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語輕搖了搖頭，意識到自己想得太遠了。她把臉埋在掌心，就聽到護士小姐甜美的聲音：“唐語輕小姐，化驗結果已經出來了，請您過來取化驗單。”
***
生命的絕望是什麼？
是無路可退，亦是進退兩難。
空洞地油走在街道上，看著來往的車輛和行人，忽然之間，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媽媽，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爲什麼……你明明知道那個時候，他，就是蘇清源……都已經跟繆青禾好上了，你還要生下我呢？如果不把我生下來，那你現在一定會過得更幸福。”
“傻丫頭！”母親的笑容總是溫婉，摸著她的頭髮，輕嘆了一聲，“那是在肚子裡的一條生命，就算是兩個人已經充滿了怨恨，可孩子是無辜的。媽想看看在肚子裡一直鬧騰的丫頭，究竟是什麼模樣。”
“但很多大人都會覺得是累贅啊！媽媽，你真偉大！”
“這是本能，怎麼能說偉大？”母親笑著，微笑一如暖陽，“等你長大了，自己有了孩子，就會明白的。哪捨得打掉啊？”
唐語輕眨了眨眼，手輕輕地摸著自己的小腹，很奇妙的感覺，很溫暖的感覺，同樣……也是很絕望的感覺。
眼角酸澀，她隨手攔下一輛出租車，走進酒店的房間就把自己丟到*上，全然沒有了旅遊的心情。
門鈴卻在這個時候不厭其煩地連續響著，短促而急劇。
唐語輕閉上了眼睛，她可以假裝沒有聽到嗎？燈沒有開，她只想這樣躺著，安安靜靜的，仔細聽聽，海的聲音。
門鈴聲終於斷了。
她才側了個身子，卻聽到“滴”地一聲，緊接著是門把轉動的聲音，又是“啪”地一聲，燈光打開，那忽來的亮光讓唐語輕瞇了瞇眼，還沒有適應過來，整個人就被野蠻地從*上大力拉起。那力道之大，手臂都覺得疼痛。
“你去哪裡了！”
霍行琛面色冷沉，一雙黑色的眸子冒著火焰，那樣的怒氣昭然，掐著她的手臂生緊。
唐語輕淡淡地看著他，這個原本只是平行線的男人，現在已經是她第三個孩子的父親。可是，她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做不了，她怎麼能那麼大意，把自己的生活逼入這樣的境地？
唐語輕扯了扯手臂：“剛剛出去走了走，也沒什麼好看的，就回來了。”
她走到桌子邊，拿過一杯開水喝了一口：“剛剛都睡著了呢，霍總找我，有什麼事嗎？”
霍行琛看著她眉眼淡淡的樣子，緊了緊手心。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能輕易地觸怒他，那麼就非唐語輕莫屬了。他像個瘋子一樣開著車在路上狂奔，找個附近的每個路口，打電話給泰國認識的能幫上忙的人，持續地打著那個永遠都機械女聲的電話，心裡頭淌過的種種念頭讓他整個人焦灼不安到了極點，可是一個小時之後，酒店的人打電話給他，她已經回到了酒店。
心底自然是鬆了口氣的，她剛剛所處的是泰國最爲混亂的地段，黃賭毒一條街，所有的可能性都存在。只是這個女人，就算她不聽他的話，任意爲之，難道電話都不能接一通嗎？
霍行琛沉默地看著她，走過去一下子從她的包中翻出手機：“爲什麼一直不接電話？”
“……”唐語輕舔了舔脣，她能說，她昨天晚上把他設置到了黑名單嗎？
“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嗎？從你離場到現在，手機就算是靜音也燙得要爆炸了吧？我是怎麼跟你說的，這個地方魚龍混雜，一個女人絕對不能獨自在這裡出現，我說在門口等你，你自己偷偷地走了，唐語輕……”
“對不起，”唐語輕又舔了舔脣，“我沒聽到。”
“沒聽到？”霍行琛倒吸了口氣，這樣的對話能把人給氣死，他的手指靈活地滑動著手機，唐語輕嘆了口氣，“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聽到。霍總……”
“這是什麼？”霍行琛打斷她的話，緩緩翻轉過屏幕，“你什麼意思？”
唐語輕腦袋嗡嗡作響，其實設置黑名單也就是晚上的時候，想到那個吻，覺得霍行琛可惡之極，忽然之間滑動手指的，點過來點過去，又開始拋硬幣，最後就設置成了。
