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弘文慢慢向後退著,漸漸靠近自己的車。但對方的三個人一樣緊緊跟進,雙方之間的距離並沒有拉遠,甚至是越來越近。
看來今天完全沒辦法脫身,要麼留下攝像機,要麼留下性命。不對,就算留下攝像機,對方一樣不會放過自己,馬上會因爲這段錄像而丟了性命。
正在一籌莫展開之時,從電梯裡走出一大幫人。看來聖康能源捐助活動結(jié)束了,這些人下到車庫來開車離開。
見有人下來,武浩宇趕緊示意兩個手下將手槍藏起來。但他自己手裡的鐵棍卻並沒有丟,看來這是他留下的無聲武器,準備用這個來解決問題。
賓客們有說有笑向各自的車走來,人還真不少。
角落裡對峙的四個人都向賓客們看過去,慕容弘文是正面對著的,而另外三個人需要回頭。趁著這個空檔,他拉開自己的車門將攝像機丟在副駕駛座上,人一進去馬上關(guān)門。
本以爲萬事大吉,哪知武浩宇的鐵棍重重砸在慕容還沒來得及收進車裡的左大腿上。
一陣鑽心疼痛,趕緊將傷腳拖進車裡,順手帶上門。
從活動現(xiàn)場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進。武浩宇本想再砸車門,但這並不是明智之舉。那樣一來定會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聖康能源的太子爺這時可不能造次。
只能眼睜睜看著慕容弘文的奔馳CLK350打火衝出車庫。
車庫外面本來還守著兩個宇少的安保人員,不過對這突然衝出的奔馳,他們不敢貿(mào)然去擋。
車庫裡面的三個人同時反應過來,迅速衝向自己的保時捷918Spyder。到車庫門口再拉上那兩個傻愣在原地的保鏢,一車五個人尾隨奔馳而去。
此時的天色已晚,而且還下起了雨。這種天氣在木衛(wèi)二實際是很少見的,保護罩以外的天空與保護罩內(nèi)的人造環(huán)境有很大差別。內(nèi)部的光線條件、輻射強弱、陰晴等等都需要靠環(huán)境模擬發(fā)生器控制,讓整個聯(lián)邦幾千萬人彷彿生活在一個大的4D影院裡一般。
慌不擇路的慕容弘文開著車向城外狂奔,郊區(qū)的海島應該可以找個地方臨時藏身。
接連繞了好多幾段路都沒看到合適地方,只好先將SD卡取出來放到座墊中,萬一要是他們得了攝像機也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他駕車從一條條海底隧道穿過焦急地向四周尋找藏身之處。穿過通往跨海大橋最後一段,他發(fā)現(xiàn)路旁似乎有兩個工人舉著燈指揮著什麼。
管它呢!總之不能停,要停下來一定會馬上變成武浩宇槍下亡魂。現(xiàn)在的人類文明裡已經(jīng)很少有命運一說,但此時放到慕容弘文身上也許還算是恰當?shù)摹?
即使他用盡全力想要逃脫,最終還是落了個墜海的下場。
聽慕容弘文停止回憶,程序沛菡急切地問:“那後來呢?你怎麼會出現(xiàn)在這個什麼試驗裡?”
對於墜海之後再發(fā)生的事兒,慕容弘文完全不知道:“這我哪知道?要是能知道,也就不會在這裡了。”
程序沛菡大約是知道自己問了個沒有邏輯性的問題:“沛菡問錯了,你是對的。之所以出現(xiàn)在這裡,一定是墜海之後失去了意識。要不然也不需要派RE01修復你的腦細胞,更不會有跑到這裡來的機會。”
“太遺憾了,還有好多事沒有做……”
程序沛菡說:“有些事,你還有機會了!”
“聽你這麼說,那是不是還可以做些什麼?”
“當然,你現(xiàn)在擁有多少人夢想擁有的形態(tài)。你的思想,你所謂的靈魂全部被數(shù)字化。要知道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世界裡,二進制碼是哪兒都可以去的。除了不能像原來一樣吃飯上廁所,其它的事都是一樣的。”
慕容弘文充滿遺憾地問道:“那我還能找到那塊SD卡嗎?”
