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炎沒說話,他只是瞪著一雙赤紅的雙眼看著眼前雲(yún)淡風輕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fā)生過的男人跟他搭話,說的還是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廢話——這讓他完全沒有要回答對方的欲.望。
好在蕭末大概也早就習(xí)慣了小兒子的這種模式,沒有得到回答的他看起來絲毫沒有一點遺憾的意思,他顯得十分自在地伸出手,替兒子整理了一下剛纔在沙發(fā)上蹭亂的頭髮——後者沒用動,彷彿一根木頭似的杵在那裡,目光不變地盯著面前的男人,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腦袋上動來動去——
直到蕭末將他收拾整齊了想收回手,少年這纔像是詐屍了似的,目光甚至沒有一絲起伏,看也不看地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了男人的手腕。
“幹什麼,”蕭末微笑,“又不是打籃球,你這麼用力抓我做什麼?”
打籃球……
蕭炎深呼吸一口氣,簡直服了面前的男人居然還有臉跟他提這個——剛剛舉著酒杯跟別的人說該死的籃球說得可開心了是吧,連餘光都沒有給他一個很自豪對不對,別人端著酒過來就陪著喝你他媽到底是老闆還是陪酒公主……
一肚子的髒話到了嘴邊,卻被蕭炎活生生地吞回了肚子裡,他看著面前的男人,清清楚楚地在那雙深黑色的漂亮瞳眸之中看見了毫不掩飾的挑釁——這會兒如果他真的發(fā)飆,那他就中了男人的計了。
蕭炎有些不耐煩地扯了扯脣角,捏住男人手腕的手邊的更加用力一些。
蕭末皺皺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毫不意外地看見在蕭炎的手指的蹂躪之下他的手腕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圈紅色的痕跡……男人不動聲色的微微掀了掀眼皮,好讓自己更加近距離地接近他的兒子,他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這纔不急不慢地說:“你不會喝酒就不要喝那麼多,今天要不是我過來,你是不是準備讓我手下的人把你橫著送回自己的公寓?”
蕭炎冷笑一聲:“關(guān)你什麼事?”
“你是我兒子,我當然會管你,雖然你現(xiàn)在被趕出家門,但是我並未說要和你斷絕父子關(guān)係。”蕭末說,“還有,你捏得我很疼,可不可以放手?”
“不可以。”
蕭炎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絕。
在聽見“父子關(guān)係”這四個字的時候,蕭家二少爺眉頭下意識地皺得更緊了些,心中沒來由地忽然竄起一把邪火。
“你這樣一會有其他的客人進來看見會很難看。”蕭末說。
“鎖門了。”蕭炎的眉頭皺得更緊顯得有些不耐煩地回答,緊接著他直接不帶商量地就將男人推搡進了距離他們最近的那一間隔間裡,然後用自己的腳呯地一聲用力踹上門——
蕭末被他推得撞在牆上,好在他知道自己的場子的洗手間每天都會分毫不差地用消毒水擦拭消毒,馬桶也是半個小時就會有人來消毒清洗一次,這要是換了其他的地方,一下子被推搡在洗手間的牆上他還真是有些接受不來。
他知道蕭炎大概是真的喝多了。
本來他們不應(yīng)該把酒賣給未成年的——但是也不知道蕭炎這個混世魔王又怎麼給今天看場子的人施加了壓力,在蕭末進入包廂的時候,甚至還在蕭家二少爺沙發(fā)底下看見了威士忌的空瓶。
後來他們喝的又是啤酒和紅酒,目測蕭炎之前也跟著喝了不少。
喝了那麼多種類又混著來,這會兒要是半點反應(yīng)都沒有那隻能是大羅神仙——就連酒量非常不錯的蕭末在這方面也會十分注意,他剛纔雖然喝得很多,但是他與分寸喝的都是啤酒,別的種類的酒他甚至碰都未碰一下。
平常在應(yīng)酬的場合裡,誰都知道末爺不輕易和別人喝酒,哪怕是地方的高管或者商界的人湊上來,他也只不過是淺淺地抿一口意思意思……今天在這羣小鬼並不知道自己那一杯一杯地下肚子是獲得了多大的榮幸,而蕭末那麼給面子,也是爲了不掃蕭炎的興——
他知道今天那羣小鬼來大概是爲了慶祝蕭炎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之類的事情……
想到這兒,男人這才彷彿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他悠哉哉地靠在牆上,看著眼前在小小的隔間之中試圖跟他無限逼近的小兒子,男人的目光很淡定,就好像他和麪前的少年之間真的只是父慈子孝的父子關(guān)係似的,當對方壓上來的時候,他甚至還能用十分冷靜的語氣問:“今天的體檢怎麼樣?”
