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不情不願睜開了眼睛，懶懶打了個哈欠。

“做什麼大驚小怪，大清早的擾人清夢……”吳老慢吞吞坐起身來，瞇著眼抓過衣裳開始穿：“哪兒死人啦？老頭子給救回來就是了……”

榆錢兒在門外頭，想要推門進去，又不太敢。他伸長了脖子，朝著門裡喊：“玄薇姐姐不見了，昨晚大人的朋友現在在偏房揍鄭公子……屋裡血糊淋拉的嚇死人了！”

聽見“玄薇”二字，吳老忽然就清醒了些，他想起昨天的事，頓時覺著好奇得不行。

之前他曾使詐瞧過顧淵的“那玩意兒”，瞧著不像是有啥毛病的模樣。吳老琢磨著，或許是因爲有點兒不舉，所以將軍才一直沒碰玄薇。既然只是稍有欠缺，那事情倒是好辦，他給來點兒“猛藥”，八成事情就成了。

吳老穿好了衣裳，推開了門。榆錢兒已經在門外急得哭鼻子了，他心裡怕得緊——若是玄薇姐姐真的被人害了，那麼他該如何對紅棗交代？畢竟昨晚他還幫著將玄薇姐姐給推進了那扇門裡……這算不算是間接害了她？

“小孩子家家，懂個屁。”吳老給榆錢兒彈了個腦門崩，而後雙手往後一背，溜達到了偏院。剛一進門，吳老也是驚了。

這架勢……昨晚戰況激烈啊！

吳老臉色古怪地走到牀邊，往上一瞧，眼皮狂跳。

這麼多血……都是那丫頭的落紅？老天爺，我的小徒兒怕是要被玩壞了！

吳老忽然又驚又怕，心裡後悔不已。看起來，顧將軍自個兒並沒有問題嘛！想到昨天給人家下的猛藥，吳老猛地一跺腳，扭頭去找他的小徒弟去了。

榆錢兒見吳老神色不對，趕緊跟著一陣小跑。吳老腦子裡閃現出無數往日玄薇的好來，那一手端莊小楷，還有書房被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書籍，每日送到嘴邊兒的可口吃食，以及裡裡外外都更加妥帖的紅藤館……

臨到老了，這才得了個可心如同閨女一般的小徒弟，竟就被老頭子粗枝大葉地給毀了，這能不叫吳老悔得牙根子都疼麼！

帶著肚子裡一腔後悔和怒氣，吳老衝進前頭，往鄭泰的屋裡去了。人剛走到門口，便聽見屋裡果然傳出鄭泰哎喲喲的慘叫。他腳步一頓，瞪大了眼睛側耳聽去。

“……我真不知道啊！昨兒到底出了啥事，我冤枉！”

“……”顧淵好歹算是出了口氣，看著抱著腦袋縮成一團的鄭泰，瞇著眼想了一會兒。

也是，想必這小子不敢陰他。

他狠狠哼了一聲，扭頭準備回營。好好一箇中秋，卻熬了大半宿，簡直是件無比艸蛋的事情。

鄭泰偷偷從手指縫裡露出一點點眼神，一看過去，顧淵揍完了人倒好，扭頭要走！

“顧淵！你揍完了人要走啊？！得給我個說法！”

“給個屁，”顧淵丟下一句：“替你疏鬆筋骨。”

說罷，顧淵走出了門。

門外，吳老頭兒瞪大了眼睛立在那裡。顧淵看見他，頓時眼睛一瞇，站定腳步殺氣騰騰望了過去。咬了半天的牙，他最終還是扭頭走了。

一來，剛纔他揍了鄭泰一頓，已然去了大半的火。二來，吳老頭兒這點半入土的身子，還真經不起他兩拳。

吳老被顧淵盯得背脊發寒，望著顧淵襤褸的衣衫，以及裸露在外血痕累累的胸膛，那些原本想問的話一個字都沒問出口，直到人走了，他纔回過神來。

他的小徒弟呢？

吳老一拍大腿，差使榆錢兒將所有藥童全部叫醒，趕緊去滿世界找人！

此時此刻的玄薇，剛剛回到自個兒的小屋裡。她打了水，先是隨便擦洗了一下身子，然後換了身衣裳，人躺在了牀上，望著牀帳子頂，心裡委屈又疲憊。

師父那個老頭子，究竟是怎麼想的？她真心實意將他當爺爺好好伺候，卻換來這樣的回報？還有顧淵……虧她覺得他是個好人，還繡了這麼久的荷包，想著是不是拿得出手……她想著想著，鼻子便又酸了起來。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生活已經夠艱難地了，還要被這樣欺負，她怎麼就這麼慘。

玄薇縮在牀上，抱著被子小聲哭哭啼啼半天，最終又疲又累，睡了過去。

紅棗這日一早起來，卻沒有去找玄薇。她昨日聽榆錢哥哥說了，玄薇姐姐會在紅藤館過夜。昨晚榆錢兒送她回來，馬氏還曾問過她，又聽她一說是在紅藤館，跟大將軍在一塊，便也不問了。

想必玄薇姐姐現在已經醒了，紅棗覺著還是早點兒去館裡找她的好。

她昨晚抱著小竹簍子回家，按照姐姐的意思，好好的將那些看起來怪嚇人的小蟲子全都放進清水裡泡著。她又怕蟲子跑了，就又在泡蟲子的大碗上頭蓋了個蓋子。這不，早上她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掀開那小蓋子，往裡頭看了眼。

水果然有些渾濁，水底還沉了點兒泥。

紅棗趕緊將螞蝗撈出來，換了碗水繼續泡著。她將蓋子蓋好，洗洗手與馬氏說了一聲，扭頭就想走。

“等等！”馬氏原本在廚房忙活著，聽見紅棗要走，趕緊追了出來：“稍等等，今兒我送你去。”

紅棗眨了眨眼：“不用送，路我都熟得很了。”

馬氏將圍裙卸下來，聲音裡帶了點兒擔憂：“不成，今兒玄薇妹子不在，你一個人去我擔心。上回我出去割豬肉，聽旁邊的街坊說，最近幾日，城裡的胡人莫名多了些。這些胡人還不像是販貨的，神情古古怪怪……我怕最近又要不太平，還是送你去的好。”

紅棗聽了，也不再說話。她知道自己擰不過馬氏，便老老實實在門口候著。

馬氏將蒸好的點心，以及打來的熱豆漿端去了胡柳氏的房裡。胡柳氏最近心情好了許多，吃飯也不像從前那樣難。馬氏高興得不得了，每日儘量變著花樣給胡柳氏做飯，見她的食量一日大過一日，連帶著馬氏心情也是極好。

送罷了飯，馬氏與胡柳氏交代了一聲，便出門牽起紅棗的手，鎖好了門，往紅藤館的方向去了。

兩人走到了紅藤館門口，馬氏朝門裡張望了一下，卻覺得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