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早晨一見面，左治就看似隨意地遞給了五六一個盒子。五六能夠看出左治藏於眼底的心疼與喬司表現在臉上的肉疼，尤其可見，這件東西，可能差不多耗盡了左治與喬司的所有。
“一個小玩意，猜到你可能喜歡，帶給你的。”左治下定決心，一定要上五六這條大船。不下大的血本，可能就輪不到自己和喬司了。阿妹病了，需要到大城市來。可是，他們現在還沒有能力。他們可以等，村裡人可以等，可是，阿妹等不起了。所以，咬咬牙，昨天下班後，左治和喬司用兩個人所有的無償勞動、甚至於還借了不少，纔買了眼前這樣東西。但願，眼前這個小少年不嫌差。
盒子裡，是一支香菸，一直經歷了太長久的歲月，從而已經紙張破爛的香菸。不過，還好後期保管的好，被做成了一件工藝品，看起來精緻多了。
左治有信心，五六一定喜歡。這件禮物，不要說對於左治他們這類窮人了，即使是許多同事，也是一件比較高檔的東西了。當然，對於市長甚至於更高級別的人來說，不算什麼，更久遠年份的東西，他們都能找到。
可是，五六皺眉了，還皺的很厲害，相當不開心、不滿意那種：“你爲什麼送我這個？”他的語氣，充滿冷漠，讓左治和喬司的心，拎了起來。
“那個，不值錢的小玩意，猜測你可能會喜歡，就??????”一向能說會道的左治，這下子有點結巴。如果五六不喜歡，他們就白費了那麼多無償勞動、還揹負了那麼重的外債，更要命的是，還惹怒了這位小祖宗。
五六沒有說話，無聲地領著左治與喬司出了大門，到了牆邊纔開口，聲音裡面有著很明顯的壓抑的憤怒：“你們一個月纔多少的勞動量？自己生活都有壓力吧？看你們衣服雖然光鮮，可是我觀察過了，你們其實也不過是幾件輪流穿，兩個人換著穿，甚至於，很多衣服都是你們租借過來的。別問我怎麼知道的，看你們小心翼翼、不敢弄髒弄破的樣子，猜也猜出來了。是不是？”
左治頓時覺得臉上跟火燒一樣，羞愧的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纔好。喬司倒覺得五六沒有說錯：本來嘛，就那麼點勞動量，還非得裝。
五六沒有給左治開口的機會：“你要知道，我雖然得到的勞動量比你們低，可是，你要清楚一件事，我每個月分配用來零用的勞動量，都是你們工資的幾倍。你送東西給我？送什麼？不是我說話難聽，你送得東西，我看得上嗎？”五六講話有點毒辣，刺得左治和喬司，心肝疼，好疼好疼那種的疼。
一瞬間，左治有種轉身就走的衝動，他身邊的喬司恨不得上前狠狠打五六一頓，不過，被左治拉住了。因爲，左治感覺的出，五六講話雖然難聽，可是，他的聲音裡面，沒有瞧不起。
“待會兒，我會把這支香菸的勞動量劃回給你，算是我買的。”
聽了五六的話，左治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說不出口。其實，在他心裡，這樣貴重的
物品，的確不是他能買得起的。
“說吧，究竟出了什麼事，讓你們下了這樣的血本？”五六不傻，稍微分析一下，也能明白過來。
“是阿妹，她病了。可是，我們的勞動量根本就不夠帶她去醫院。再這樣下去，她根本就活不了。我們??????我們只能??????”左治的聲音充滿了疲憊與無力，他一向動不停的頭，第一次，垂了下來。
“你們將她送到醫院吧，我待會兒劃一筆勞動量給你，不夠你再找我。”沒有給左治拒絕的機會，五六轉身就進了大樓，快步走了。
他身後，是石化了的左治和喬司。過了好一會兒，左治突然不顧形象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哭得釋然，哭得沒有一點聲音。喬司眼睛紅通通的，他沒有流眼淚，他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再也沒有流過眼淚了。
他說：“左治，他是好人。”
很快，五六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也難怪，他不過在自己很少動用的數量龐大的零用錢裡面，送了一些給有需要的人，對自己，卻幾乎沒有任何影響，他怎麼可能放在心上呢？
五六如常進入辦公室，王主任今天不僅幫他泡好了茶，還端著茶杯站在座位旁等著他。看到五六進來了，王主任笑靨如花—雖然這朵花長得驚悚了點、年份久遠了點：“五六啊，你嚐嚐，這是我特意帶過來的新茶，用新鮮的露珠水沖泡的。”