蕭炎沒有回答,因爲這時候他的注意力早就被男人一張一合的薄脣給吸引了去——
蕭炎原本不像這樣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從包廂裡跟出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而此時此刻,當兩人同時身處一個小小的隔間時,蕭炎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如何都想要靠近面前這個男人——就好像患上了無藥可救的肌膚飢渴癥似的。
於是他決定順從自己的意願,他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昏沉,連帶著,原本琥珀色的目光之中的兇狠也跟著變得模糊了一些,鼻尖似有似無地蹭過男人的面頰,他微微斂下眼,長而濃密的睫毛演示去了那雙琥珀色的瞳眸之中的所有情緒。
隱隱約約他似乎聽見男人在問他今天體檢的事情。
他知道蕭末不想讓他進入警司系統(tǒng)。
少年沉默了片刻,有些拿不準主意想要回答什麼,就像一隻迷迷糊糊的大型犬似的蹭了男人兩下,在男人的頸脖之間輕輕地籲出一股帶著濃烈酒氣的渾濁呼吸,這才惜字如金似的往外蹦躂了三個字:“還不錯。”
還不錯……
不錯到什麼程度?
蕭末發(fā)現(xiàn)他兒子喝醉了話就變得很少,除了喜歡拿眼睛瞪人這一點很不好之外,居然意外地還比他平常乖一些……男人這麼想著的時候,就好像要刻意推翻他這個猜想似的,少年那顯得微微溼潤的薄脣上一秒還在男人的領(lǐng)子身上蹭來蹭去,下一秒就移到了男人的脣邊——
蕭末的脣角猝不及防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男人抽痛一聲,伸手推開壓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個沉甸甸的大腦袋:“咬人怎麼回事,你屬狗的?”
“恩。”
大方地承認自己就是屬狗的,蕭炎被推開了一些,又不依不饒地貼了上來——
這會兒的功夫,他身上倒是完全收斂起了剛纔進廁所時候那股子殺氣,他靠在蕭末的身上,強壯的手臂輕而易舉地將他老爸結(jié)實卻顯得特別纖細的腰上,下意識地收攏了手臂,他在男人的頸脖之間嗅了嗅鼻子,然後彷彿是發(fā)現(xiàn)了什麼似的,他擡起頭,看著男人的黑色瞳眸,漂亮的琥珀色瞳眸之中沾染上了不滿的情緒,他近乎於一字一頓地說:“我哥的味道。”
“……”蕭末記得自己來之前特意洗了澡。
他不知道蕭炎怎麼還可能聞得到“蕭衍的味道”。
一瞬間想起了今天下午的事情,男人未免有些心虛,他想推開蕭炎,但是對方卻彷彿發(fā)覺了他的這個意圖似的將他更加用力地摁在隔間的牆壁上——喝醉了的人力氣往往比平常還要大上很多,更何況是一個平常就沒有多少理智可言的瘋子。
用略顯得粗糙的拇指蹭了蹭男人的耳垂,毫不意外地在上面摸到了一點牙齒印。
“……蕭衍弄的?”
