說不上話。”

“哦……”斂眉，她站起身來，努力忽視那種撕扯著神經的疼痛，邁步朝外走去。

孫嫂急了，攔在了她面前：“顧小姐，您要去做什麼？”

“我要回家，很晚了。”顧晨歡指了指窗戶外面。

“不好意思顧小姐，這個……沒有寒少的命令，您不能離開。”

“你打算囚禁我麼？”

“就算我不攔著，顧小姐您也走不了的。”孫嫂無奈地說。

顧晨歡微微皺眉，是了，她差點忘了，那個男人身邊有那麼多的保鏢，她雖然練過，但是隻限於粗淺的防身技巧，比起那些專業保鏢來，差別是天與地。

無奈，躺在牀上，既然無法離開，她也只好暫時死了那個心，安安靜靜地留下來，只希望，那個惡魔，今天不要再來折磨自己。

外面跑了一天，又被折磨了許久，大約是太累了，顧晨歡很快昏睡了過去。

夢裡，她感覺到有人輕柔地把手放在她的臉頰上，那種溫熱的感覺，像許久之前，陽曾無數次做過的一樣，那般的溫暖舒心。

嘴角翹起，她下意識地蹭了蹭，掌心有薄繭，弄得她臉上刺疼，她皺眉，陽最近去幹什麼了呢，怎麼手上會有薄繭？

嘟嘴，嗔怨：“痛……”

那手摩挲的動作就停了，片刻之後，離開。

溫暖離她遠去，她急了，猛然伸手，準確捉住了那給她溫暖的大手，重新放在了自己的臉上，方纔安心了，閉著眼，心滿意足地又蹭了記下，方纔翹起嘴角，繼續沉沉睡過去。

夢裡，春暖花開的日子裡，穿著白襯衣、藍褲子的少年右手提著兩個書包，左手牽著一個少女，聽她嗔怒抱怨著班主任是李莫愁，年級主任是滅絕師太，校長是唐僧……

如此美好的畫面裡，不知道哪兒冒出來幾隻蚊子，一直在她嘴角叮來叮去，擾了她與陽的相處，她不樂意極了。

“蚊子，討厭。”另一隻手揮舞，“啪”的一下打下去，隔一會，沒有蚊子在叮她了，她鬆了一口氣，緊緊牽著陽的手，就算是走到天荒地老，都不覺著厭倦。

這一巴掌下去，正輕啄著她粉潤脣角的慕奕寒驀然清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