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fā)走了他們,他還在。
兩個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說什麼合適。
他穿著一對橙色的球鞋,薄薄的底子是孔雀藍(lán)色的,清早的陽光透過窗子,恰好落在他的腳上,他略擡擡腳跟,頭頂便幾乎蹭到門框。
不曉得他什麼時候就變的那麼高了,比她高太多,她索性離他再遠(yuǎn)些汊。
他發(fā)現(xiàn),皺皺眉,似乎是想要開口說什麼,恰好女校醫(yī)出來,見了他,臉上即刻染了一抹紅——她覺得驚奇。後來才知道,那時候在她眼裡還是模樣平常的董亞寧,就已經(jīng)有了這個自然而然便會讓女人臉紅心跳的本事——醫(yī)生顯然跟時常有點兒小傷來處理的董亞寧比較熟。他笑著的跟醫(yī)生解釋說在這兒等人接菁菁呢。
他們倆送菁菁上了車,一起回教室。
他一直走在她前面。
醫(yī)務(wù)室在舊樓,要穿過一條幽靜的小徑纔到他們上課的新教學(xué)樓。兩邊都是高大的銀杏樹,樹冠相接,映的地上光影斑駁。
她低著頭看著前面這對有著好看顏色的鞋子,教室裡傳出朗誦聲,遙遠(yuǎn)的好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動靜。
他忽然停下來,又像是有話要說的模樣;她奇怪的看他一眼,從他身邊走過去,就聽他一本正經(jīng)的說:你要是也不舒服就在家休息唄,唸書有那麼好嘛,風(fēng)雨無阻的,又沒人給發(fā)全勤獎…朕…
她聽清楚他說的話,差點兒跌下臺階去。駭異。
結(jié)果還是她接著說出來的話更讓她自己駭異。
“我倒也想這麼著呢。”
這都叫什麼話哦……
他瞧她一會兒,才說:“難怪怎麼瞅你都不像女孩子。”
她那時候個子小小的,人瘦瘦的,總一頭短髮,上場踢球下水游泳,都是跟男生們一起瘋玩,女孩子裡,玩伴反而少,確實不太像女孩子。
她從來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但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怎麼聽就都覺得有問題了呢?
她狠狠一腳踹過去,他靈巧的躲開,笑出來,教學(xué)樓安靜的大廳裡,笑聲那麼突兀,她嚇一跳,他沒有收斂的意思,距離最近的一間教室門突然打開,一位老教師走出來,指著他們就問“哪個班的、這是幹什麼呢”,嚇得她呆住;他反應(yīng)快,猛的拉起她就往樓上教室跑,他們教室在四樓,跑到門口的時候,她氣兒都快斷了,心跳的幾乎要出了腔子……喘著粗氣,趁他不注意,到底狠狠的踹了他一腳。只踹到他眉峰一蹙,她腳尖反而鑽心的疼。
想起來就更氣。
放學(xué)到家先給菁菁打電話,白天那一肚子的氣早就消的差不多了。倒是菁菁說,想不到董亞寧粗粗咧咧的樣子,能說出那樣的話來,他是關(guān)心你吧。
關(guān)心?看到鬼才是真的。
她十六歲,馬上就滿十七歲,被他這麼奚落,還是因爲(wèi)自己先說錯話,這仇就記了很久。
師父畫過一幅畫,誇張的寫意,一隻耀武揚(yáng)威、毛色鮮亮的大公雞,和一隻精靈活潑的小母雞,在芭蕉葉下,搶蟲吃。
那日師父邊畫,瀟瀟就在一邊笑到打跌,說,藝術(shù)果真來源於生活。
後來那幅畫呢?
她不知道。
很多東西都扔了,不在乎這一樣。
……
娛樂版的頭條是“國際巨星低調(diào)返京,檔期空白專陪緋聞男友”。
她放下報紙,把杯裡的橘子汁喝光。
聽到有人遲疑的對她說“打擾”,她轉(zhuǎn)頭,正是昨晚電梯裡那隻“白猩猩”。哦,是法籍建築師皮埃爾。
清醒過來的皮埃爾看上去白淨(jìng)斯文,與昨晚判若兩人。屹湘卻仍忘不了他酒醉後失態(tài)的模樣。
皮埃爾在她冷靜的眼神中卻不由得結(jié)巴起來,翻來覆去幾句話,大意是對昨晚的行爲(wèi)表示歉意,“實在是醉的不成樣子,冒犯之處請原諒。”
屹湘拿起手袋來。
皮埃爾又鄭重說:“我想認(rèn)識你。認(rèn)真的。”
屹湘站起來,用法文說:“紳士,請適可而止。我對你沒有興趣。”
皮埃爾似不甘心,其同伴束手而立,在一邊只管助陣。
“小姐,我是正經(jīng)人。”皮埃爾著急。
“那麼,正經(jīng)人先生,請讓開,不要再妨礙我。”屹湘微笑著說。
皮埃爾無奈讓路。
看著這小巧的東方女子翩然離去,氣餒的對同伴說:“也許沒有酒後失態(tài),還有機(jī)會追求她。”
董亞寧合上報紙,不置一詞。
李晉也就收了聲,替他收拾了一下報紙和雜誌。
他小口啜著咖啡。
她的法文可不是好?
他冷哼了一聲。
那張臉難看的用立邦漆刷過都遮不住晦暗,法國人眼是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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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還有一更,會比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