“……”
看著面前沉默地看著自己的男人,蕭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呼吸變得沉重了些,他開始後悔今天爲什麼要讓蕭衍代替自己跟男人去巡場——一想到整整一個白天兩人都可能只是親密地窩在一個房間之中,蕭炎覺得自己的胃部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後開始無止境地往下沉。
雖然說好了平分。
雖然已經(jīng)達成了共識。
雖然已經(jīng)做好了這種心理準備。
但是蕭炎還是覺得不舒服。
他赤紅著雙眼,毫不避諱地用赤.裸.裸地充滿了佔有慾的目光盯著面前的男人,他看著他,卻完全沒有因爲對方是他的父親就稍稍收斂一些自己目光之中彷彿能把人灼傷的溫度……從十一歲開始做夢夢見眼前的這個男人,如果那個時候還能說只是小孩子懵懂狗屁不懂的衝動的話,那麼現(xiàn)在,時隔四年之後,他忽然覺得似乎搞懂了一些事情。
路銘希說,她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他對另一個人有欲.望。
當時蕭炎沒說話。
但是幾乎是第一時間,他在自己的心中就有了答案。
他看著身邊的兄弟換女朋友如同換衣服似的說變就變,這麼多年卻始終沒有真的找哪個人定下來,他蹲在學(xué)校的天臺上從上往下像個標準的流氓似的跟他們愉快地討論剛纔路過的那羣女生裡誰的的胸部比較大,但是卻在看過之後,直接連她們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都忘得一乾二淨——甚至自私地從來不去跟別人解釋他和路銘希的關(guān)係,因爲這樣,就可以稍稍減少一些主動湊上來的麻煩。
只不過蕭炎發(fā)現(xiàn)自己這些奇奇怪怪的癥狀,好像都在他靠近眼前的男人時忽然自動痊癒了過來似的。
他在跟男人發(fā)短信的時候,冷靜地讓手下那羣人自己誤會自己在跟女朋友發(fā)短信——現(xiàn)在蕭炎想明白了,壓根不是因爲他手下的那些人太三八,反而就是因爲他自己滿臉懷春纔出現(xiàn)的這種結(jié)果。
喜歡。
想佔有。
急不可耐地想要脫離對方的掌控,站在一個他完全無法涉及的領(lǐng)域,依靠自己的力量和他站在同一高度……甚至比他更高。
那個時候就將他徹底地打壓,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將他囚禁在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內(nèi),讓他跑不掉逃不脫。
“他”是個男人。
甚至是跟他擁有血緣關(guān)係的父親。
有那麼一瞬間,蕭炎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但是下一秒,他又覺得自己大概再瘋一點也沒有關(guān)係。
……反正,已經(jīng)不能更加糟糕。
蕭炎的目光變換了許久,從最開始的猛烈最後重歸於寧靜,他伸出手彷彿是嘆息一般地蹭了蹭男人的脣角,在蹭得發(fā)紅之後,又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吮吻,直到將對方的脣角搞得有些紅腫,他這才放開了他,壓低了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地問面前用平靜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男人:“爲什麼不推開我?”
“不知道怎麼推開,”蕭末沉默了片刻,很有暗示性地說,“這是你自己的問題,你爲什麼不自己想辦法來解決?”
男人語落,兩人之間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那蕭衍?”