當然也沒想長期設置的，但現在看來，真的要長期設置了。
跟這樣精明的男人走得近，不是件好事，你看，不過就設置了個黑名單，數秒之內都能被發現。
男人的眸光冷然如刀，唐語輕握著水杯沉默，不解釋，不打算解釋。
“所以，手機一直無人接聽，原來不是靜音，不是關機，也不是故意不接聽……”霍行琛的手指輕輕摸著手機，眸光望著一直沉默的女人，嘴角輕勾，帶了幾分自嘲，“黑名單？挺新鮮的。”
“……”幾分窒息感，唐語輕深吸了口氣，霍行琛往前走了幾步，那壓迫感更爲強烈，他把手機放到桌面上，黑眸輕瞇：“所以說，這是嫌我煩了？”
“……”唐語輕依然沉默，空氣停滯不前，讓人有強烈的缺氧感。
手機的鈴聲在這樣的安靜之中格外刺耳，霍行琛看著屏幕上跳躍的字眼，“秦優優”。
“不接電話的習慣可不好，尤其是身處異國他鄉的時候。”
霍行琛把手機遞到她面前，唐語輕嚥了嚥唾沫，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把手機放到耳邊：“優優……”
“語輕，睡了嗎？我讓你買的那個藥，買了沒？記得再多帶一份，有個同事也想要。今天玩得開心嗎？席添翼剛剛打電話給我，說他碰到你了，你跟他一起，還是一個人啊？”
“……一個人。”
“哦，對了……陸南城取消婚約的事，你聽說了嗎？他態度很強硬，蘇家的態度也很強硬，語輕……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陸南城還有機會嗎？看得出來，他還是跟從前那樣愛你的。”
“……”
霍行琛冷冷地看著唐語輕的臉，他忽然發現自己挺可笑的。他這樣跟著來到泰國，跟著來到海邊，又跟著來到演出場地，然後一頭髮熱地找她，到底在做什麼？人家有一心一意對著她的初戀，有海誓山盟的過往，不是迫不及待地離婚嗎？不是寧可把事情搞大都要離婚嗎？不是淨身出戶都要離婚嗎？那麼他霍行琛，現在算是在攪和個什麼勁兒！橫刀奪愛那是他做的事嗎！
愛？
那就更可笑了！愛她？愛一個心裡有別的男人的女人？想他霍行琛十六歲就開始在商場混，什麼時候做過賠本的買賣！他不用勾勾手指，女人都可以從城南排到城北，需要找一個把他設置成黑名單的女人？
黑名單，好個黑名單！他霍行琛活那麼大，從來沒有找誰找成這個樣，也從來沒有人會把他設置到黑名單的份上。所以說，他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好端端的來泰國做什麼，是不是瘋了！
“砰”地一聲，驚得秦優優都驚叫起來：“語輕，什麼聲音？”
“哦，”唐語輕看著還在晃盪的門板，“對面的，可能開門用力了點。”
***
翻了翻電腦，最早離開泰國的一部班機，是在凌晨兩點。
行李收拾了幾遍，不是丟三就是落四，唐語輕揉了揉太陽穴，再次檢查了一遍，纔算把行李收拾好。
電視上放著談情說愛的泰劇，她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伸手關了電視，就睜著眼睛看天花板。
設置了黑名單，其實也挺好的，離了婚的男女，就該乾乾脆脆，明明白白，不過這個從來都驕矜的男人，一定是被氣壞了吧？
她翻了個身子，聽著秒針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在心裡默默地數數。懷孕了不是應該嗜睡嗎？爲什麼總是睡不著？
終於到了凌晨，唐語輕腦袋清醒地起身，拉著行李箱走出了酒店。
夜風很涼，酒店給叫的出租車，這個位置離機場也有一定距離，她看著夜色闌珊的城市，那麼一趟心嚮往之的旅行，變成了這個樣子，始料未及。
這個點，機場未免也是空蕩蕩的。
唐語輕取了機票，就找了個位置坐下，腦子裡浮浮沉沉地也不知道想了什麼，母親和哥哥、陸南城和霍行琛、小糯米還有……肚子裡的寶寶，都想了個遍，也沒想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甜美的女聲播報著登機時間，是到時候登機了嗎？唐語輕拉過行李箱，確實碰觸到了後面的人，她轉過頭，道歉的話就生生地卡在了喉嚨的位置。霍行琛瞇了瞇眼，冷厲的眸子在她臉上掃過，淡淡開口：“唐語輕，你最好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