誰知這程序沛菡給了個毫無價值的回答:“也許能,也許不能。”
對於她這樣的回答,慕容弘文有點哭笑不得:“真想不通那個給你編程的人爲什麼會讓你具有和人一樣狡詐的思維,這不太好。”
“沛菡不明白。”
慕容弘文直接明說了:“不用明白。現(xiàn)在我最希望的就是找到那張SD卡,將裡面的內(nèi)容公諸於世。”
程序沛菡分析道:“那只是一個交易,與你沒有直接關(guān)係。”
“可他們的交易籌碼是這個星球上物種賴以生存的水資源,你知道人類爲什麼會選擇木衛(wèi)二嗎?”
“等等,讓我分析一下。根據(jù)你們?nèi)祟惖奈墨I記載,木衛(wèi)二在公元1610年被一個叫伽利略的古人發(fā)現(xiàn)。它是木星的第六顆衛(wèi)星,在木星第四大衛(wèi)星,但因爲它離木星第二近,所以被取了這樣的名字。你們?nèi)祟愡x擇它的原因大概是因爲它有大氣層,有水,有你們生存必須的資源。”
慕容弘文完全認同她的分析結(jié)果:“你是對的,那試想一下,如果聖康以人類賴以生存的水資源作爲交易條件,那接下來木衛(wèi)二將會面臨什麼樣的問題?”
程度沛菡不以爲然地說:“木衛(wèi)二表面厚度達100公里的冰層都被你們開發(fā)了一半,足夠的水資源可供你們延續(xù)萬年的需求。你所講的那個珀加索斯星球的人取不完,一億立方千米?不用擔心,也許那時人類又有了新的居住地。”
慕容弘文打斷她的話,嚴肅地說:“不,你暫時不會明白,這就是人類和人工智能之間的區(qū)別。我們總能預見未來,特別是生存了上萬年的地球被自己毀掉之後,我們學會了提前保護資源。不論是一萬年還是十萬年,從現(xiàn)在就要做。另一方面,如果聖康的做法得到全人類的同意便又是另一個問題。現(xiàn)在他們可是在進行非法交易,只是爲了集團的利益。”
她還是給出最中肯的建議:“沛菡還是覺得不用去管這件事,留下你的時間和精力去做一些對你個人更有意義的事。”
但慕容弘文有他自己的理由,覺得應該爲之去努力:“珀加索斯星的人既然已經(jīng)從太陽系之外進來,就證明他們的高度發(fā)達。只怕不會滿足於雙方所定下的一億立方千米,一定是窺視整個木衛(wèi)二的水和冰。你會相信他們那麼遠來就只是爲了不到木衛(wèi)二整個儲量二十分之一的那部分,不會這麼簡單的。”
程序沛菡不得不承認有些方面比不上真的人類:“好吧!分析數(shù)據(jù)再作推理沛菡比你快,但要完全用人在的情感和意識來思考問題,你一定是最厲害的。”
“爲什麼?”
“別忘了,你現(xiàn)在可是人類之中智商最高的一個了。所有區(qū)域都開發(fā),除了一些早期的記憶可能喪失之外,你的神經(jīng)功能比普通人要強了不下百倍。”
慕容弘文想想自己除了脫離軀體之外,其它的一切都發(fā)生著變化:“那我爲什麼沒有感覺到自己比之前要聰明?”
“你只是還沒有足夠時間來適應,應該知道智力需要鍛鍊。你這些剛被開發(fā)出來的功能需要更多知識和信息來充電,過段時間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聰明。”
“那你就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還有我的……”慕容弘文對沛菡說。
“怎麼是這麼多部件?”
一時無法準確定位一個稱呼,慕容弘文想了好久才猛然叫起來:“你是我的朋友!”
實際上,在這兩個形態(tài)近似本質(zhì)不同的數(shù)據(jù)包之間,交流起來還是有些困難的。一個死搬,一個感性,看來還需要長時間的磨合才行。
程序沛菡馬上在知識庫裡搜索並加以應用:“朋友?你是說沛菡是你的朋友?慕容弘文與沛菡是人際關(guān)係已經(jīng)發(fā)展到?jīng)]有血緣關(guān)係,但又十分友好的人。我們以後會對對方誠實、忠心。慕容弘文會時時爲沛菡著想?我們的興趣可能很相似,而且可能經(jīng)常一起活動。需要互相幫助,沛菡會聆聽慕容弘文煩惱和給出合理的建議。”
“少來了,你是高智能程序,不用搬這些教條式的東西。”
程序沛菡接著說:“對於大部分人而言,朋友是能夠信任的夥伴,也是可以相互幫助的對象。只有朋友,纔會在困難時來幫你,現(xiàn)在沛菡是慕容弘文的朋友,是嗎?”