“一樣。”
“……蕭末,你比我想象得自私。”
蕭炎忽然輕聲笑了起來,似然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少想要笑的衝動——他不是蕭衍,正常情況下他從來沒有連名帶姓叫男人名字的習(xí)慣,而當他這麼做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帶著一點咬牙切齒的味道……而此時此刻,少年那雙琥珀色的瞳眸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被自己壓在牆上的黑髮男人,而後者毫不反抗地看著他,蕭炎忽然被這目光看得有些心慌,他慢慢收斂起了笑容,然後幾乎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掩蓋住對方的眼睛——
“不要看。”
蕭炎的手有些用力,他的手掌邊緣壓在蕭末的臉上壓得男人覺得有些疼,但是沒等蕭末開口抗議,對方已經(jīng)拿另一樣?xùn)|西替代了自己的手——從觸感和氣味來看,那大概是蕭末偶爾會帶在身上的男士手帕,這會兒的功夫,少年大概是將他從口袋之中掏了出來,然後將它綁在了蕭末的眼睛上面——
剛開始蕭末想要阻止他,但是很快地他的手就被蕭炎用身體死死壓住。
“蕭衍,”被縛住雙眼的男人依舊顯得很冷靜地說,“你不要忘記自己是因爲什麼被趕出家門。”
“我知道,沒忘記。”蕭炎簡短地回答,然而和嘴巴上說的不太一樣,當他這麼回答蕭末的時候,他的手卻已經(jīng)將男人衣服的下襬從他的腰帶之中抽了出來,他沒有解開男人襯衫的衣釦,反而是直接將它撈起來讓男人的整個胸膛毫無預(yù)兆地忽然暴露了出來——
而此時此刻一年前一片黑暗的蕭末卻能感覺到蕭炎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胸前。
“這裡很腫……”
蕭炎冷不丁地伸出手碰了碰蕭末胸前的凸起——那個地方今天下午被蕭衍弄得有些紅腫,而這會兒的功夫,因爲一下子碰到了冷空氣悄悄挺立起來,反而將它的狀況變得更加明顯了一些……蕭末覺得冷汗順著背脊滴了下來,然後當他的小兒子肆無忌憚地伸出手揉捏他的胸前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完全沒有辦法去反駁他……
因爲蕭炎很快問:“蕭衍弄的?”
雖然是問句,但是從少年的口中說出來卻是和稱述句差不多的語氣。
緊接著是一連串的發(fā)問。
“他怎麼碰你的?這樣?”夏炎看著男人因爲緊張而顯得有些繃緊的下顎曲線,琥珀色的瞳眸被染成了沉沉的金黃,他低下頭,輕輕舔.弄了一下那被自己捏得有些充血完全看不住之前淡色的乳.珠,而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少年還像是腦袋頂上長了眼睛似的,直接伸出手將男人想要把眼睛上的布條拽下來的手給摁回了原地——
蕭炎的用勁很大,又彷彿懲罰似的,將蕭末的手重重地壓在隔間牆壁之上。
發(fā)出了咚的一聲悶響。
“蕭炎。”
“恩。”
“……”
“想說什麼?”
蕭末感覺到少年放開了他胸前大概已經(jīng)腫得不行的凸起,這會兒的功夫,他再一次感覺到對方貼了上來將目光轉(zhuǎn)移到了他的脣上,蕭炎一邊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低沉的應(yīng)和聲,一邊用不輕不重的力道咬著男人的雙脣,他的舌尖沒有闖入,只是如同上午蕭衍所做的那樣,不急不慢地在他的脣瓣上滑過……
這讓蕭末反而覺得心驚膽戰(zhàn)。
“你這樣是不對的,如果你喜歡男人……”
“我不喜歡男人,”這一次,蕭炎直接開口打斷了男人的話,他貼在男人耳邊,顯得有些輕佻地嗤笑一聲,“誰告訴你我喜歡男人了?我性取向正常得很。”
“那你……”
“如果你不喜歡我這樣對你,你今晚就不該來。”
蕭炎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含糊,就好像一頭野獸在從自己的喉嚨裡發(fā)出低沉的咆哮,低沉緩慢,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危險——
“我已經(jīng)被你趕出家裡了,你爲什麼還要自己湊上來?你爲什麼要大清早不乖乖睡覺天沒亮就穿越大半個城市跑到我公寓的門前眼巴巴地摁響我的門鈴?你爲什麼現(xiàn)在不老老實實呆在家裡洗澡睡覺跑出來場子裡妨礙我消遣?你爲什麼在看見我和別的女人快要接吻的時候一臉不爽地靠在門口看著我就好像我背叛了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你跟宋雷說話喝酒聊那麼開心就是不理我,是專門在氣我?……老爸,現(xiàn)在問題來了,你爲什麼專門氣我?”
