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看了一眼關(guān)公像,笑著說:“可不是還在呢麼,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事兒了,好像有年頭兒了吧,不記得了……不礙著,關(guān)老爺大人有大量,哈哈……您慢走!”
她可沒工夫慢走。拎著熱乎乎的盒子急匆匆的出了門……
葉崇磬拿了一件外套,搭在手臂上,從房裡出來。他走的挺慢的,經(jīng)過樓梯口護士站的時候,跟值班護士點頭微笑,外套放在身前,他不動聲色的走下樓。樓底下值班室亮著燈,大門敞開著。
值班員看到他,便問他葉先生是不是要出去。他說,我想在院子裡透口氣。
值班員只說,時間不早了,我馬上要鎖門了。
葉崇磬知道他是通融的意思了。於是笑笑,說,就呆一會兒。
他走出來,身上更覺得鬆快些。溫度沒有想象的那麼低,倒是連外套都不用穿上。他走在花園裡,踱著步子,來回的,偶爾擡頭,往外看看——別墅區(qū)裡的街道都窄窄的、蜿蜒的,街上安靜的很。樹木蔥籠,有著這個季節(jié)獨特的味道,那是新鮮的葉子冒出來時帶著的美妙氣息,像溫柔的嬰兒……他微笑一下。
穿著舒服的拖鞋,走著,受傷的腳稍有些酸,卻不影響活動力。
他看看靜默的手機。離屹湘打來最後一個電話詢問他具體位置,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分鐘。他想她也應(yīng)該到了……外面有人經(jīng)過,卻不是往這個方向來的。
花園燈柱下有長椅,他坐下來。
不一會兒,雕花鐵欄桿外,出現(xiàn)了一個暗暗的纖瘦身影——她邁著很輕盈的步子在漸漸的走近這個園子。隔了這麼遠(yuǎn),她裙子下襬那輕紗拂動,宛若羽毛,搔著人的睫毛似的……進(jìn)了園門,她腳步放慢了一點兒,擡頭看了看面前這座小樓。
葉崇磬沒有立即叫住她。
只見她將手裡的兩個袋子提到面前看了看、摸了摸,好像還嗅了一下味道……他忍不住笑出來。這一笑,便驚動了她。她動作一滯,往這邊看來。
葉崇磬怕自己真嚇到了她——還記得上次自己也是這樣遠(yuǎn)遠(yuǎn)的看她一會兒,她被嚇了之後,氣鼓鼓的模樣——他忙出聲叫她:“屹湘!”
屹湘認(rèn)出站在燈柱下的人正是葉崇磬,“哎”了一聲,聲音很輕柔,問他:“怎麼不在病房裡呆著?”她朝他走過去。
長椅在一片連翹前,連翹正開的燦爛,密密的連枝子都看不到,只見了一棒一棒的黃色花朵。夜裡竟比白日更好看似的——她見葉崇磬穿著淡色的病號服,外面套了件毛衫,也許是這幾日在這兒休息的好,此刻看上去倒挺有精神的,看著她的時候,也是平靜溫和的表情,就像微微夜風(fēng)裡靜靜開放的花,不動聲色的……她看看他的腳上。
“你怎麼在這兒呢?你傷在腳上呢。”她小聲說。
葉崇磬的目光跟著也落下去。他那對大腳盛在舒服的拖鞋裡,看上去並沒有明顯不妥當(dāng)。他說:“那我都說了沒什麼關(guān)係。”
“沒關(guān)係會住院嘛?”屹湘擡頭,“你還不早告訴我。”
葉崇磬無聲的笑了笑,“不也知道了。”
“在這兒坐會兒?”屹湘問。時間晚了,她擔(dān)心他會著涼。
“進(jìn)去吧,整樓裡就我一假病人。樓下會客室空著呢。”葉崇磬說著,要接過她手裡的紙袋。屹湘不讓,他還是拿過來。“又不重。”他說。
屹湘只好讓他拿,倒把他的外套換過來,走在他旁邊,想一想,又笑道:“我真得忍住了才能不攙你。你這腳就是再沒關(guān)係,我也沒想到還在住院的人會在花園裡亂晃……”
葉崇磬讓她走前面,“這裡面七拐八彎的,不太好找。”
“不好找?太好找了!他們說你在協(xié)和,我就猜到你住這片兒。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能順藤摸瓜的找來。”屹湘笑道。說著便進(jìn)了門。
“也是。可把我安排這兒來了,倒顯得嚴(yán)重了似的。”葉崇磬說著,晃了下他的長腿長腳,“其實我健步如飛。”
屹湘聽他這麼一說,想起佟金戈說的那笑話來,忍不住一笑,說:“你這麼說,我可以少愧疚一點兒。”她說著看了眼值班室。
“沒關(guān)係的,他們要是說十一點關(guān)大門,保準(zhǔn)十二點也不會真的關(guān)。”葉崇磬微笑,示意旁邊的會客室,“前兒金戈他們在這兒打牌打到快一點才被轟走。”
會客室佈置的豪華舒適。這時節(jié)暖氣開的還很足,一走進(jìn)去,熱烘烘的。
“佟金戈是到哪兒哪兒不得安生。”屹湘說著,坐在沙發(fā)上。屋子裡熱,她把大衣脫了下來,招手讓葉崇磬坐下來,從帶來的紙袋中拿出幾個硬塑盒子來打開,另外有紙碗,盛著薄薄的熱粥,說:“爆雙脆、燴銀絲兒,烤羊肉串,還有小米粥。我琢磨著這幾日你肯定吃藥膳吃的難受著呢。”她遞給他筷子。
葉崇磬拿過筷子,問:“你怎麼知道?”他打量著屹湘。黑色的絲綢禮服,上面密密匝匝的蕾絲領(lǐng)子齊著下巴,下面裙襬甚長、她一坐,穿著高跟鞋的纖細(xì)的腳都被裹了進(jìn)去,袖子更是齊著掌心……她覺得不得勁,將袖子略略的挽上去一點。也只露出短短一截皓腕。
他想,今天她這禮服穿的,保守也保守到了極點。
“崇碧給我?guī)н^葉伯母燉的當(dāng)歸雞呀。據(jù)說是家傳的方子。你都傷筋動骨了,還不得給你上一個臺階好好兒補?”屹湘微笑。
葉崇磬笑了笑,說:“什麼都淡。”
屹湘只是笑。所以她才問,他要不要吃點兒新鮮***的。儘管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吃這些不太合適,可倉促之間,當(dāng)她看到那小店的燈光,就覺得該當(dāng)這樣。此時見葉崇磬喝著粥,那愉快的樣子,她也覺得自己是做對了。
外面有動靜,她往外一看,說“等等,還忘了呢”,就用乾淨(jìng)盒子包了一半羊肉串出來,說去送給值班員,“好吃還是很好吃,我沒讓加辣椒麪——可惜現(xiàn)在改了電烤,原先這老闆還是老闆的兒子的時候,碳烤羊肉串可是一絕!你快吃啊,涼了真不好吃了……我馬上回來。”她說著就轉(zhuǎn)了身。
葉崇磬舀粥的勺子在碗沿兒上輕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