“當然!”
“這個稱呼很偉大,沛菡很喜歡。”
“朋友!”慕容弘文說,他想到了微笑,只是沒有面部無法做出笑表情。
“朋友!”程序沛菡重複了一遍。
此時的程序沛菡和慕容弘文完全成了二進制世界裡的流浪者,沒有哪個服務器可以長時間收留他們。他們也不屬於任何一個結(jié)節(jié),完完全全就是兩個單獨的數(shù)據(jù)包而已。只能在整個卡倫特的各部計算機、各種傳輸媒體、各種操作系統(tǒng)和程序裡閒逛。
他們在尋找著與那張編號爲XKSD541366的SD卡相關(guān)信息,只要找到它那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將裡面的內(nèi)容公諸於世,聖康能源會爲他們的骯髒交易付出艱鉅慘重代價。
那麼SD卡到底在哪兒呢?是否已經(jīng)讓宇少的人打撈走了,還是被聯(lián)邦警察找到了?又或是還在那深深的冰冷海水中靜躺。
在與慕容弘文和沛菡完全不同的那個人類世界裡,天一亮便在跨海斷橋上出現(xiàn)好幾幫人。其中最早的當屬橋面維修工人,他們發(fā)現(xiàn)了異常並向當局報警。與警察同時趕到的還有武浩宇的人,他們沒有大型的起吊設備,只能等車打撈起來之後再找機會取到攝像機,所謂坐收漁利。
兩臺機器蛙人被投下海水,這也是唯一的選擇。木衛(wèi)二最高的海水溫度也不會超過三攝氏度,人要是下去不要幾分鐘便會痙攣,危險性太高。
橋面上,除了聯(lián)邦警察有掃描儀之外,宇少的手下也在竊聽機器蛙人發(fā)送的信號。較爲模糊的圖像在他們電腦上顯示出來,很快,那輛熟悉的車就被找到。
“這可是一輛有年頭的車了!”一個聯(lián)邦警探說。
“奔馳CLK350雙門轎跑,最後一次生產(chǎn)改進大約是2108年,隨後的生產(chǎn)中僅僅作爲最底端車款供應中下層消費者。早已停產(chǎn),3.5L的272馬力V6發(fā)動機……”站在旁邊的另一個年輕警察突然間來了興致,當然也是他對車的瞭解程度夠深:“多點電噴,7擋手自一體,麥弗遜式獨立懸架,電子液壓助力,最大功率轉(zhuǎn)速6000,最高車速250……”
“你好像是個專家?”
“咱們不就靠這個吃飯?”
沒想到這一羣人竟然討論起車來,完全把打撈的事兒放到一邊不管。
其實站在這裡等著,也是他們唯一能做的。至於探測打撈的工作都由機械完成,哪輪得到人呢?
半小時之後,車身露出海面,打撈船將車體慢慢舉上橋面。海水嘩嘩從裡面流出來,一些小物件和泥沙也隨掉落橋面出來。
所有人都盯著這輛車,連帶修橋工人一起,約有三四十號人看。這其中看最仔細的就是武浩宇的人,主要盯那部與車一起沉到海底的攝像機。只要發(fā)現(xiàn)它,一定想辦法弄到手。
車被重重放到橋面,站在邊上的人甚至感覺到了一陣顫抖。2.6噸的車身斜斜地躺在地上,四個輪子反面向天。這是沉到海底的姿勢,打撈船可沒功夫去糾正怎麼把車放好。
警方已經(jīng)知道失事者被送到索拉里亞醫(yī)院並已死亡,所以他們覺得沒有再深查的必要。一起簡單的飆車事故完全成立,只等把車拖回報廢場就算完結(jié)。另一個原因就是上面有令下來,對這個案件一切從快,因爲失事者死在阮建超手裡,不要給媒體和社會太多猜測的機會。
“看到了,在車裡面……”
武浩宇的人指著車裡,果然那部攝像機就躺在倒置的頂棚中。紅色二極管還在閃爍,不停向衛(wèi)星發(fā)射GPS定位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