“……”
蕭末被蕭炎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
至少五分鐘前他還覺得這貨喝醉了以後話特別少特別乖巧——
現(xiàn)在看來,這大概全部都是他的錯覺,這貨只是在厚積薄發(fā)而已。
他問的一連串問題在蕭末看來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男人覺得有些心跳過速,事實上,當他在做這一系列的舉動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就直接做了。
現(xiàn)在被蕭炎提起,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存在很多不妥。
似乎也感覺到了男人的一時沉默,蕭炎卻覺得自己高興不起來也得意不起來——伴隨著他的每一個問題問出口,他甚至地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一點點地往下沉,就好像從深淵之中伸出了一隻無形的手拽住了他,他一路下墜,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靠在男人的身上,那用來打籃球的強而有力的手臂死死地固定在男人的腰上環(huán)繞——就好像是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塊救命的浮木。
他將自己的腦袋放在男人的頸脖之處,良久,這才一言不發(fā)地替男人將襯衫放了下來——甚至耐心地幫他將下襬重新整齊地扎回褲子裡,他並沒有急著解下男人眼睛上的束縛,在做完了一切的動作之後,他又重新恢復(fù)了最一開始擁抱住男人的姿勢——
感謝隔間比較狹窄,此時塞下他們兩人,擁擠得恰到好處。
蕭炎不說話,只是將高挺的鼻子埋入男人的頸處,貪婪地吸著他身上的氣息。
蕭末也不說話,只是單純地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他能感覺到蕭炎貼著自己的下.身有了**。
但是這一次,少年卻只是貼著他,一動未動地再也沒有了其他的動作。
如果不是那熱度貼著男人的大腿變得越來越灼熱,他甚至?xí)岩墒捬资遣皇蔷瓦@麼暈了過去。
良久。
他才聽見蕭炎沉悶的聲音在他的頸脖處響起——
“今天去體檢,其實很順利,不出意外就能進了。”
“恩?恩,”蕭末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他只是擡起手彷彿安撫似的蹭了蹭兒子的腰間,“那很好。”
男人的手在蹭過之後就輕輕地搭在了那裡沒有挪開——彷彿是感覺到了男人的動作,少年彷彿在更加努力地想要貼近他似的將他壓得更緊了些,他的臉埋在蕭末看不見的地方,蕭末沒辦法看見他的表情,但是當蕭炎說話的時候,男人卻前所未有地確定他的兒子很認真。
“我不會讓你丟臉。”蕭炎悶悶地說,“哪怕是在政界或者其他什麼地方都好,只要我願意,我就不會讓你丟臉。”
蕭末沒說話。
他沒有解釋自己爲什麼之前那麼反對蕭炎進入政界——此時此刻再說教就真的顯得沒意思了,有那麼一刻,男人忽然想要讓自己相信兒子一回。
男人承認這是因爲他有點感動使然。
他就是這麼容易被簡單地打動的人——對於他這兩個撿來似的便宜兒子,他向來都是這樣。
男人從來不會要求他的兒子們爲他做什麼,而且他們從來沒有跟他承諾過什麼。
而此時此刻。
蕭末怎麼也沒想到,蕭炎居然是第一個主動做出像樣承諾的那一個。
男人想說些什麼,然而此時,他卻覺得自己被蕭炎抱得更緊了些,那力道彷彿就像是想要將他活生生地就這樣蹂進他的身體裡和他合爲一體似的,男人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變得沒有那麼順利——男人伸出手扯下覆蓋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帕,這一次蕭炎沒有阻止他。
他低下頭,卻不期然地對視上了熟悉的琥珀色瞳眸,在這平日充滿了驕傲與暴戾的瞳眸之中,男人覺得自己在某一瞬間居然看見了掙扎和遲疑。
蕭末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少年的眼角發(fā)紅,但是蕭末忽然覺得那大概並不完全是因爲酒精的原因……
他看著他,就像是一隻被困擾和無力纏繞著的暴躁的年輕雄獅……
而下一秒,蕭炎那如同暴雨襲擊一般瘋狂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脣上——
帶著瘋狂、絕決,他吞噬著他的脣瓣,用力地吮吻著他的舌尖,任由彼此不穩(wěn)的氣息盡數(shù)噴灑在彼此的面頰之上,來不及吞嚥的唾液順著下顎滑落在襯衫的衣領(lǐng)之上發(fā)出彷彿震耳欲聾般輕微“啪嗒”地一聲聲響……
彷彿沒有明天。
直到蕭末真的在兩人的脣舌之間嚐到了一絲血腥的氣息,他放在兒子腰間的手動了動,對方這才緩緩地放開他,彷彿是故意地一般,當蕭炎被自己牙齒輕輕咬在齒間的舌尖時,他的動作很慢,甚至還假裝漫不經(jīng)心地用自己的舌尖碰了碰它的……
“蕭炎。”
“恩?”