五六面色怪異地接過茶，聞之，果然清香：“謝謝你啊，王主任，你太客氣了。”要知道，五六當初帶茶過來，王主任可是看都沒有看，隨手丟進了抽屜裡。
王主任此時哪還有當時的高高在上？她一臉忐忑，直到五六喝完茶後很是舒服地舒了一口氣，王主任也才放下一顆心：“怎麼樣？很不錯吧？是我一個朋友家裡面自己種植的茶葉，可不是外面購買的合成的茶葉哦。而且啊，你不知道，這個露珠啊，也不是市場上交易的那種不知道擺放了多久的露珠，而是我僱傭了一幫平民今天早晨現採的。”語氣裡，充滿了驕傲以及對於貧民的瞧不起，似乎多提幾次，都侮辱了自己的身份一般。
“的確不錯。”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五六自然客氣，“王主任，沒有聽你提過你的老公嘛，能不能說說呢？看您這??????品味，可不是一般人家負擔的起的啊。”機器人星球的怪品味，總是讓五六無法接受。在這裡，地位身份越是高的人，穿著打扮越是怪異。不過呢，隨著年齡的提升，身材啊、樣貌啊，逐漸下降，卻是再多的勞動量都無法購買的。因爲，帝尊明文規定的，寫進了每個機器人的程序裡。
提到這個，王主任一臉驕傲：“他啊，也不是多麼厲害，不過就是在省裡面，幫獨道流九千歲看看家門。”
五六不明白王主任一臉的驕傲是從何而來，不過，他隨即就想到了那個他每天進出卻從來不會在意的那個跟門樁子沒有二樣的機器人。原來，他就是王主任的老公啊。
五六眼
神怪異地打量著王主任，王主任不明所以，還以爲五六爲自己有個這麼厲害的老公，而感慨呢，神情越發驕傲了。
五六腦海裡的那個看門的，是個瘦小乾癟的糟老頭子，眼睛早就已經渾濁看不清了，走起路來都已經顫巍巍的了。五六從來沒有聽到他開口說話，更加沒有看到他離開過自己的那張同樣矮小骯髒的小樹樁凳子。他的工作，就是在自己面前的屏幕上看到來客了，就按下面前的一個大紅色按鈕，打開那一般三四個壯小夥子都來不開的門。
這是個完全沒有存在意義的崗位，不過是爲了裝飾門面用而已。
五六曾經問過橙丫頭，這個位子，爲什麼會存在？橙丫頭告訴他，在每個府邸，不管職位高低或者說是富裕與否，都有這麼一個崗位。甚至於，有些人會請貌美嬌羞的女子，來幹這個工作。別小看這麼個工作，可是別人打破頭搶的呢。之所以給這個糟老頭子，不過是因爲他當時快要餓死在獨道府門口了，正好遇到獨道流出門，就給了他這麼一個工作，一干就是幾十年。
當時，五六也沒有放在心上。現在，看看王主任一臉的自豪、再看看她渾身上下的珠光寶氣、再回憶她在市政府的地位、最後再聯想到兩個人的年齡差與形象差，五六似乎明白了許多。
“你愛你老公嗎？”五六突然問了這麼個問題。
王主任臉上有著瞬間的尷尬，因爲她想起來了，自己以前，經常在打電話的時候嫌棄自己老公的老邁、形象糟糕，曾經很明白地告訴朋友說是自己巴不得他早點死，自己好繼承家產。不過，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有把五六放在心上，所以沒有顧忌。現在？她恨不得撕了自己這張嘴。
“那個，夫妻幾十年，感情肯定會有的嘛??????那個，不過，兩個人在一起，哪可能不磕磕碰碰的嘛??????那個，不過是嘴上說說，嘴上說說而已??????”勉強解釋完，她藉口蓄水，端起茶杯，轉身就出去了。
五六將王主任以前電話聊天的內容在腦子裡面組合了一下，也漸漸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死老頭子整天陰沉沉的，不聲不響的，嚇都嚇死人。”
“哎呀，別提我家那個老不死的了，明明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沒有到可以銷燬的時候啊？”
“是的啊，我就在等他早點被銷燬呢。”
“哎，你看我現在，年紀大了，形象也沒有了，再沒錢，到時候哪有小夥子願意跟我？”
“哎喲，我的小心肝，放心，老頭前腳被銷燬，後腳我就帶著他的財產去找你，等等啊，我的小心肝。”
“哎呀，我家那個老頭早就不行了，不過就剩一口氣，怎麼都下不去啊，真煩人。”
“喂，死老頭，你可要弄清楚，除了姑奶奶我，可沒有人願意嫁給你了啊。”
“喂，老不死的，我看中一個包包了，你趕緊多劃點勞動量給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