“我們是父子。”
“恩。”
蕭末睫毛輕輕顫了顫。
正想說些什麼。
卻在這個時候,他聽見少年依靠在他的耳邊說——
“我知道……可是我喜歡你。”
蕭末微微睜開眼,少年忽如其來的表白讓他震驚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覺得自己的舌頭彷彿都被自己吞進了肚子,呼吸也開始變得極其困難——與此同時,他感覺到環(huán)繞在自己周圍的那雙手臂鬆開了他,脫離了他——忽然從身體上離開的另一個人的體溫讓男人覺得有些莫名的冷。
他看著面前的英俊少年,他後退了一步——直到讓自己的背部抵到隔間的另一面牆——
現(xiàn)在他們之間真正保持了一個父子之間應(yīng)該有的距離。
“但是這是最後一次,我以後不會再碰你了。你想要我們做父子,那我就乖乖做你的兒子,這一次,我聽你的。”
蕭炎擡起手,似乎想要去碰男人那被自己吻得有些發(fā)紅的脣角,然而卻在真正觸碰到男人之間,他縮回了自己的手。
“但是以後不要來找我,否則我不保證自己是不是會反悔。”蕭炎輕笑了一聲,伸手打開了洗手間隔間的門率先一步走了出去,停住腳步,回過頭看衝著男人微笑了下,“早點回家,晚安,老爸。”
……
在那次ktv之後,蕭末覺得生活彷彿真的回到了正常的軌跡上。
最開始他覺得彆扭,接下來連續(xù)一個月他真的沒有再去試圖聯(lián)繫過蕭炎,他只是偶爾從蕭衍口中聽說蕭家二少爺?shù)囊幌盗袆酉颍热缢⒓恿说诙误w檢,比如他高分通過了體能訓(xùn)練,比如在接下來的某次月考之中,蕭炎的名字突飛猛進到了年級的前五十……
蕭末聽著覺得很欣慰,他覺得兒子長大了。
不過同時男人也覺得有一點彆扭,就好像……他親手推開了自己的兒子,對方也應(yīng)自己的要求推開了,但是偶爾在某一刻,蕭末又開始懷念起自己坐在籃球場邊看著他兒子灌籃時候周圍的人爲他歡呼的模樣——當蕭炎將那顆籃球狠狠地砸入籃筐,他微微地轉(zhuǎn)過腦袋,目光似有似無地掃過男人所在的方向——
這一幕彷彿成爲了某個永遠的畫面,就這樣永遠地定格在了蕭末的腦海之中。
偶爾他做夢也會夢見蕭炎打籃球的樣子。
在夢裡他衝著剛剛有了一個漂亮進球的蕭炎微笑,而後者也回他一個微笑,然後他轉(zhuǎn)過了頭,背對著蕭末,向著遠離他的方向跑開,男人想叫住他,但是周圍的歡呼聲讓他意識到那是在比賽,人們興奮地叫著蕭炎的名字,幾乎將男人那到了脣角邊的小小掙扎完全掩蓋了去——男人無力地閉上了嘴,就只能任由自己站在那裡,看著蕭炎越跑越遠。
最後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第一次做這樣奇怪的夢,是那一次在ktv跟蕭炎見面過後的兩個月零三天,早晨蕭末起了個大早就再也睡不著,他彷彿幽魂一般在房間裡晃悠了一圈,替蕭衍做好了早餐,當男人忙完所有的事情安靜下來坐在桌子邊上時,他這才注意到這纔不過六點半。
已經(jīng)過了冬至,早晨六點半天色還是漆黑一片。
男人盤腿坐在沙發(fā)上,身著一層單薄的睡袍,他覺得身體一陣陣地發(fā)冷,但是他卻不想動——他在沙發(fā)上坐了一會兒,雙眼盯著角落裡冰冷空無一人的沙發(fā)發(fā)了一會兒呆,最終,男人終於控制不住腦內(nèi)的瘋狂的衝動,用僵硬的手指從口袋中掏出手機,從名片目錄裡翻到那個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見甚至有一些任性地覺得陌生的號碼。
蕭末看著當年自己惡意滿滿地輸入的“報應(yīng)子”三個字愣了一會兒的神。
然後他蜷縮在沙發(fā)上,用冰冷到僵硬的手指慢吞吞地打了一大行字,內(nèi)容散亂毫無重點,絮絮叨叨得像個老頭子似的說了昨晚他做的那個夢,然後說聽蕭衍說今天是期末考試的日子,這一次的考試成績會影響到蕭炎是不是能真的進入警校預(yù)備班的名單,他作爲老爸祝福他能有一個好的發(fā)揮……
諸如此類。
一堆廢話。
蕭末皺著眉打完字,最終,在寫上句號的那一刻,他直接摁了消除。
to報應(yīng)子:考試加油。
發(fā)送。
發(fā)送成功。
……你有沒有過發(fā)送短信給一個人的時候,每打一個字都緊張得渾身的汗毛都全部豎起,而你小心翼翼?
——你想象他這個時候在幹什麼,你想象他因爲聽見你的短信送達得到的震動提示把手機從口袋裡從牀頭邊從任何一個地方拿到自己的手心,你想象他看見發(fā)件人的名字的時候是皺眉還是微笑或者是別的什麼表情,你想象他會怎麼樣回答你或者他是不是壓根不想回答你。
整個人的血液都開始倒流。
手中的手機讓你想把它立刻扔到窗戶外面去,又讓你想緊緊地將它握緊在手心。
而此時此刻。
這就是蕭末所經(jīng)歷的。
他看著那個發(fā)完短信之後就被自己擺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就彷彿在看著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他死死地盯著那個手機,等待了一會兒後,開始不耐煩,他顯得有些暴躁地看了看四周——最終視線定格在了窗簾之外。
外面依舊漆黑一片。
時間指向,凌晨六點十四五分。
外面的天色還那麼暗,這會兒的功夫連蕭衍都沒有起牀,更何況蕭炎。
“他應(yīng)該是在睡覺吧。”
男人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感受冰冷的耳垂在自己的揉捏之下變得迅速充血而溫暖,男人將自己的腳放下了沙發(fā),他站了起來,輕輕將手機放進睡袍的口袋決定上樓去睡個回籠覺,而就在男人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他卻聽見手機在睡袍裡震動起來,透過睡袍,屏幕也亮起了幽暗的光。
男人一個震驚,連帶著腳下沒注意,擡腳就狠狠地踢到了茶幾的邊緣——
痛到爆。
冬天最怕磕著碰著,那疼痛感通常會翻著倍地往上滾,男人立刻痛得呲牙咧嘴地倒回了沙發(fā)上,還好現(xiàn)在周圍沒人,誰也看不見他這副囧像……坐回沙發(fā)上,蕭末一邊揉著被踢痛的大拇指,一邊用另一隻手從睡袍口袋之中將手機捏了出來,進入短信界面——
from報應(yīng)子:謝謝。
蕭末:“………”
如果現(xiàn)在不可以罵髒話的話,那他真的沒什麼好說的了。
就好像前一秒他還是一個被人吹得太鼓太脹的氣球,而這一秒,他卻已經(jīng)被人用一根針啪地一聲猛地戳破,迅速地癟了下去——原本高高懸在上空的心猛地落地——可喜可賀,他的兒子並沒有不理他,他回他的短信了——
只不過一對比起以前那個跟他發(fā)短信連標點符號都不能好好寫的人……眼下的某個人變得非常有禮貌到讓人想罵髒話而已。
蕭末想了想,覺得自己就這樣大清早不睡貼上去被糊一臉好像有點心有不甘,於是男人將原本準備扔進金魚缸裡的手機重新抓在手心——
to報應(yīng)子:起得真早啊你。
from報應(yīng)子:恩,被你吵醒。
被我吵醒?
from報應(yīng)子:有事?
沒事。
蕭末盯著屏幕看了老半天,就好像能從那幾個方方正正的中國字和兩個標點符號之中看出點兒什麼端倪似的,良久,他這纔有放下手機——他並沒有回覆蕭炎最後的那條短信,不知道說些什麼,而且,他也已經(jīng)達到了最開始自己的目的。
跟兒子說說話什麼的。
好歹是說了。
至於內(nèi)容,那不重要。
感想麼?簡單地來說,好像是有點空虛。
就好像是期待已久的東西到手了,只不過和自己想想的始終似乎有些偏差,不是高興,也不是失望,只是心裡有些落空的話,這種感覺,大概也只能用空虛來形容…………蕭末想著,將手機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厝M口袋,男人頓了頓,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這才感覺到那點兒睡回籠教的欲.望回到了他的身體裡。
與此同時。
男人並不知道,在他將手機塞回睡袍口袋裡的同一時間,在k市的另一邊的某間高級公寓之中,一個身材高大健壯的少年也將手機隨手扔到了牀頭櫃上。
在手機撞擊木質(zhì)的牀頭櫃發(fā)出呯地一聲輕微聲響時,少年輕輕瞥了一眼,猶豫了片刻之後,又抓過手機翻找到通訊錄之中的另外一個名字——
to蕭衍:還記不記得你還欠我一個人情?
打完字,扔開手機,輕輕地籲出一口長氣,他掀開被子翻身坐了起來,斂下的睫毛掩飾住了琥珀色的瞳眸之中所有的情緒,他沉默地坐在原地坐了一會兒,良久,這才動了動腦袋,他掃了眼牆上的掛鐘——
這個時間顯然太早……然而,少年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情緒變化使得站起來,準備提前開始今天的晨間運動。
當太陽透過雲(yún)層朦朦朧朧地帶來一絲光亮。
人們按照往常的正常作息時間起牀。
蕭家的大少爺慢吞吞地走下樓梯,看見了擺在桌子上還溫熱的早餐以及管家。
“蕭末人呢?”
“回大少爺?shù)脑挘捪壬f今天還想多睡一會兒。”
蕭衍在早餐桌邊坐下。
“蕭先生還說,祝大少爺考試順利。”
這一次,蕭衍點點頭,彷彿是真的聽見了男人在親口對自己這麼說似的淺淺地勾起了脣角,從喉嚨深處輕輕“嗯”了一聲。
這是一個無比平常的早上。
甚至沒有人感興趣在天亮之前究竟發(fā)生了什麼。
而知道真相的那些人卻永遠也不會向任何人說明。
……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說啥好,我可憐的蕭炎qaq
本大章結(jié)束了,接下來是一次比較狠的時間跳躍。